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誰在不安
誰在不安
因為有錢循昱的幫助，周綻星定下下一次表演的速度非常之迅速，在祈雨祭典正式開始前仍有三四天的空餘時間。
按照他的習慣，出于緩解緊張情緒的目的通常會用其他事情來轉移注意力，玩游戲也好找本書來看也罷，又或者是找個難度較高的食譜挑戰自我，都是極好的辦法。
原本周綻星的計劃也是趁着這幾天的功夫看看江行舟的醫館裏還有哪些可以供自己發揮的食材。
可突然出現的意外情況倒是叫他不知該怎樣做才好。
也有可能是周綻星猜測錯誤，但在有人指着他對他說你想多了之前周綻星都無法安心。
基于這種想法，周綻星開始有意無意地回避着江行舟。
最開始只是對話時堅持不了幾秒就躲開目光，到與江行舟同處一個空間時總是反思着自己的一言一行，直到他終于忍不住外出躲避。
易府門前。
易家的小厮認得周綻星，即便他已經被趕出周家是人盡皆知的事，但在易桓乘的面子下沒人敢攔着他。
周綻星很順利地找到了易桓乘的院子。
看着院落裏标配的池塘假山和水榭樓臺，周綻星感慨地半倚在對方門前，擡手敲了兩下： “易少爺，江湖救急啊。”
安靜門內忽而傳來幾聲響動，随後易桓乘半敞着領口，頂着一頭淩亂的散發拉開門。
“周兄？真的是你。”易桓乘似是不敢置信。
周綻星掃了眼對方衣衫不整的模樣，點頭肯定： “沒錯，不是大白天見鬼。”
易桓乘笑嘻嘻地将人迎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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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茶自己倒，要吃的沒有。”易桓乘靠近床邊，順勢一倒，軟趴趴地陷進床被之中。
“人心不古啊易兄。”
易桓乘懶得分給對方一個眼神： “出什麽事了讓我江湖救急？”
周綻星默了默，輕嘆一聲： “我在醫館坐不住，看見哥哥就忍不住心虛，上易兄這裏躲躲。”
或許是對方算半個知情人，又或許是能傾訴的人不多，周綻星便沒瞞着。
易桓乘這才睨他一眼： “搞不懂，趕着上去的是你，待不下去的也是你，人家江大夫都還沒說什麽呢。”
“是是，畢竟做了虧心事的人也不是你。”周綻星惆悵。
不知道點到了哪個關鍵詞，易桓乘驀地安靜了一瞬。
周綻星察覺出不對，疑惑地望去，就見易桓乘盯着床頂眨了眨眼。
“實在不行你就回周府呗，我看你爹娘都挺疼你的，被趕出來都快一個月了，你也該受過教訓了。”易桓乘隔了會才慢悠悠道。
相似的話對方在初次去醫館找周綻星時也說過，後來因為江行舟的出現易桓乘又沒再繼續說下去。
事後周綻星自己悟到了後文。
原主之所以能作威作福多年，很大程度是因為原主爹娘的縱容，周家家主或許還能意識到溺愛的錯誤，想引導原主走上正途。
可惜，原主渾然不覺親爹的深意，仗着有周夫人幫自己勸周家家主，更是肆無忌憚。
巧就巧在周夫人逢事外出，原主又不加收斂一而再再而三地胡來，這才讓周正一怒之下将人趕出來。
或許只是怒氣上頭的決定，又或許是長久以來的嘆息得到的結果，但可以肯定的是等周正冷靜下來還是會選擇原諒周綻星。
畢竟誰家好人父母會給沒能力繼承家業的大兒子留下大片良田讓人以後當地主啊？
意思是只要周綻星願意，他夢寐以求的被人偷走的富二代人生唾手可得。
他都不止一次感慨過原主身在福中不知福。
周綻星也想過要不要試着回去改過自新重新做人，可是……
“周家最近怎麽樣？”
易桓乘閉眼回憶： “你那兩個弟弟開始着手管理起你們周家鐵廠和鐵鋪的一部分事宜，我看着幹得挺像那麽一回事的。”
“你看，這就顯得我比較多餘了吧？”周綻星毫不意外。
一旦錯過了最合适的機會，等到情況發生變化，這時候再想回去就不是那麽簡單的事了。
這下易桓乘也閉嘴不說話了。
周綻星手中捏着茶杯把玩，猶豫試探： “要不然，你替我去問問江大夫？”
易桓乘猛地坐起，瞪大眼睛指了指自己： “讓我去？”
“就問問對我的看法之類的？”周綻星也說不準，沒個肯定态度的感覺不上不下，極為難受。
易桓乘連連擺手： “別了，不是誰都有你那膽子在江大夫面前造次的。”
