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雪上加霜

雪上加霜

因着祈雨儀式的特殊性,高臺的搭建選在了靠近農田的平地,用土築成的圓形道臺有兩三米之高,半徑百尺,寬闊得足以讓道士們放心施展手腳。

臨肆城是個偏遠小城,偏到就連舉行祈雨儀式的道士都需要從周邊城鎮請來,而本應負責主持的當地知府遲遲不見蹤影,最終只有錢家願意攬下這種活。

身着大褂的道士在此處确認搭建高臺的詳細事宜,看見錢循昱一行到來時微笑點頭致意。

周綻星目光落在道臺之上,确認打鐵花時有足夠的安全距離,即便圍觀者在臺下聚集也不會出現意外,且這種高度不會影響觀看。

道士們不認得周綻星,但知曉對方是錢家少爺的朋友,言行間十分客氣。

錢循昱替他同主持的道士交涉,周綻星隔了一段距離望着兩人交流,表情滿是期待。

易桓乘感慨地搭上周綻星的肩膀:“沒想到最終得靠錢少爺出手,兜兜轉轉還是沒能擺脫掉啊。”

周綻星睨他一眼:“你很不想看到他?”

“沒有啊。”易桓乘坦然,“是你小時候覺得人家假情假意虛僞至極,想着法子要避開人家。”

周綻星:“我這就連夜去把說這話的人打一頓。”

“态度這麽堅決?”易桓乘微訝。

态度堅決的人幽幽嘆氣:“俗話說得好啊,沒有人會和錢過不去。”

周綻星眼中正與道士交談的錢循昱身上仿佛籠罩着一層淡淡的金光。

那可是出資辦祭典的尊貴金主。

對面的談話很快結束,錢循昱回身朝周綻星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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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樣?”

錢循昱抿唇,輕輕垂下頭道:“祈雨儀式的流程皆由道長那邊敲定,不能在中途更改。”

即便是曾經想過的可能,周綻星心中仍是一咯噔。

“這樣啊。”

“不過他們說可以将儀式結束後的時間交給你,但那時已經接近傍晚,先不說大家會不會提前離開,黑下來了就什麽也看不清了。”

錢循昱考慮到一般的表演入了夜後難以看清楚,面上略顯憂慮。

周綻星卻眼睛驀地一亮:“沒關系,傍晚正好!”

易桓乘也笑嘻嘻地搭腔:“天黑好啊,藏着你那張臉免得剛一出現就把剩下的人都趕走了。”

周綻星微笑側頭,毫不客氣地将人拍開。

……

确認了表演的時間,周綻星心情輕松不少,琢磨着什麽時候将熔爐放在附近以便到時候搬上場。

不知出于什麽的無條件信任,錢循昱沒有過問其他的事,甚至主動仔細說明了很多需要注意的點。

周綻星感激地看向錢循昱:“還得是錢兄靠譜。”

錢循昱看他一眼,剛張口就被易桓乘打斷:“這話顯得我很不靠譜一樣。”

周綻星頓了頓:“易兄,做人不能太杠。”

易桓乘:“……?”

周綻星:“就好像我說自己喜歡吃土豆,你非得來一句你覺得土豆很難吃,既不合時宜又不尊重人。”

“确實不合時宜。”錢循昱贊同。

突然就被排擠在外的易桓乘一臉茫然。

他沒覺得土豆難吃啊……?

見易桓乘成功被繞開話題,周綻星詭計得逞般揚起嘴角,這才施施然道:“但是我原諒你了,不過你得先回答我幾個問題。”

“哥哥……也就是江大夫,是個怎樣的人?”

周綻星微微垂下眼,藏起揚着笑容時眼底閃過的一絲猜疑。

因為那不存在的破院,周綻星回憶了一路自遇到江行舟之後的種種事件,突然意識到江行舟似乎有時候會在言語間試探他。

在他知道原主做的那些事之前,因為初次接觸江行舟以及不熟悉這座城的一些細節,難以察覺到一言一行間的古怪及漏洞。

而自從周綻星知道原主與江行舟的糾葛之後,更是很少主動觸碰可能暴露自己身份的話題。

可一旦從中抽離出來以旁觀者的身份複盤,便可以發現不少不對勁的細節。

比如最開始見面的時候對方是不是說了一句“不一樣了”?

一想到每日的朝夕相處可能都在對方的審視之下,周綻星的心就拔涼拔涼的。

救命,他只是一個被系統綁定的可憐大學生,不會被當做異端處以火刑吧?

關鍵是周綻星真的覺得江行舟确實能聰明到這份上。

易桓乘沒想到對方突然提到江行舟,當即把土豆抛之腦後:“怎麽突然問江大夫?他的事你還不清楚嗎?”

周綻星苦着一張臉憂郁道:“只是突然發現了一些有點可怕的事。”

“能有多可怕?江大夫要把你趕出去?”

