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在江樂瑤掀開竹簾踏出房門時,“吱呀”一聲,穆易辰同時開門出來。
他本該比江樂瑤快的,可在換衣裳時,不知為何走神,故動作便慢了些。
二人目光不期而遇。
穆易辰看到一頭烏發披肩的江樂瑤,眼神有兩秒的停留,随後又極快地握着自己濕了的衣褲走到小公公準備好的衣架邊,将濕衣晾曬好。
他看起來是穿了慶王的便服,一身墨藍色錦緞圓領長袍,悄悄有些短小,卻給他增添了一絲氣色,顯得一張臉不那麽冰了。
江樂瑤走上前,站在穆易辰身後,“我還沒謝謝你。”
“不用。”
江樂瑤翻了他一眼,又往他側面轉了轉,微微一屈膝:“謝謝你救我!”
穆易辰微微側了側臉,沒再說不用,只看着江樂瑤沉默了幾秒,算是接受她的道謝。
哥哥看妹妹一頭散發,不宜在那麽多人面前出現,于是道:“讓你嫂嫂陪着你幹着頭發,我先過去了。”
“不用不用,嫂嫂随哥哥一起過去吧,我自己曬着就好了,王爺定想與自己姐姐多待會兒的。”
“……也好,那你不要亂跑,自己好好待着。頭發幹了绾好發髻就過去。”
“嗯嗯!”江樂瑤連連點頭。
“穆指揮使?”江重堯又看向穆易辰。
“穆指揮使穿着王爺的長袍,來回行走也不合适,我看還是等自己的衣褲幹了換回來再過去比較好。”江樂瑤很認真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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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的人看她似乎有些積極,可好像說得很在理。
一時安靜了數秒後,穆易辰拱手道:“公主驸馬請便,臣回屋去了。”說完他轉身回了屋子。
看穆易辰很識眼色,江重堯勉強帶着長寧離開。
“只剩下孤男寡女,有些不成體統。”江重堯皺着眉心,邊走邊道。
“那個穆易辰不是進屋了麽,且他不喜多話,又冷着一張臉,兩人一個屋內,一個屋外,哥哥不要擔心了。”
每次長寧以江樂瑤的口吻喊江重堯哥哥,江重堯便被逗笑。
捏了捏長寧的臉,二人回了曲水亭。
申時的太陽依然很炙熱,江樂瑤站在樹蔭下散光的位置,一個婢女端着涼茶過來,江樂瑤給了婢女一個眼神,示意其将茶水放到石桌上。
随後江樂瑤一手端起一碗兒,走向穆易辰所在的房間。
房門敞着,江樂瑤站在門口,穆易辰坐在窗下的圈椅上。
聽到腳步聲走近,回頭看到江樂瑤一手呡茶,另一手向自己舉起,“還不接嗎?怎麽,我遞的茶不如君君姐姐的好喝?”
穆易辰盯着江樂瑤看了好一會兒,終于起身走過去将茶接了過來。
他一口喝盡,側過江樂瑤出了院子裏,又自己倒滿,背對着江樂瑤看着遠處。
江樂瑤也走了過來,提起茶壺倒茶,放下茶壺離開穆易辰幾步,漫不經心道:“你這個人怎麽這樣怪?”
“……”穆易辰眉心微蹙,未回話。
江樂瑤默默看了他一眼又道:“我不過是敬仰你是我大岐國的英雄,所以想與你結識一下,做個朋友,你何必這樣——不近人情?”
說到不近人情,穆易辰握着茶碗的手指緊了緊,“……不是每個人都需要朋友,何況你是個女子。”
“不與女子結交?”她歪着頭問他,“那陳黛君不是女子麽?我看你并不排斥她。”江樂瑤的語氣有些不屑。
穆易辰不覺着自己另待陳黛君,緊跟着回了一句:“并沒有。”
“呵!”江樂瑤嗤笑一聲,瑩潤的眸子暼了穆易辰一眼。
穆易辰蹙眉看她,好似自己被誤解,有說不明白的不樂意。
江樂瑤看着穆易辰又道:“我知道,君君姐姐溫婉有禮,但凡見到他的男子都會另眼相看,你也不必遮遮掩掩。”
穆易辰眉心更緊了,索性不再辯解。放下茶碗去翻自己的衣褲。
“穆易辰,把我當成你的朋友吧。”她沖着他的後背,語氣誠懇地道。
“……”他的動作滞住。
“我雖性子冒撞了些,可也挺會逗人開心的,交我這個朋友你不虧。”她沖着他的背影微笑。
穆易辰回頭,一陣微風拂起了江樂瑤耳後已經幹了的一縷青絲,那雙會說話的眼睛直直看着自己。
他怔了片刻,一把抽下還未全幹的衣褲回了屋子,“哐當”一聲,門被關上。
很快,他将慶王的長袍換下來再一次打開門,未言一語往曲水亭去了。
江樂瑤深籲了口氣,摸了把自己的頭發站在大太陽下,眼睛眯起。
剛剛陳黛君的狐貍尾巴已經被自己看到了,果然,她不似表面看得那樣端莊從容,不争不搶。
……
慶王的生日宴會結束已是申末時,在場的男士幾乎都醉得暈暈乎乎,皆需人相扶。師兄沈從華和哥哥還算能站得住,只有穆易辰看似比較清醒。
衆人皆被自家家仆接出王府,哥哥江重堯先被扶到長寧的屋內稍作休息。
江樂瑤借送陳黛君和胡靈芸出門的借口随大家一起到了王府大門外。
幾個小女子道別,其他人俱已經上了車,陳黛君卻還在門口與江樂瑤說話。
江樂瑤知道,她,是在等人。
與胡孝先同在車上的胡靈芸趴在窗口喊:“君君姐,你還不走麽?那我可先回了。”
“嗯,我馬上走,芸兒你先回吧。”
車內的胡孝先也迷迷糊糊湊活腦袋來,“阿瑤,等我帶你去學騎馬!”
