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狺狺狂吠
狺狺狂吠
熱鬧盛會尚未結束，人群熙熙攘攘聚在河畔，顯得稍遠些的小巷冷清又寂寥。
幾個黑衣打扮的家夥在巷口徘徊一陣，對視間擇了面前的路便匆匆奔去。
黑衣幾近融進周圍環境裏，只其中一人的肩上扛着個小孩，桃色衣袍格格不入，極為亮眼。
小孩努力地掙紮身體，人高馬大的黑衣人卻毫不将其放在眼裏。
“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表演上，我們快點走。”
“嘁，都怪剛才那個勞什子鐵水煙火，也忒亮眼了，差點沒敢下手。”
旁邊的人腳下不停，賊兮兮地嘲笑他：“給你點個燈就不敢做虧心事了？動手的時候可比我們快多了！”
“嘿嘿，那當然，這娃娃可值錢多了。”
幾人的調侃被小孩聽得清楚，倒懸的上身讓氣血直往腦袋上湧，喉中還唔唔個不停。
“喲呵，這氣性還挺大？”拿着根手臂粗細棍棒的人滿臉稀奇地看着那小孩因為難受漲得通紅的臉，眼神兇得幾乎要噴火。
要不是提前用布條塞住了小孩的嘴，動靜怕是不小。
“行了別看了，趕快到安全的地方去，在這兒被抓到了可沒那麽容易跑。”扛着小孩的人不耐煩地低聲呵斥了一句。
瞿陽城河岸兩側有不少彎彎繞繞的巷道，若是不仔細辨認一番極有可能迷路。
幾人警惕地繞了兩圈才回到正确的道路上，出口眨眼間近在眼前。
“快了！等離開這兒看還有誰能抓到我們。”
仍在掙紮的小孩身體僵硬一瞬，意識到逃跑無門，眼眶瞬間變得通紅。
正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道異響。
……
周綻星焦急地在小道裏尋找方向，剛才還能聽到的動靜這會兒卻消失不見。
系統來得突然，解釋又沒頭沒尾，周綻星只意識到江行舟可能遇上了危險。
來不及多想，周綻星匆忙查看了一番江行舟的位置所在，便往物品欄裏一股腦塞了許多防身用的東西，讓系統先趕到江行舟身邊。
這會憑着印象找路，周綻星慌亂中頭腦越發清醒，眯眼觀察着面前的分岔口。
陰冷輕風刮過，活動舞臺的喧鬧到這已然聽不真切，模糊龐雜得仿佛來自另一空間。
周綻星卻忽然嗅見了一縷熟悉的藥香，皺了皺眉确認不是自己的錯覺。
順着風吹來的方向走了幾步，周綻星在一面牆下發現了一小堆廣藿香。
辛辣刺鼻的氣味在此刻卻猶如某種提示，周綻星幾乎沒有猶豫便選了這條路。
安靜之餘唯有自己的腳步聲回蕩，周綻星心髒不安地劇烈跳動，震得心口發麻。
“小心——！”
劃破寂靜的聲音傳來，周綻星呼吸幾近一窒。
……
地上倒着的一個黑衣人身體還在微微抽搐，旁邊的同夥捂着口鼻，跳開幾步遠。
江行舟扔掉手中的空瓶，有點可惜地看着其餘兩個完好無損的人。
異變突生，黑衣人面色不善地盯着來人：“閣下是什麽人？”
“我嗎？”清冷溫潤的聲音不疾不徐，宛如尋常聊天般反問了一句，沒有半點慌張。
被綁的小孩奮力擡頭，看見來人時眼睛一亮，悄悄用力将塞在嘴中的布條吐出來。
在其他人看不見的視角裏，江行舟身側倒一點也安靜不下來。
“主人主人再等等！宿主馬上就來了！”
這是圍在身旁急得團團轉的系統。
【哥哥剛才那是什麽？那個倒在地上的家夥好慘！】
【竟有敵襲？！】
【vocal危！！主播速歸！！】
這是不明所以但感覺到危險在瘋狂刷屏的混亂彈幕。
“有人來救我了！等我爹來了看我把你們都殺了！”
這是終于能開口說話的桃衣小女孩脆生生的聲音。
江行舟：“……”
黑衣人：“……？”
見幾人都朝自己看來，小女孩龇牙咧嘴地兇道：“識相點就快點放我下來！”
混亂之中，江行舟看見物品欄裏多出來的東西，反倒沒有多少緊張。
他甚至好脾氣地附和了一句：“賀小姐這般年紀應該是不宜殺人的。”
“啊？！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被叫作賀小姐的女童扭動身體，差一點就要從黑衣人肩上滑脫。
“草，廢什麽話，趕緊打了跑啊！”那人罵道，轉而拎着賀绾的衣領，提在身側。
賀绾登時摔坐在地，痛呼還沒出口，就見提着木棍的黑衣人朝江行舟襲去。
她瞳孔一縮：“小心！”
江行舟餘光留意着物品欄中靜靜躺着的長劍，目光微凝。
尖銳的破空聲劃過，緊接着便是沉悶的敲擊聲。
整個人忽然被緊緊摟住，熟悉的氣息令江行舟面色一白，他錯愕地望着身前突然出現的人。
