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章
第 39 章
翌日,江樂瑤猛然睜開眼,窗棂的日光已經照進屋內大半。
穆易辰昨日說過要帶自己去審那幾個匪徒的。
忙起身穿衣,把新來的婢女念叨幾句。洗漱一番穿戴整齊向着門外跑。
跑到前廳沖着江重堯身邊的随從喊了一聲:“給我備車!”
“睡醒了?”身後江重堯的聲音突然傳來。
江樂瑤聞聲回頭,卻見穆易辰凜凜身姿與江重堯相随從廳內走出來。
江樂瑤一時愣住,他怎麽,進來了?
江重堯又道:“想你昨日又受累,又受了驚吓,今日我便吩咐不要喊你,讓你多睡一會兒,知道穆指揮使今日一早來,便請了進來。”
江樂瑤木木點頭,看向穆易辰:“那我們走吧。”
她想要穆易辰趕緊消失在哥哥面前,不然哥哥再看出哪裏不正常,自己又躲不過一頓審問。
一起走到大門外,江樂瑤看到了嫂嫂的半包式公主辇停在門口,頭頂有華蓋遮陽,夏季乘坐既涼爽視野又開闊。
“我随你一起去。”江重堯道。
江樂瑤整個愣住,“……哥哥,我自己去就可以,有……穆指揮使你放心好了。”
江重堯不由分說徑直上了辇,看着江樂瑤,一副嫌棄她不懂事的表情道:“自己妹妹受了匪徒劫害,做哥哥的怎麽能不親自去,怎好心安理得全麻煩人家穆指揮使。”
江重堯語氣非常客氣,很明顯是有意提醒穆易辰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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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樂瑤無理由反駁,看向穆易辰。
他似乎沒有聽兄妹二人間的對話,已經躍上了馬,從眼神中亦看不出任何表情,與往常一樣冷肅。
“還不上來?”
“……”江樂瑤只好不情不願上了哥哥江重堯的辇,乖乖坐好一同前往。
空氣中突然安靜得詭異。
江樂瑤歪過頭,看哥哥眼中含着笑遠視着前方,嘴角微微繃着,似有什麽得意之事。
轉頭又去看後側随行的穆易辰,他的眸色似乎比剛才暗了些。
江樂瑤拿起一顆剝好的核桃仁悄悄從身側遞了出去。
糯白的小臂伸到自己眼前,穆易辰的心更沉了。
剛剛在相府,江重堯的那句:穆指揮使是阿瑤的恩人,将來阿瑤大婚,穆指揮使應坐上席,言猶在耳。
只想着,卻如鈍器錐心般。
江樂瑤遲遲未等到穆易辰來接,撅着嘴緩緩扭過頭。
二人無聲對視,卻被江重堯打斷:“阿瑤,從華師兄一早讓人送了些補氣安神的藥材來,我已經吩咐後廚給你炖了雞湯。”
“……”江樂瑤驀地收回手,心不在焉喃喃低語:“我精神很好,不用吃那些。”
江樂瑤想說自己昨日吃了穆易辰親自為自己炖的山菇炖雞,已經是最好的補品,一晚上睡得很好。
她感覺到了哥哥的故意為之,有些不悅。
哥哥和爹都不太喜歡穆易辰,自己只要盡快将穆易辰對爹的誤會解開,幫他一起找出真兇,将其繩之以法。
那樣自己和他之間便沒什麽可顧忌的。
……
車子停在都府司監牢院內,陳黛君不知何時已經等在這裏。
江樂瑤暗暗嗤笑:想到她一夜難眠便心中大快。
見江樂瑤等人進來,陳黛君迎上去向江重堯和穆易辰行了禮後,滿臉都是看不出任何瑕疵的關切,抓起江樂瑤的手柔聲細語問:“阿瑤,昨晚可睡得好,有沒有魇着?”