“好的,小狐貍!”江樂瑤笑呵呵地沖胡孝先揮手。
車子相繼啓行,穆易辰也被慶王放手,走出王府。
陳黛君迎面看到穆易辰便盈盈一笑:“穆指揮使,我看你身側沒帶随從,不然派個人送你回去吧。”
穆易辰眼神從陳黛君身上挪向江樂瑤,她悄悄撇了下嘴,一副“我可沒冤枉你”的神情。
穆易辰眼眸一垂:“不必。”
随後王府一個侍衛将穆易辰的馬遞給穆易辰,他未作停留翻身上馬,沒看兩個女子,只道了一聲:“告辭。”便策馬離開了。
陳黛君淺淺的微笑漸漸散去,不遠處陳青君捏着太陽穴,看起來很難受的樣子伏在車窗上嘶啞地喊了一聲:“君君,改日再與阿瑤說話,先回府。”
“嗯。”
陳黛君又拉起江樂瑤的手淺淺一笑:“阿瑤,那我先回了,下次一起去書院。”
“嗯,君君姐姐再見。”
*
陳府
陳基站在院子裏等着兒子陳青君和女兒陳黛君。
陳青君已經喝醉了酒,直接被扶回房去,陳黛君便留下來向父親回話。
一個身影單瘦的老頭,摸了把胡須坐在廳內的官帽椅上,“太子今日可去了?”
陳黛君坐在側位上,捋了捋搭在胸前的一縷頭發,微微垂首道:“未見太子去,只聽說太子一早派人送了賀禮過去。”
“……果然沒去!”陳基嘆了一聲,“這樣的機會沒有見到太子,不知何時才能再得機會。”
陳黛君默着不語。
“你今年十九歲,再大了些怕是太子會嫌棄。先前你生病錯過了太子選新人,如今只能想辦法私下接近太子,争取得到太子的賞識才能有機會服侍在太子身邊。這樣太子将來登得大寶,我們陳家才能一直在朝中安身立命。”
“也不枉父親我如履薄冰一直追随護佑太子,這個便宜可不能讓給別人,女兒你可明白?”
陳黛君明白父親的苦心,從小她便聽着父親如何保全當今太子才能站穩儲君之位。
現在又教自己如何接近太子,來保全今後陳家在朝中的地位。
曾經她是一心想為父親分憂的,可是如今心境卻不一樣了。
“君君?”陳基喚了一聲默着的陳黛君。
“是,女兒知道。”
“……好,那就再等機會,沒有機會,爹想辦法創造機會。”
陳黛君聽完父親的教導回了自己屋子。
母親王氏一臉的慈祥,但眼神中流露出的卻是一絲疏離,看完兒子陳青君便來看女兒陳黛君。
“君君。”竹簾掀開。
“娘。”陳黛君迎上前。
王氏牽起陳黛君的手,“今日不得見太子,還需你爹從中周旋,莫要心急。”
“女兒知道。”
“今後你表姨那裏你還是少去,她與我們道不同,平白給你指歪了路。”
“……女兒,知道。”
女兒聽話,王氏欣慰地颔首,“好好歇着吧。”
“是,娘。”
目送母親王氏離開,陳黛君站在門口,神情怡然地望着天際的一絲薄雲,漸漸嘴角蕩起一絲笑意轉身進了屋子。
……
穆易辰的書房有一個隔出來的隔間,用書架擋着,裏面只放着一張醬木色翹頭案,上面擺着兩個靈牌和兩個香爐。
一個镌刻,父,寒晏之靈位;一個镌刻,母,木婉清之靈位。
穆易辰給父母各上了一柱香,靜靜地站在案前看着。
郁冷的雙眸中透着鋒銳。
腦子裏時而是兒時目睹父母慘死的畫面,時而又是今日江樂瑤所有的言行。
“穆易辰,讓我做你的朋友吧”。
他鬓角青筋一跳,從思緒中抽離出來:爹,娘,兒子寒辰,定會為你們報仇,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成為這件事的絆腳石。
兩柱香的青煙順直而起,到半空飄散。
直待香燃盡,穆易辰才出了書房。
秦瑜走過來,“将軍,明日去衛所訓兵還是去總督府上職?”
“……去衛所。”
自此一連六七日,穆易辰都在京城外軍營衛所訓兵和檢查田墾諸事,一直住在衛所并未回城中。
這期間江樂瑤借去聞香書院的借口去了一次總督府,悄悄詢問了站崗的衛兵才知道,穆易辰近日都在城外衛所。
沒見到穆易辰,倒遇到了同從聞香書院出來說要回家的陳黛君。
江樂瑤正準備上車離開,陳黛君的車子緩緩駛來,二人見面心裏都範疑。
“阿瑤?”
“君君姐姐。”江樂瑤笑眯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