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難以自控

難以自控

“周綻星!”

周則信興沖沖地推開房門,面上難掩喜悅,連帶着動作都用了極大的力氣。

伴着門框相撞的聲響,周則信驟然和端坐在桌旁不知為何沉着臉的周綻星對上視線。

“額……?”

來人的腳步遲疑一頓。

仔細辨認對方眼中的不是殺意之後,周則信挪到周綻星身邊坐下:“你大晚上不睡覺坐在這幹什麽?”

周綻星意味不明地牽了點笑:“你也知道是大晚上啊。”

正是晚上□□時的時候,若是周則信早來個幾刻鐘,他或許正有閑心地坐在屋外賞個月。

這會兒好不容易有了困意,卻被周則信這麽一鬧散了個幹淨。

他垂眸看向對方放在桌上那個眼熟的木盒子,挑眉道:“活了?”

“活了!”

提到這個,周則信立刻把那點兒尴尬抛到九霄雲外,小心地将蓋子揭開。

一顆毛茸茸的小腦袋從縫中探出來,頗為好奇地左右晃晃,圓溜溜的眼珠轉動兩下,最後将注意力落在了周綻星身上。

接着像是認出了他般啾啾叫了兩聲。

“喲?”

周綻星頓覺稀奇地伸出手,圓滾滾的腦袋主動湊上前,仰着脖子在周綻星的掌心中蹭蹭。

周則信看得呆了呆:“為什麽它蹭你不蹭我?!”

周綻星原本面無表情,聞言忽然帶點惡劣地笑着胡謅:“我幫它找窩,我好,你大半夜帶它來吵我,你壞。”

“這、這樣?”周則信哽住,當了真。

那這小家夥還怪通人性的?

周綻星悠悠摸了兩把鳥雀脖頸處的絨毛,沒有回答。

小鳥雀渾圓的身體觸感柔軟,周綻星輕輕捏了捏,惹得它微側身體,叫了兩聲。

周則信不信邪,伸出手試圖跟着揉一把,卻被小鳥雀躲開來。

“好吧,起碼它沒有再啄我了。”周則信這麽安慰自己。

周綻星看見小鳥雀蹦跶的小腳似是尚未完全痊愈,落地時不住往邊上歪倒。

他扶了一把它的小翅膀,目光看向周則信:

“所以你大晚上的就是為了這事闖進來?”

周則信心底一虛,手放在木匣上磨蹭着:“……嗯。”

周綻星冷笑:“我們之間的關系應該還沒熟到這種程度?”

看着對方有一種要把自己趕出去的架勢,周則信連忙抓住桌角:“等等!說好動口不動手啊!”

“誰跟你說好了?”周綻星無語。

自己和他一共見過沒幾面,第一面就是對方把自己推倒撞了腦袋。

誰在為難誰啊。

“不是,我就是想知道你和江行舟的事才來的。”

周則信立馬交了底,擡眼觑着周綻星的反應。

周綻星果然動作一頓:“我和哥哥的事?”

對方點頭如搗蒜,周綻星微微皺起眉:“沒營養的廢話就別說了。”

“對你來說是廢話,那可是周家的家産呢。”周則信小聲抱怨。

“什麽意思?”

周則信幹脆破罐破摔,直白道:“就是說你要是和江行舟在一起,那周家怕是都得落在他手裏去了!”

周綻星覺得好笑,只當對方在暗自跟假想敵較勁,緩緩坐回身:

“先不說……嗯,我跟不跟他在一起的事。”周綻星故作鎮定地略過讓他微感怪異的用詞,“周家為什麽會落在他手裏?”

周則信見他的樣子像是全不知情,試探着:“你還記不記得第一次帶江行舟回周家的事?”

“記得一些?”

“那你還記不記得事情最後是如何處理的了?”

周綻星這回誠實地搖了搖頭,原主那時候估計被罰去做什麽了,以至于系統從原主的視角沒有收集到這方面的內容。

周則信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那你猜猜江行舟醫館的院子是哪兒來的?”

周綻星見周則信似乎真的知道些什麽的樣子,按了按自己的額頭。

這方面難道還有什麽與他相關的隐情嗎?