周綻星閉了閉眼:“我好像從頭到尾都沒有跟哥哥說過我撞到腦袋的事。”

這是剛才電光火石之間突然意識到的,周綻星碰見曾經的熟人用這個理由用得順口,卻唯獨忘記了将這件事告訴江行舟。

易桓乘要出口的揶揄頓時一噎,福至心靈道:“你的意思是江大夫在不知道你失憶的情況下收留了曾經對他糾纏不休的你?”

周綻星難得覺得易桓乘的腦子用對了地方。

錢循昱:“或許說明江大夫是個心地善良的人?”

周綻星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但是他心虛,虛到不得不考慮最壞的情況。

易桓乘眉頭微皺,不理解道:“那又怎樣,收留你不好嗎?”

周綻星沒指望兩人能明白自己的處境,幽幽道:“你們先說說是怎麽看待他的吧。”

錢循昱沉吟:“江大夫從最開始來到城裏的時候一直都是一個人,可以說是獨立,但也可以說是……孤僻?”

周綻星眯了眯眼,抓住關鍵詞:“一個人?”

系統給的資料裏好像确實沒有提到過江行舟的家人。

周綻星懊惱自己怎麽現在才發現這麽多問題。

“對,江大夫十幾歲的時候孤身一人來了臨肆城,因為年紀小又長得好看,所以不少人都注意到了他。”

臨肆城并不大,鄰裏關系極為熟稔,平日裏互相串門也是常有的事,哪家哪戶有幾個小孩稍一打聽就能知道。

是以當一個陌生小孩獨自來到城裏時立即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本以為是哪家走丢了小孩,四下問了遍都沒能得到答案。

江行舟年紀小小,卻不缺銀錢,衣服用的都是上等料子,自己尋了客棧住下。

有好心人詢問是否需要幫助,江行舟卻一一禮貌拒絕,沉默少言能獨立思考,衆人皆是不能理解。

也就是在江行舟剛到臨肆城沒多久,上街玩耍的小纨绔周綻星便無意間看到了江行舟,随後二話不說将人帶回了周府。

然後就是周綻星被周家家主一頓痛揍,可沒過多久江行舟便自己盤下了一座小院子住了進去,也算是在臨肆城紮了根。

除了最開始請人幫忙清理之外,江行舟再沒尋求過他人的幫助。

只有腦子缺根筋的周綻星一直上前糾纏不休,其餘時間江行舟都是獨自在院子裏待着。

直到後來江行舟開起了醫館,周圍人才敢接近這個來歷不明的小孩,也逐漸發現了對方的友好态度,這才慢慢有了對方的好名聲。

“不過自江大夫成年之後很少有人談論這件事了,我們也是因為小時候偶爾跟着你去騷擾人家才記得。”易桓乘微微側目。

“有的人猜江大夫是京城裏來的人,可這麽久了也沒見他和別人打過交道,這種猜想才漸漸消失。”

“還有一說是江大夫是被人追逃至此,但是又不像,所以幹脆将他當做出世的神醫弟子,只敢私底下讨論一下。”

周綻星嘴唇動了動,似是想說話又被吞了回去。

幾番話下來周綻星的注意力已經從自己的身份轉移到江行舟的身份上,聽着越傳越玄的說法有點兒恍惚。

原來火龍之說之前還有個神醫出世的說法,我說你們要不然去寫話本吧。

還有一般這種身份疑點重重的人不應該是主角嗎?

他何德何能有此殊榮。

周綻星按了按額頭,心情複雜地開口:“我當初、這麽勇?”

錢循昱點頭。

易桓乘無聲地拍了拍他的肩,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周綻星掃見錢循昱的神情,心中忽然一驚。

“那個時候,你也跟在我身邊去找過江大夫?”

“有過幾次。”

“所以,江大夫知道你和我認識?”

江行舟之所以肯定自己能成功定下來表演的事是不是也基于錢循昱幼時與自己的關系?

得到肯定答案,周綻星卻慌得不行。

他之前的表現可是完全不認識錢循昱的模樣。

他是在玩狼人殺嗎?

認為的隊友是即将屠村的狼人那種。

周綻星想起提出借住主意的系統,頭疼地閉了閉眼。

正想着,幽幽的屏幕出現在眼前。

“宿主……”

大概是知道周綻星的內心正天人交戰,系統的語氣小心翼翼的,還帶上了幾分讨好。

周綻星掀起半邊眼皮瞄了一眼,就看見屏幕中間一個熟悉的任務提示框。

将交流權限打開,周綻星長嘆一聲,神情自然地站直了身體。

見周綻星有回應,系統謹慎地出聲提示:“這次的任務有點特殊。”

周綻星正要打開任務提示的動作一頓,疑惑地擡眼。

系統的童音在努力變得可愛:“之前不是替宿主申請了直播道具嘛,所以這次的直播有一丢丢小要求~”

周綻星眼皮一跳,沉默半晌,突然擡頭望向天空,一言不發。

易桓乘不解地一起仰起脖子擡頭看:“怎麽了?”

周綻星語氣幽怨:“我在想,今天可真冷啊。”

易桓乘感受着炫目灼熱的日光,大驚失色。

只有周綻星能看見的電子熒屏上,一行黑字靜靜地展示在正中央——

【請利用相機進行一場直播】

得,雪上加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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