第6章 變了天了

變了天了

周綻星被一句話砸得有點恍惚,好半天才試圖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說的喜歡,是我理解的那種喜歡?”

易桓乘皺眉: “什麽這種那種,當初不是你自己跑到江大夫醫館裏說想娶人家?”

“……啊。”

周綻星沒料到還有過這種展開,腦中自動想象了一下對方描述的場景,頓時尴尬得咬緊了後槽牙。

電光火石間終于明白了第一次見到江行舟時對方為什麽因他問屋子的事感到詫異,敢情是原主之前就犯過事。

可就算如此,江行舟依舊收留了他,周綻星混亂的思緒裏驀地湧起一絲感動。

易桓乘看見周綻星為難的神色,終于察覺到不對勁: “你怎麽了?”

周綻星眼神飄忽,幽怨地掃他一眼。

在這人揭開黑歷史之前本來一切都可以相安無事的。

逃避可恥,但有用。

“我前幾天撞到頭,有些事記不清了。”

易桓乘大驚: “連我剛才說的事都不記得了?”

“……不記得。”周綻星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那你還記不記得自己八歲時第一次見到江大夫就把人家帶回周府,被你爹追着打了半條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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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還有你十三歲時堵在人家剛開起來的醫館說只有自己能買醫館的藥,不許其他人進門半步。”

“……”

“以及你十七歲那年讓人擡着好幾箱金銀送給江大夫,被人家拒收後你當着所有人的面倒地大哭大鬧的事。”

周綻星握緊了拳頭,氣笑了。

搶在易桓乘再次開口之前,周綻星幽幽地笑了兩聲。

“你說的這些事,都有誰知道呢?”周綻星反常地露出親切笑容。

“還用問?周大少爺纨绔無賴之名,這座城裏就沒有不知道的人!”

沒有不知道的人。

易桓乘直白開口,無情地打碎周綻星最後一點兒幻想。

周綻星笑不出來了,抽了魂一般蔫了吧唧地伏倒在桌面上。

怪不得那小孩說他欺負江行舟,怪不得城裏的其他人看見他就像見到鬼一樣。

他該,他真的罪有應得!

周綻星自己的人生二十多年,別說追人了,連喜歡別人的體驗都沒有。

這回倒好,上來就是一個強搶民男,還毀人生意死纏爛打。

即便不是自己幹的事,可如今在其他人眼裏和自己做的又有何分別。

易桓乘樂得沒心沒肺,終于大發善心停止輸出。

“沒關系,起碼剛出生的幼童還不知道這些事。”

周綻星沒擡頭,呵呵一聲: “可以了,再說就不禮貌了。”

真當他沒看出來這人是故意刺激他呢?

易桓乘試探半天,見對方委實不像記得這些事的樣子,忍不住直搖頭。

“周兄你這腦袋一撞,真是變了天了。”

周綻星陰陽怪氣地反駁: “易兄你這幾句話才真是變了天了。”

對方嘿嘿兩聲,找了個位置坐下,撐着下巴看他: “你是在被趕出周府之前磕到的腦袋?”

“嗯。”

“所以你被趕出來的時候都沒為自己争取幾句?”

“嗯。”

“那你是不是連周府的事都記不清了?”

“嗯。”

機械般的回答一聲接一聲,易桓乘受不了對方魂不守舍的樣子,啧道:

“可以了啊,不就是你喜歡江大夫那點事,喜歡個男人怎麽了?人家都不介意讓你借住了,說不定根本就不在意呢。”

周綻星這才緩緩擡起半個頭: “真的嗎?”

易桓乘頓了頓,遲疑一下: “十之八九吧。”

周綻星又倒下。

他在意的倒不是原主喜歡江行舟這件事,而是原主對江行舟做的那些事可能對江行舟造成的不良影響讓他一時半會接受不了。

江行舟比他就大了幾歲,古代對于聲譽極為看重,即便江行舟是男性,但原主在八歲之時就能幹出将人擄回府這種事,別人又怎麽看待江行舟?

而且江行舟一個人生活本就不易,開個醫館既是考慮到自己身體狀況,也是為了方便鄰裏,原主卻幹出砸場子一般的行為,沒被打個半死都是江行舟脾氣好。

更別說人都是成年人了,還能吵鬧着揚言要娶他,周綻星想到這裏也是一陣郁結。

他知道有的人喜歡同性,曾經有人試圖邀請他加入一些同□□流群,即便周綻星拒絕了,但他也是尊重這些個人選擇的。

可有一個問題擺在面前,他周綻星确實是個直男。

周綻星一想到原主幹的這些破事,又想到自己毫無所覺地這樣過了好幾天,登時悲從中來。

要是能從來,他一定管住自己邁進醫館的腿……嗎?