頭好痛,要長腦子了。

“我記得傳言說他剛到臨肆城的時候并不缺錢,難道不能自己買?”

周則信憤憤:“就算再有錢,一個小孩想要在城中盤下這樣座院子談何容易?更何況那時候他身份成謎,來歷不明,大家避着還來不及。”

“江行舟那座院子,是爹爹補償給他的!”

周綻星一怔。

他低頭沉思,在周則信如有實質的審視目光下安靜半晌忽然擡頭:

“這不是挺正常的?”

雖然他對于一座院子這種賠償的概念不太了解,但那種但凡有點勢力的世家大族不都動不動就幾套院子幾間鋪子的補償嗎?

不過再極端一點的可能會殺人滅口就是了。

好在周家不至于那麽喪心病狂。

周則信半天就等來這麽句話,喉間一窒,不可置信地補充:“而且院子是江行舟自己提出來的,他甚至讓爹爹隐瞞下補償的事,以至于很少有人知道那院子是出自周家的手筆。”

周綻星很上道地點頭:“我懂,總不能太過招搖。”

“不能招搖個鬼!你把他帶回周家的事早就人盡皆知了!”周則信氣息不穩,深呼吸幾下。

周綻星擔心将人氣出個好歹,好心替人倒了杯涼透了的茶。

“那院子原本是爹爹打算用來擴大周家産業的。”周則信說着越發不平,抄起旁邊的紙墨,唰唰寫起來。

提到周家的這些事,周則信竟然一改先前的莽撞模樣,用實際例子估算着理論上一間鋪子能給周家帶來的實際利潤,從生産的成本到營業的損耗,樁樁件件分毫不落地鋪滿了一張紙。

饒是周綻星也忍不住被這架勢給吓到。

他好像真的很認真。

“明白了嗎?!”周則信将寫滿了字的紙舉到周綻星面前,不願錯過對方臉上的任何情緒。

周綻星勉強露出一副為難的表情:“知道了。”

“知道什麽了?”

“……”

周綻星慚愧低眼。

周則信暴怒:“你又在诓我!”

以往自己不小心惹了事的時候也會有師兄這麽教訓自己,可如今面前的人變成了周則信,畫面真是有些說不出來的微妙。

周綻星想了想安撫道:“可是爹爹既然說要送出去,那也沒道理再收回來了。”

周則信看着眼前不知悔改的罪魁禍首,輕哼一聲。

他也明白這個道理,是以就算有再多不滿也都忍了下來,只不過如今終于有一吐為快的機會,他怎會錯過?

“只是院子給出去也就算了,卻架不住有人上趕着送錢。”

周綻星回憶片刻:“但是哥哥他并沒有收過。”

“嗯哼,金銀是退回來了,他又不是完完全全沒得到好處。”周則信意味深長地瞧着周綻星。

“……比如?”

周綻星平日裏聽到的都是他人對江行舟的誇獎和贊嘆,如今被周則信這麽一提,卻隐隐有種在接觸自己從未見到過的江行舟的感覺。

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幾拍。

“江行舟的醫館剛落成的時候,你去鬧事的事還記得吧?”

“記得,那次好像動靜不小,估計給他添了不少麻煩。”

周則信見對方一副被人賣了還幫着數錢的模樣,竟覺得周綻星似乎沒那麽讓人生氣,甚至有閑心帶着憐憫地解釋:

“添麻煩?江行舟可是利用你塑造了自己平易近人的好形象呢。”

周則信手指點在紙上,沾了些未幹的墨,意有所指地畫着圈:

“纨绔小少爺上門鬧事,足以讓大家将注意力放到醫館上來,結果發現醫館的主人也是一個看起來少不更事的小少年,大家會是什麽反應?”

“有點可憐是不是?江行舟再善解人意地向大家道歉,說不小心給大家添麻煩了,又會讓大家怎麽覺得?”

周則信像模像樣地模仿起鄰裏的反應:“這麽個孩子也不容易,身邊都沒個大人照顧,偶爾幫幫忙吧。”

“雖然來歷不明,但這般溫柔有禮決計不是什麽壞人,倒是那小纨绔無理取鬧,實在可惡。”

周則信見周綻星怔愣,眼底淺露着一絲精明,繼續下猛劑:

“你以為這是一次就能成功的事?殊不知你的每一次接近鬧事,都在使江行舟更輕易地融入這個陌生的環境之中。”

“曾經衆人避之不及的小少年能有如今這般名聲,周綻星,你功不可沒啊?”

