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有心花開
有心花開
少女說完，仰頭等着周綻星摘下面具。
剛才的動靜不小，正逢臺上的表演暫告一段落，附近的人都注意到了這邊。
頂着其他人湊熱鬧的眼神，周綻星嘴角微微一抽，抿着嘴……沉默下來。
拒絕是肯定是拒絕的，廟會之上僅一面之緣，能有緣看對眼自是一段佳話，哪怕沒成也稀松平常，不用擔心讓姑娘家難堪。
讓周綻星沉默的是自己剛才第一時間想去找江行舟解釋的沖動。
有什麽需要解釋的呢？
解釋兩人朝夕相處，江行舟知道自己根本不認識這位女子？解釋廟會之中自己根本不會為了其他人摘下面具？解釋自己……喜歡的其實是他？
即便之前就對自己的感情有所察覺，但周綻星也懷疑過是不是因為初來陌生的世界，一直都是江行舟對自己多有關照，所以自己誤将那點依賴當成了喜歡。
但剛才那個下意識的舉動又該作何解釋？
誰會在被表白的情況下第一反應是去自證清白啊？！
仿佛瞬間開了竅，周綻星恍惚之中忽然開始擔心起自己這時候的異常會不會被江行舟發現。
然而平時每每都能及時給出回應的江行舟這會不知為何沒有動作，看着少女的神色幾分不明。
倒是少女先發現了周綻星的心不在焉，眉頭微蹙：“你怎麽不說話？”
周綻星輕輕嘆了口氣，終于回神打算直接開口将人勸退：“不好意思，我有……”喜歡的人了。
話沒說完，旁邊又急急插進來兩個人。
“小姐！一會兒功夫你怎麽跑這來了！”
少女聽見聲音臉色一變，也不顧周綻星的意思就伸手要将他的面具摘下來。
關鍵時刻，也不知是周綻星先一步按住了自己面具一角還是江行舟上前擋在了周綻星前面，登時形成了一個略顯滑稽的場面。
一語概之，抗拒之意明顯得不能更明顯。
旁邊的人看老半天終于看清了形勢，不由得倒吸冷氣。
少女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的兩個大男人。
剛才開口的小丫鬟終于走近，抱着少女的手将其拉下來，慌裏慌張地就要将人拉走：“小姐快快回去吧！不要再參加什麽廟會了！”
少女面露不甘，咬牙道：“可是他——”
守在旁邊觀望的婦人視線忽而掃過江行舟的腰間，立刻恍然大悟。
意識到當前局面如何尴尬，她當機立斷出聲制止：“小姐！人家已經是有主的了！”
即便壓低了聲音，仍有不少人聽得清清楚楚。
少女聞言一怔，仔細一看發現江行舟不僅腰間系着根同心繩結，還與其身後之人腰間所系為同一樣式。
——若是已有伴侶之人想參與廟會，只需在二人腰間系上親手編織的同心繩結，便可表明關系。
“你、你們？”
少女回不過神，呆愣間被丫鬟和婦人牽着離開，眼中滿是茫然。
周綻星順着周圍人的視線看去，這才看見江行舟走動時腰間不經意露出的一點緋色。
大概是為了參加七夕廟會，江行舟今日在腰間挂了零星配飾，這點豔麗在其中交相輝映，又有外袍遮擋，周綻星竟現在才發現這點相同之處。
不用多說，光是看周圍人的反應便知道這是什麽意思。
心弦恍若不經意被撥動，周綻星輕聲喊道：“……哥哥？”
“哎呀，這兩人光看氣質就非同一般，沒想到還是一對！”
“剛還在戲臺上看了出好戲，轉頭又讓自己碰上了，這廟會當真有意思。”
“還真別說，連我都想看看兩人的模樣了。”
周遭的議論聲逐漸嘈雜，周綻星察覺到眼前人的身形微微有些緊繃。
周綻星微微一頓，在衆人眼前走上前牽起江行舟的手，旁若無人地輕輕垂頭看過去：“沒事了，我們走吧？”
掌心傳來的溫度滾燙，江行舟略帶錯愕地看來。
面具下的眼眸明亮溫柔，清澈的眼底蘊着些許熱切，周綻星笑着悄聲道：“哥哥，再不走就要被發現啦？”
人群之外，錦玉等人同樣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
“都說這七夕廟會熱鬧得很，果然名不虛傳。”錦玉笑吟吟地遠遠看着。
小雲踮起腳好奇地往外看：“也不知道是誰——诶！他們怎麽走了！”
錦玉不由得調笑起來：“哈哈，許是害羞了。”
“竟然會不好意思？還怪純情的。”旁邊的人摸摸腦袋。
“瑩兒你怎麽不說話？”
“我？”瑩兒收回落在那熟悉身形上的視線，頓了頓才說，“興許是認錯人了。”
……
直到人少的河畔，清涼夜風拂面，周綻星才從混亂的思緒當中找出一條清晰的線索。
是不是、該向哥哥解釋一下？
明明說好不會糾纏他，但現在的情況卻完全控制不住……
周綻星懊惱地皺了皺眉，恨不得穿回當初的時間點給自己來個鎖喉。
這張嘴不會用的話還是別用了！
手心被不輕不重地捏了下，江行舟看出周綻星似是在為什麽事而苦惱。
苦惱？
江行舟側過頭，輕輕咬了咬下唇。