周綻星驀地一頓,猶疑了起來。

但是哥哥真的又好看又善良,不管是誰見了都會想和他做朋友的吧。

還真別說,驟然知道這麽多事情,周綻星會覺得尴尬,覺得愧疚,甚至會因為原主的舉動生氣,但唯獨沒有名為後悔的情緒。

胡思亂想中,周綻星想起了這件事的罪魁禍首。

擡頭猛地看向旁邊,剛才還給他介紹着易桓乘身份的系統像是心虛地閃了兩下,然後消失在空中。

周綻星冷笑一聲。

跟在哥哥身後原來是這麽個跟法?這就是你們系統的語言藝術?

易桓乘見人突然對着空氣發笑,瑟縮一下: “周兄你冷靜一點,我害怕。”

周綻星終于願意看向他,原本的睡意蕩然無存,劇烈的感情激蕩之後只剩下死一般的平靜: “你是應該害怕。”

見識到這人惡趣味之後周綻星都忍不住懷疑原主是怎麽跟這人友好相處的,究竟是原主缺心眼還是原主太好騙?

周綻星不由得開始懷疑起人設問題。

易桓乘渾不在意對方的威脅,思考了一下好奇道: “周家人知不知道你撞壞腦袋的事?”

周綻星禮貌微笑: “周家人不知道我撞失憶的事。”

“失憶是個什麽感覺?”

“你要不要也磕一個試試?”

“哈哈,周兄真會開玩笑。”

眼看着周綻星幽深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易桓乘一個激靈就坐直了: “說真的,周兄要不要跟你爹說一說這事?”

“然後讓他們覺得我裝瘋賣傻又打算賴在周家?”

周綻星早想過這件事,要是不想延續原主那種纨绔的作風,難免會被人懷疑,他只能将磕到腦袋這事當個借口。

可在原主留下的爛攤子裏,光是失憶也改變不了什麽,周綻星不寄希望于那些功成名就高官俸祿的遠大理想,只求先一點點改變那些原主在其他人眼中留下的印象。

周家人是最了解原主的人,自然清楚原主做出什麽舉動都不稀奇,因此不能操之過急。

想到那轉瞬即逝的親情,周綻星倒覺得有點可惜。

“話不是這麽說,你們周家除了你那兩個弟弟是真的讨厭你外,你爹和你娘多少還是在意你的。”

周綻星乍然在別人口中聽到這番話,皺了皺眉,表情猶豫道: “在意?”

“對啊,之前你爹……”

“有客人來了?”

江行舟忽然走進來,手中還提着一簍剛打算收進來的藥草,見到坐在一旁的易桓乘時表情微訝。

易桓乘不知為何突然收了聲,周綻星卻沒注意到,見江行舟手中提着東西,下意識上前幫忙。

即便知道了那些令他覺得尴尬得想立刻投江的事情,以至于他看見江行舟時有些不敢直視,但幾日來的習慣依舊讓他覺得應該好好照顧這位身體不好的哥哥。

身體比腦子快一步地接過藥簍,周綻星動作一頓,解釋道: “這家夥剛才來找我,不是抓藥的,不用麻煩哥哥。”

低頭間看見江行舟袖口處還沾着些許藥渣,周綻星略微奇怪一瞬。

平時見哥哥整理藥材的時候都不疾不徐的,半天下來衣服都幹幹淨淨,今日怎麽還沾上了?

江行舟順從地松手,卻沒急着離開,輕應了一聲: “無事,既然來都來了,能坐着聊聊天也是好的。”

周綻星将藥簍裏的藥草放在平時分類的櫃旁,因為心虛始終低着頭,也就沒看到另外兩人的表情。

眼看着江行舟走近幾步,似乎真要親手招待一類,易桓乘表情不複剛才揭周綻星的短時的戲谑自在,幹笑幾聲,連忙從椅子處站了起來。

“哪能麻煩江大夫呢,剛才和周兄聊也聊了,看見周兄如今過得挺好我自然也放心,就不多打擾了,改天再請周兄……”易桓乘語速飛快,不經意間與江行舟對視,忽地卡了下殼。

“呃……改日再說,改日再說。”

易桓乘邊說邊倒退着往外走,沒注意到身後的門檻,猛一個趔趄摔倒在地。

周綻星正奇怪這人怎麽突然說話這麽正常,一擡頭就看見對方狼狽的模樣,很不厚道地笑了起來。

什麽叫報應啊?

待到易桓乘離開,周綻星在旁邊看着江行舟分揀藥材,忍不住開口: “哥哥,能告訴我怎麽分辨這些藥草嗎?”

“怎麽?”

周綻星摸摸鼻子,總不能說是想替原主彌補一二吧?

“就是……想再多幫哥哥一點忙。”

江行舟手下動作頓了頓,旋即笑道: “好啊。”

……

深夜,安靜的房間內黑漆漆一片。

床上的人翻了個身,沉默半晌,又翻回來。

聽見江行舟回屋的聲音,周綻星終于忍不住低聲咬牙切齒——

“系統,你給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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