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
醫館內，除了江行舟外還有一位身着錦服的年輕公子，因為忙于奔波衣袍略顯淩亂，神情卻半點不露疲憊。
“行舟，好久不見。”唐林測垂在身側的手虛虛握拳，掩起心底的那一絲喜悅和緊張。
江行舟沒料到對方會連夜趕來，微嘆：“夜深露重，我明明在信中說過不必急于一時。”
唐林測有些急地擡頭：“這還是你第一次主動寄信于我，所以我……”
“既然你已經看過信，那應當知曉我是為了何事想請你幫忙才對。”
江行舟語氣不變，卻讓唐林測瞳孔微微收縮。
他帶點落寞地垂眸：“自然知道，也很意外你竟然會主動聯系我，可是……”
“我真的一點機會都沒有嗎？”
江行舟正待開口，突然聽到門外傳來駿馬警惕的踢踏聲，随後一道熟悉的嘀咕聲傳來：
“它不會要沖過來吧？不是吧，我都繞開這麽遠了。”
小聲的吐槽裏滿是納悶，還帶着一點謹慎的試探。
江行舟原本淡漠的神色驟然被笑意取代，看得面前的唐林測微微愣住。
下一秒，周綻星出現在門邊，盡管醫館的門敞着，他依舊象征性敲了敲門：
“哥哥？”
唐林測看清來人的臉，當即變了臉色：“周綻星？！你怎麽還敢來？”
周綻星聽見陌生的聲音，眉頭微微皺起，盯着唐林測寫滿怒氣的臉看了半晌，禮貌地緩緩問出聲：
“你誰？”
唐林測見對方一幅漫不經心的模樣，氣得頓了下。
周綻星卻沒在意這點小插曲，悠悠走到江行舟身邊，猶豫着問：
“我打擾到哥哥了？”
江行舟視線落在周綻星身上，輕輕搖頭：“星星想來便直接來就是，談何打擾。”
周綻星聞言一喜，習慣性地在江行舟旁邊坐下，眼底是藏不住的得意。
唐林測見到兩人的互動，再多的話也卡在喉間，蹙着眉沉下臉來。
周綻星雖然面上沒有過多地關注醫館內突然多出來的不速之客，餘光卻一直留意着對方。
這人……也不像是生病的模樣，怎麽還大晚上跑過來。
周綻星心底直犯嘀咕，完全沒意識到他自己也是大晚上突然來的醫館。
不知為何明明才剛見到唐林測，周綻星心底卻冒出點不虞，側頭問江行舟：“他是哥哥的朋友嗎？”
“是，唐林測就是之前教蘇盼運手語的人。”
“原來如此。”周綻星了然。
之前聽江行舟提過一句，後來忙着同陳岩讨論木雕的事情，一時間便将這事忘了去，沒想到再次提起竟然直接看見了本人。
周綻星大概明白江行舟的意圖，于是壓下自己那點別扭的情緒，向唐林測打了個招呼。
“我認得你。”唐林測面無表情道，“之前就是你幾次三番地糾纏行舟。”
周綻星被對方口中的親昵稱呼小小震撼了下。
還是頭一次見到與江行舟關系親近之人，周綻星眼神游移開，尴尬笑笑：“那我就不多廢話了。”
江行舟目光看來：“星星怎麽忽然來醫館了，可是身體不舒服？”
周綻星耿直地搖頭否認。
要說真沒點什麽也不盡然，起碼周綻星在考慮着要不要來找江行舟之前滿心都是莫名的情緒，只知道如果自己不來，今晚大概率是要睡不着。
可當真的回到了醫館，突然看見一個陌生人同江行舟這般和諧相處，心頭的火熱倒是稍微冷卻了些。
他想了想還是直白道：“就是忽然想見哥哥，所以來了。”
找不到什麽理由，這麽說應該也沒問題吧？
江行舟神色微動，即便知道對方的話沒有其他深意，心底卻不可避免地泛起一陣癢：
“你是不是……”
“咳咳、咳！”唐林測忽然劇烈咳嗽起來，惹得兩人都轉頭看他。
直至咳嗆了好一陣，唐林測才緩了緩說道：“行舟在信中提到蘇家的事，原來是為了你問的？”
好生硬的插嘴。
周綻星虛情假意地笑着回答：“我想應該是的。”
唐林測裝作察覺不到對方的态度，盯着周綻星問：“也不知道你找蘇家是有什麽事？我可沒有助纣為虐的愛好。”
面對如此不加掩飾的打量，周綻星難得不覺得有多不自在，迎着對方的探究視線挑眉：
“既如此，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唐林測難以相信地睜大了眼睛，下意識眼神慌亂地看向江行舟。
他是為了江行舟才來的，憑什麽周綻星讓他走就走？
想到這兒，唐林測強穩住心神，冷哼道：“醫館是行舟的醫館，什麽時候輪得到你來做主了？”
忽然間想到周則信跟自己說的那些事，周綻星神色不自然地錯開了眼。
非要說的話，這醫館好像确實有他的一份。
起碼曾經是這樣。
江行舟無奈地嘆了聲，攔下兩人針鋒相對的話頭，輕聲解釋：“你要是不相信星星，至少可以相信我的話吧？”
“我們只是想試着幫助蘇家罷了。”
周綻星還怕唐林測聽不見似的附和：“哥哥說的對。”
一口一個哥哥的聽得唐林測拳頭松了又緊，只得咬牙應下來：“行舟所說我自然相信，只不過是對某人人品的擔憂罷了。”
周綻星大度地不跟他計較，順勢詢問了幾個關鍵的問題。