黑衣人下手極重，周綻星想都沒想便直接沖過來将江行舟往懷中一帶，順勢往旁邊躲開。
木棍砸下的位置偏移，卻仍是實打實地落在了周綻星的身上。
江行舟聽到周綻星隐忍地悶咳了兩聲，心口猛地傳來一陣劇痛。
“怎麽還有人？！”
黑衣人被吓一跳，手上不禁松了力度。
周綻星感受到懷中的人身體微顫，以為是剛才被黑衣人吓到，擡手時順着對方的背輕撫了一下。
旁邊系統咋咋呼呼地驚嘆剛才的危急，周綻星沉眸，借着兩人身形的遮擋取出物品欄中的長劍。
他深吸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來看向面前的黑衣人。
黑色衣擺拖地，束袖下的骨節分明的手指搭在劍鞘之上，周綻星嘲諷地擡眼看來：“就這？”
即便剛才被木棍重重擊中，面前的人卻沒有半點異樣，泰然自若地朝自己笑了笑。
黑衣人忍不住懷疑地看了眼手上的木棍，又和周綻星手中的東西對比了一下。
分明是極具重量的長劍，對方卻宛若提着一個無足輕重的小玩意，好整以暇地等着自己再次出手一般。
賀绾還沉浸在剛才的變故裏回不過神，冷風忽然刮過臉邊，她一整個被提溜了起來。
“放下手中的劍！”抓着她的人惡聲道。
本以為周綻星會顧忌賀绾這個人質，豈料對方涼涼看來一眼，側頭問：“這誰？”
此話一出，兩個黑衣人皆怔愣片刻。
賀绾反應更大，瞪大眼睛看周綻星：“你不認識我？！”
“不認識。”周綻星無所謂地聳肩，沒心沒肺道，“想用個小不點來威脅我？那可真是找錯人了。”
略顯熟悉的聲音有些似曾相識，手持木棍的黑衣人皺眉盯着周綻星，視線落在對方的衣着之上。
剛才沒來得及看清來人，這會兒借着月色仔細一看，熟悉的感覺立馬又清晰了幾分。
“……是舞臺上的人！”他猛地驚覺。
“啊。”周綻星眨眨眼，眼底閃過一絲精光，“被認出來啦？”
他慢悠悠地抛了抛精致又不失淩厲之感的長劍，觀察着兩人的神情。
“唉，這麽好的日子偏偏被你們攪亂了。”周綻星像是在思索，随後故作恍然道，“難道是沒有對象所以特意出來博存在感？”
“我當是何人在此狺狺狂吠，原來是單身狗啊。”周綻星體貼地安慰起來，“沒關系，雖然我不理解，但尊重。”
那兩人明顯沒想到在這種緊要關頭，周綻星卻開始扯些八竿子打不着邊的事。
但事實證明哪怕先前沒聽說過單身狗這種說法，依舊不影響這個詞侮辱性極強。
連賀绾從懵然中反應過來後都憋不住笑了幾聲，更遑論兩個極在意自尊的男人。
拎着賀绾的人當即奪過木棍，把小孩丢到另一人身前，沉聲道:“找死！”
周綻星面色不變，心中默默倒數着時間，手中卻悄悄将長劍攥緊。
眼看着黑衣人越走越近，直至擡腕蓄力的那一刻，周綻星緊緊盯着對方動作，手慢慢搭上了劍柄——
“是在這邊嗎？”
“地上那些藥材應該是江大夫留下的，我們快點。”
“看到了！在那！”
“放下手中的東西！！”
雜亂的人聲驟然響起，伴随着高昂有力的震吓聲，周綻星心中猛地松了一口氣。
他動作不變，笑嘻嘻地擡眼觑向黑衣人：“還有人哦，想不到吧？”
丁偲帶着成群的官兵出現在不遠處，人影晃動間一眼竟數不清有多少人。
——早在系統剛告知周綻星發生意外的時候，他就已經讓丁偲去知會範宣柯，派人加緊找過來。
來得剛好。
周綻星滿意地看着黑衣人眼底閃過驚恐，搭在劍柄上的力道松下來。
豈料剛才還惶然無措站在旁邊的人忽然咬牙，拽起賀绾喊道：“愣着幹嘛？快跑！”
木棍被丢在地上，黑衣人甚至不忘拉起早就不省人事的同夥作勢要溜。
賀绾察覺不妙，猛地掙動起來，甚至直接擡腿給人來了一腳。
黑衣人慘叫一聲，意識到這小丫頭因為有人來救自己更加使勁，回頭看了一眼将要追上來的周綻星。
他不甘心地暗罵一句，振臂高甩，竟将賀绾丢了出去。
出口附近便是河流的另一端，黑衣人的舉動更是直接将賀绾往河中丢去。
“呃啊！殺人了——咕嚕！”
一直盯着黑衣人動靜的江行舟幾乎立刻跑去，但仍沒來得及阻止對方的動作。
借着賀绾落水這空檔，黑衣人終于抓住機會逃離。
江行舟站在河畔，正準備做些什麽，肩膀卻忽然被溫熱大手按住。
“哥哥別急，我來！”
簡短幾個字，周綻星已然丢開長劍，除去略顯累贅的長袍，往深不見底的河流中縱身一躍。
沉重長劍落地，将劍鞘給震脫開來——
劍柄之下只有短短幾寸未經打磨的木料，沒有半點殺傷力，更哪有一柄劍的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