半晌，他心中輕嘆一聲，拉住了周綻星。
“星星。”
周綻星當即回過神來，惶然轉身，松開了牽着江行舟的手。
“冒犯哥哥了？我不是故意的！剛才瑩兒她們就在附近，我擔心……”
江行舟打斷他：“關于同心繩結的事——”
剛明白自己感情的周綻星心底發虛，語速也變得極快，生怕被察覺出不對勁。
忽然聽見同心結這一關鍵詞，周綻星聲音卡了一下。
旋即立刻明白過來，急忙證明道：“沒事、我都明白，不會介意的！”
“……介意？”江行舟微頓，不解地皺起眉來，“星星知道同心繩結是什麽意思？”
周綻星點頭如搗蒜，沒有絲毫懷疑道：“我猜應該是廟會上用于表明伴侶身份的東西，哥哥用這個可以避免被搭讪，好聰明的主意。”
“……”
江行舟沉默着将視線落在周綻星臉上，直看得周綻星有點不知所措。
看其他人剛才的眼神，自己應該沒猜錯啊？
擔心是江行舟覺得尴尬，周綻星忽然體貼地補充：“我見過不少通過假裝情侶以擺脫他人糾纏的事，還挺常見的。”
“嗯……我、我不介意被哥哥稍微利用一下。”
向來神情自若的江行舟忽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無意識想皺眉，卻又隐約覺得好笑，憋了一會最終化成了幾聲輕咳。
“咳、咳咳……”
周綻星吓一跳，忙不疊輕輕拍着江行舟的後背替人順氣。
“哥哥沒事吧？”周綻星擔心地低頭看他。
江行舟緩了緩，倏然想起來什麽，神色複雜道：“在星星那兒，好像很多事都極為常見？”
之前被易桓乘看見兩人牽着手的時候也是這樣的态度，這次……
江行舟無奈地搖了搖頭。
周綻星難得很快就反應過來對方意中所指，局促地攥緊自己的拳頭。
“确實要開放不少……”周綻星眼睫微顫，“但這些都是我在別人身上看到的，我、我沒有那樣做過。”
從四處勾搭妹子的室友那裏看到的也好，從沒個正形天天看小說的師兄那兒學來的也罷，但周綻星在這之前完全沒有心思放在這一道上。
以至于到現在他還不清楚該怎麽跟江行舟開這個口。
周綻星都沒意識到自己心中焦急得看江行舟的眼睛都變得濕漉漉，滿滿映着江行舟的身影。
仿佛蘊含了諸多心思，但又好像只是在專心地盯着他。
江行舟心底那點別扭忽然間就散了個幹淨。
他眉眼微彎，忍不住摸了摸對方的腦袋：“嗯？看出來了。”
輕柔的動作帶起一陣癢意，周綻星感覺自己仿佛被內涵了一下，但念及面前是江行舟，又覺得不是什麽問題。
江行舟看對方乖巧地任由自己上下其手，正準備說什麽，就聽遠處傳來連續的清脆婉轉的鳥鳴。
是舞臺表演即将正式開始的标志。
埙聲、笛聲、水哨聲……叽叽喳喳的鳥叫宛若飛鵲在呼朋引伴，為牛郎織女架起連天鵲橋。
江行舟略顯遺憾地收回手。
“先去準備表演吧。”
周綻星點頭，站直了身體正要往舞臺走去，轉頭便看見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便鬼鬼祟祟躲在一旁的系統。
系統屏幕背對着自己，明顯仍在記錄着發生的一舉一動。
周綻星：……
周綻星：卧槽。
注意到周綻星的視線，彈幕應景地卡頓了幾秒。
【哎呀。】
【哎呀~】
【被發現了——】
怎麽就忘了還在直播這種事！
……
周綻星出現的時候略顯狼狽，丁偲擡眼多看了幾眼。
“少爺這是渡劫去了？”
回想起鬧成一團的彈幕，周綻星一言難盡地捏了捏眉心。
“我尋思着這劫還沒渡完。”
系統留在江行舟身邊方便直播打鐵花全景，也不知道江行舟看了那些彈幕會作什麽感想。
可別讓江行舟心生厭煩才好。
等周綻星發現系統的時候顯然為時已晚，直播熱度一會沒見直接比任務要求翻了個倍，但他與江行舟也不知在鏡頭中出現了多久。
起碼按照彈幕的反應來看，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好像都已經展示得差不多了。
“呼……算了。”周綻星嘆出心中郁氣，遙遙望了一眼江行舟的方向。
舞臺高高架在兩岸之間，橫跨河流，圍觀的人群沿着河岸排成長列，熙來攘往。
臺上表演戲法的班子剛熱熱鬧鬧地将氣氛烘托起來，表演藝人手持火棒，輕輕一吹激起高揚火焰。
接着又在衆目睽睽之下将火棒塞入口中，一片驚呼過後卻安然無恙。
臺下瞬間爆發出熱烈掌聲，藝人彎腰鞠躬，擡手引出身後隔臺相望的牛郎織女。
中間傾瀉一條蜿蜒銀帶，成群的飛雀被從臺後放出，繞着人群悠悠飛過幾圈，最後落在牛郎織女之間。
聲勢浩大，觀衆無不為此驚豔。
周綻星眼中被這般場景點亮，他忽而揚了揚眉，輕笑一聲，不知是在對丁偲還是對自己道：
“可別被比下去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