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生很短
一生很短
01
困圄深宮蹉跎半生，我死在了漫天白雪紛飛之際。
閉目前，我身邊只有一個服侍了我一生的丫鬟，榻旁的火盆化不開逼人涼氣。
腦海間如走馬觀花般閃過事事幕幕，一會兒是朝宴的歌舞升平，一會兒是陰濕逼仄的牢獄草席。
最後，一道熟悉的眉眼闖入，男人神色淡漠，疏離又清冷。他身着龍袍，登臨高位，步步走遠。
02
黃泉路上游魂遍處，兩個魂官将我攔下，他們說我執念太深，入不了輪回。
我一笑，唇角盛的道不清是悲極還是喜樂。
魂官帶我到了殿前，閻王翻看我的生平簿錄，他說了句“苦命人”，叫我留在地府當雜役。
03
一日我正整理卷宗，先前那位魂官喚我前去人魂交界處，告訴我有個離魂尋我。
“人有三魂七魄，此人已失了七魄，若這縷魂回不去，那便徹底消亡了。”
魂官對我耳語，我藏在素袖下的指尖掐得泛白。
我看清了那離魂的模樣，是君翊洛，那個曾與我耳鬓厮磨的男人。
陰間沒有光陰，我不知人間過了多久，只看見他眼角多了兩道皺紋，染了幾許滄桑老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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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身死體散，但生前禮教我如數記得，我向他揖身：“陛下，此地不宜久留，您當快些回去才是。
君翊洛的目光未離開我半分，良久，他道：“阿昭，是我毀了你。”
我無言，眼前卻蒙了霧，洇濕水漣：“陛下，您回去吧。”
魂官也在旁催促：“再拖就來不及了。”
君翊洛終于後退幾步，擡腳離開。
我目送他的背影，也轉了身。
卻不知在我轉身之際他回了頭，啓唇吐字，并未發出聲音：“阿昭，我不該将你帶到身邊的，是我貪心。”
我聽不見，也不會聽見。
04
我是丞相獨女，一年邊關大捷，陛下慶功舉宴，杯籌交錯，樂音倩影。
我安靜坐在臺下，看西域進貢來的美人搖曳生姿。
驀地，我發覺有道視線直直定在我身上，我微微偏頭，與高臺皇座的帝王對了視。
少年帝王生了一雙勾人多情的眸子，薄唇淡色。
那一眼，似乎早已注定我的餘生。
05
回府沒幾日，陛下宣我與父親進宮觐見。
再見到君翊洛時，我羅衣紅裙，成了他衆多嫔妃之一。
我皮囊好，君翊洛數月選我侍寝，更有幾次直接留宿宮中。
之後我懷了孕，他輕柔地撫摸在我小腹，問：“阿昭想要皇子還是公主？”
我粲然一笑：“我只希望孩子平安長大就夠了。”
誰料一番話竟一語成谶。我小産了，胎死腹中。
君翊洛榻前緊握住我的手，柔聲安慰道：“日後還會有的，阿昭你不要傷心，養好身子。”
06
春去秋來，我沒等來君翊洛口中說的日後，只等來了父親因私通外敵锒铛入獄的消息。
我心中焦急，卻無可奈何，擡頭見園中枯葉如飛蝶飄落。
秋後，父親問斬，族中上下皆流放至南方，我也被一旨令下打入冷宮。
從此數十載，我與君翊洛再未相見。
07
宰相私通一事傾遍朝野，群臣進谏：“徐炎之女徐昭應赴刑問斬！”
帝王大怒，低斥：“昭妃一介小女，與此事何幹！”
朝臣議論紛紛，連坐的規矩自古就有，流傳了千朝萬代，陛下如此，其中是非他們心知肚明。
私通的罪名何其重大，君翊洛能保我一命，我已是毫無怨言。
流放南方的族親也早就受了他內人的照應，雖再不享榮華富貴，可也平安順遂。
君翊洛仁至義盡，我從未怨過他。
只是一個帝王，一個罪人之女，縱使萬般情愫纏綿，也注定慘淡收尾。
從此天高水遠，經此一別，你我再無重逢之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