雖然唐林測言語間總不忘拉踩他一把，但起碼答應幫忙去了解一下蘇家的情況。
周綻星看得出來這位名叫唐林測的家夥對江行舟似乎有些若有似無的暧昧情誼，但對于對方擠兌自己的行為卻大為不解。
怎麽，江行舟幫自己說幾句話就急了？
怎麽有人這麽玩不起啊？
不過注意到江行舟對唐林測反而是普通友人的态度，周綻星又倏然釋懷了些。
短短一晚上的時間來不及讓他考慮清楚自己心間膨脹的情感究竟屬于哪種，但周綻星至少能察覺出江行舟在自己心中不一般的地位。
如果是真的喜歡江行舟……
周綻星回想起自己前不久才信誓旦旦地向江行舟說不會像原主那般糾纏他，江行舟或許也是因為這些才這般心無芥蒂地對待自己吧？
……簡直是把自己的路給堵死了。
“唉——”周綻星眼神幾度變化，最終有些同病相憐地看向唐林測。
好慘的兩個人。
唐林測被嘆得莫名其妙：“你做什麽？”
“星星可是困了？”江行舟關心地看來。
周綻星這才意識到自己出神得一時間沒收住情緒，表情僵了僵。
随後像模像樣地垂下眼皮：“是有些。”
說完卻又覺得局促起來。
他沒打過招呼就從周府跑了出來，這會兒要是回周府估計還得弄出些動靜來，可要是留在醫館——
周綻星幽幽地望向唐林測。
先不說對江行舟來說是否有些突然，但這家夥看樣子也不願意離開醫館。
可醫館的客房就那麽幾間，讓遠道而來的人睡其他地方也不合适。
唐林測把自己原本的房間給占了的話那他睡哪？
江行舟看見周綻星簡直寫在臉上的表情，好笑地開口：“星星也在醫館睡下吧。”
他意有所指地掃了眼周綻星明顯一副匆匆出門尚未收拾齊整的模樣：“這般模樣從醫館出去，不知道還以為在我這受委屈了。”
周綻星沒反應過來：“嗯？受什麽委屈？”
江行舟輕笑着躲開對方不解的眼神。
周綻星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腦中後知後覺冒出來一段話：
夜半時分，周家的纨绔大少爺衣衫不整從醫館離開……
卧槽。
周綻星忽然紅了耳根。
江行舟是這個意思嗎？是他想多了嗎？
還沒等他再次确認，江行舟便起身，引着神色複雜的唐林測去了後院中。
周綻星只能愣愣地跟在身後，眼見唐林測真的占據了自己原先的房間，心底不可避免地泛起一陣酸澀。
果然他還是……
“星星的話睡那間房吧。”江行舟安頓好客人，擡手指向不遠處。
周綻星順着看去，對方所指的竟然是江行舟旁邊的屋子——
也就是周綻星前段日子将自己的東西搬過去的那間房。
周綻星愣了會，确認般看向江行舟：“可以嗎？”
江行舟心情很好地調笑起來：“其他屋子可不太方便住人了，還是說你想和唐林測睡一間房？”
不待周綻星回答，江行舟一副恍然的模樣：“又或者……是和我睡一間房？”
周綻星腦中嗡的一聲，茫然得忘記了眨眼。
江行舟就這麽看了半晌，一時心癢，終于好奇地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對方微紅的脖頸。
手下的皮膚有點發燙，在江行舟觸碰到的一瞬間，周綻星手指微縮，強忍着沒有躲開。
他悶聲開口:“哥哥就別拿我開玩笑了。”
說話時喉間微微震動，江行舟緩緩摩挲了一下，微微仰頭笑道:
“星星，好容易害羞啊。”
周綻星簡直要被這種暧昧得一塌糊塗的氣氛弄得暈頭轉向，深吸一口氣抓住江行舟作亂的手:
“哥哥，我今天聽周則信說了一些以前的事。”
有點突然，但周綻星再不岔開話題就要率先逃跑了。
江行舟果然怔了一瞬。
“是、是嗎？”
大概是意識到周則信說的是哪些事，江行舟的聲音難得有些退縮之意。
一直以來江行舟說不得多在意他人對自己的評價，只不過順勢而為做了一些事。
或許有人察覺到了這些細枝末節，會在潛意識裏覺得應該離他遠點，但更多的人只看個表象，這也造就了他如今的名聲。
江行舟如此這般待了這麽些年，若不是周綻星一句話提起往事，江行舟都快忘卻那些原先不值一提的小事。
可現下被對方忽然提起，甚至夜晚離開周府跑到他這來……是為了确認這些事？
周綻星收緊攥着江行舟的手，垂眸低聲說:“哥哥，其實我想說的是——”
江行舟眼睫輕顫。
“哥哥真的好聰明！連周家都被牽着走！”
聲音裏甚至帶着些興奮。
江行舟:“……嗯？”
周綻星神情激動地細數自己聽來的前因，末了不忘加上一句:“如果是權謀小說，哥哥肯定是那種運籌帷幄的幕後之人！”
旋即又補充:“不過感覺哥哥不會是反派。”
“不過就算是反派也沒關系，聰明的反派更有人格魅力！”
面前的青年猶在帶着笑意描繪着各種畫面，江行舟感受手心中傳來的熱意，胸腔中的跳動卻帶動着渾身血液加速，泛起暖意來。
江行舟揚起笑道:“原來星星是這麽覺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