周綻星早不知道什麽時候閉上了嘴,怔怔地盯着半空中一點,一副回不過神的模樣。

周則信說得暢快,不免帶上了得意:“江行舟之所以一直允許你接近他,指不定就是等着你給他制造機會好達成自己的目的呢,多心機。”

“……不是。”周綻星卻驟然沉沉開口,聲音有些發啞。

周則信:“啊?”

“哥哥他不是你說的那種人。”周綻星定神,收起臉上的笑意,認真看向對面的人。

“雖然之前的事記不太清,但每一次給江行舟送東西皆出自我本意,這點是沒錯的。”

原主雖然又壞又惡劣,但他實在舔得專一,如果江行舟說些什麽他肯定毫不猶豫地就去做了。

可關鍵在于,江行舟從來沒有提出過要求。

“江行舟他……只是聰明到懂得抓住每一個機會罷了。”

而周則信最後提到的那句江行舟放任周綻星接近自己,皆是為了利用周綻星則更是無稽之談。

無法向周則信明說周綻星換了個內芯這件事,但江行舟在第一次見面就發現了自己的身份,非但沒有将自己趕走,反而還在有意引導着自己适應周遭的環境。

去王婆婆那兒探病接觸到其他人也好,幫助自己直播也罷,都是周綻星能直接感受到的善意。

許是看待事情的角度不同,雖然在周則信口中的江行舟居心叵測,周綻星說不上多生氣,只不過心底有些發悶。

這些事情中的江行舟是他從未見過的模樣,卻讓他渾身血液有些控制不住地加速翻湧起來。

好想……現在就去見江行舟。

周則信難以置信地喃喃:“都這樣了還在替他說話……?”

“你、你別太愛了。”周則信的聲音隐隐發顫。

不知是被哪個字給戳中,周綻星眼底的光微微閃動,臉頰竟泛起點紅。

旁邊傳來倒抽一口涼氣的聲音,周綻星反應過來後一頓。

“不是,我只是……”周綻星想解釋,卻忽然卡住。

該怎麽說清楚他只是因為覺得江行舟這些舉動運籌帷幄得讓他有些心動。

這樣說只會讓周則信覺得自己腦子抽了吧?

更何況……

周綻星剛才感受了一下自己的心跳,發現每每想到江行舟的時候好像真的有點難以自控。

不是吧,他不是直男嗎?

思緒亂成團,周綻星重重嘆息一聲,望向浸着月色的屋外。

半晌,周綻星忽然開口:

“我突然有件事情想去做一下。”

周則信猶回不過神,迷茫地看向他。

周綻星嘴角揚起笑,起身拍拍周則信的肩膀:“我要去見想見的人了,有人問起來的話替我解釋一下?”

趁着對方還沒反應過來,周綻星先一步踏出門,腳步顯得急切,背影卻輕快得沒有任何猶豫。

“……我草,果然還是受不了你——”

周則信惱怒的聲音自身後傳來,還有幾聲清脆的啾啾鳥叫,周綻星卻不再關注。

他說不清楚自己的感覺,只知道遵從自己內心的想法,想做什麽就去做了。

或許只是夜晚時分的一時沖動,但……再說吧。

清冷月色下,不知是誰在奔向想見的人。

臨肆城入了夜便少有人跡,空蕩的街巷只有零星幾點燈火亮着。

周綻星嘴角不知何時抿成一條直線,随着接近醫館反而開始緊張起來。

也不知道哥哥睡了沒有?

再有個拐角便能見到醫館,周綻星微微定下心,深吸一口氣。

下一刻,周綻星擡眸望向熟悉的小院,腳下步伐停住。

醫館大門靜靜開着,屋內透着光,明顯醫館的主人并未入睡。

可除了那些熟悉的布置,院內竟然停着一匹毛色上佳的駿馬。

陌生馬匹看見周綻星時甚至些許不耐地甩了甩馬尾。

醫館……這個時候還有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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