“你好像很害怕江大夫？”周綻星瞧着對方的反應問道。
易桓乘動作一頓，眼神游移解釋： “就是……呃，江大夫以前的傳聞半真半假，我怕惹到不該惹的人呗。”
周綻星眉頭微皺，還打算繼續提問，就被走過來的易桓乘搭上肩膀： “別想那麽多了，既然你不想待在醫館，那我帶你找樂子去。”
周綻星被吸引： “什麽樂子？”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周綻星見易桓乘神神秘秘，本欲拒絕，但想到能轉移注意力的話去看看也不是不行。
“好說，咱們待會就去。”易桓乘說着就要去換衣服。
周綻星看了眼系統屏幕的時間，擡起手： “等等，我要回去一趟。”
“怎麽了？”
“還有一兩個時辰到飯點了。”周綻星委婉點明。
“不敢見面還要回去吃飯？江大夫做菜這麽好吃？”易桓乘無法理解。
周綻星矜持地表示： “答應了哥哥要做黃焖魚肚和糖醋小排，我總不能言而無信。”
易桓乘： “……？”
看着周綻星毫不留戀地離去，易桓愣在原地，表情瞬息萬變精彩萬分。
那家夥什麽時候學的做菜？不是，撞腦袋還能撞出一個廚子來？
易桓乘在想自己要不要也去磕一個了。
……
回到醫館時沒有看診的居民，只有江行舟一人坐在窗邊曬太陽，攤開的書安安靜靜擺在桌上。
“哥……”周綻星的聲音倏然一收。
陽光下的人眼睛輕阖，靠着窗框的腦袋一點一點微微晃動，透過屋檐照進來的日光輕柔灑在對方冷白如玉的面龐上，對方卻似是不安般偶爾長睫輕顫。
許是離不經意間睡過去有一段時間，江行舟臉上因日照泛着粉意，垂落的發絲輕輕搭在臉頰旁，溫柔地替人擋去部分光線，安靜得與所有多餘的聲音隔開。
對方的嘴角沒有如平常一般溫和地揚起，反而微抿成一條直線，仿佛在為什麽事而困擾，看得讓人忍不住揪心。
周綻星望着對方獨自淺眠的模樣，想起那些關于江行舟的傳聞。
除了一些基本信息，系統無權探查宿主認知之外的事件，所以就算是仿佛開了挂一般的周綻星也不知道對方的過去。
江行舟為什麽會獨自一人來到這座偏遠小城，常年體寒需要溫養的原因是什麽，江行舟幼時又經歷了什麽，周綻星都無從知曉。
明明每日待人都溫和有禮，但據錢循昱等人所說對方剛來時也曾孤僻地待在自己的院子裏不曾出門，以至于周圍的人都不敢接近他。
對方有條不紊地打理着自己的生活，是不是也常常像這樣一個人安靜地呆在醫館裏？
周綻星心裏忽然一軟。
他輕手輕腳地走近江行舟，替人将書本合上。
靠得近了還能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暖意，周綻星遲疑幾息，緩緩擡起手背感受江行舟臉頰上的溫度。
隔着咫尺距離，再近一點便能碰上。
周綻星意味不明地無言低眸，看着江行舟渾然不覺的模樣，突然間想要輕輕嘆氣。
被周家趕出來時還能自我安慰周家人對自己而言只是陌不相識的人，可這段時間陪在江行舟身邊的都是自己，這點無法否認。
該怎麽辦才好。
周綻星淡淡移開視線，有點兒笑不出來。
他悄悄後退幾步，從側面輕輕點了點江行舟的肩膀。
“哥哥，哥哥醒一醒。”即便是在将人叫醒，周綻星還是下意識地放輕了聲音。
看見江行舟悠悠醒轉，周綻星若無其事地站直了身體。
“在太陽底下曬久了不好，哥哥要不要換個位置再睡？”
江行舟閉了閉眼，纖長的手指搭在太陽穴按壓，半晌才回神似的看向周綻星。
“我還以為你不回來了。”
江行舟緩緩開口，語氣裏似乎帶着失落。
周綻星垂在一側的手指微動，用平時的語調回答： “怎麽會呢，總不會叫哥哥白等的。”
江行舟垂着腦袋沒作聲，周綻星壓下心底的一點微妙轉身道： “那我先去處理一下中午的菜了？”
語罷擡腿想加速離開，身後突然有了動靜。
江行舟起身，極為平常地将搭在腿上的衣袍收攏起來。
“可是，你好像在躲着我。”
尋常的語氣，讓人辨不出其中情緒。
周綻星慢慢收起笑容，沒有轉身，看不見江行舟的表情。
“……哥哥多慮了。”
像是過了許久，又仿佛只是瞬息之間，周綻星只留下這樣一句話，旋即無事般離開。
被獨自留下的江行舟仍舊低着頭，面上神色不明，手中光滑平整的衣料卻因受到輕扯而微動。
像是在訴說着主人的不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