若不是自己看到過她陰暗處的小心思,這樣毫無破綻的演技任誰都會被其感動。
江樂瑤內心冷嗤,卻依然笑得乖巧:“君君姐姐,昨晚阿瑤确實做了夢,不過是個好夢,我夢到那幾個賊犯說他們是拿了別人的錢財,受了指使來殺我,想必今日他們真的就招了。”
江樂瑤明顯感覺陳黛君的手指瑟縮了一下,可能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态,為了掩飾自己的異常,她極快速地拍了拍江樂瑤的手,“放心,若真是有人誠心害妹妹,定會将他抓來,任由妹妹處置。”
江樂瑤看着對方的眼睛淺笑颔首。
陳黛君似從江樂瑤眼中再一次看到那不屬于她的乖戾之色,又只是一瞬間便消失不見。
衆人跟着穆易辰進往大牢內,随之一股難聞的黴味傳入鼻腔。
越走裏面越暗,僅有的光線便是偶爾的幾個頂窗中射進來的散光。
一直來到一間閃着暖黃光的刑訊室,在幽幽的燭火下,江樂瑤看到那閃着火星的火盆和那十字木架旁挂着的鐵鈎鐵鞭,以及已經挂在木架上的一個暈死過去的人。
一緊張,不由伸手抓住穆易辰的衣袖。
穆易辰毫不猶豫反握住了江樂瑤的手。
雖然光線很暗,兩人的動作不甚明顯,可還是被緊跟在江樂瑤身後的江重堯注意到了眼下的動作。
他當即大吃一驚,眼睛已然瞪到了極限,但也未聲張,只當自己沒看見,只要沒看見,就可以當作不知道二人的事,面對穆易辰只将其當作同僚。
他與妹妹兩不相宜,這一點,與父親的想法不謀而合。
江樂瑤被穆易辰的手一握才反應過來,急忙将手抽出。
“将軍,這人已經審過了,并未交代出什麽。”
“下一個。”
穆易辰的語氣不帶情緒,但卻将這本就陰濕的小空間裏布了一層寒意。
秦瑜讓獄卒将那暈死過去的人拖走,不一會兒又拖來一個。
此刻陳黛君心中上八下,雙手已經攥到指甲嵌入肉裏。
盡管那張公子向她一再保證被抓的人什麽都供不出,可還是心慌到不行。
看着穆易辰擡手抽下一條鐵鞭,本就被上一個人吓懵的賊匪雙腿已經抖成篩子,爆睜着雙眼大喊:“大人饒命,小人只知道,我們大哥接了一個江湖商人的銀子辦事,小人卻不知那人是誰。”
穆易辰知道這人口中的大哥就是死在自己劍下的那個人,既然他死了,只能想辦法另辟蹊徑找線索。
“他的家人住哪裏?”
聽穆易辰這一問,陳黛君心猛地一提。
賊匪毫不猶豫将口中大哥的居所抖了出來。
穆易辰給秦瑜一個眼色,秦瑜當即識得意思轉身出了刑訊室帶人去往城外那人的家中。
幽幽燭火閃着暗黃色的光,讓陳黛君不安的雙眸看起來逐漸可怖。
她不知道那個姓張的對死了那人的底細知道多少,眼下,他老巢的居所被審出,萬一他們又供出什麽……
江樂瑤一直暗暗觀察陳黛君的神色,見她這般局促,心中甚喜,“君君姐姐,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聽見江樂瑤的詢問,陳黛君雙眸驟然變換了情緒,彎了彎嘴角道:“可能,因為這裏空間暗小憋悶,又有火盆,我感覺胸口淤滞,想先出去透透氣。”
江樂瑤看了眼火盆,“确實。”
怕她有什麽貓膩,又道:“我也有些不舒服,我們一起出去。”
江樂瑤看向穆易辰,穆易辰颔首。
刑訊室剩下江重堯和穆易辰。
挂在木架上的人本以為自己招了就會免去皮肉之苦,沒想到自己的想法太單純了,接下來穆易辰又問了一個問題。
“你們把人擄回去有什麽目的來着?”他邊問,邊緩緩盤弄着手裏的鐵鞭。
江重堯看到暗光中穆易辰陰冷的雙眸閃過一絲弑殺之氣。
聽得那人幾乎是嗫嚅地回:“說,犒賞……兄弟們。”
話音剛落緊跟着一聲鐵鞭揮起發出的“唰唰”聲,随之一聲鞭撻伴着一聲劃破天際的慘叫。
那人像被雷擊了般全身戰栗,還沒見其緩過來勁兒來,又是一鞭落下,随之又一聲慘叫。
江重堯識得穆易辰以來,只見識過其冷面閻王名號中的冷面二字,殺人之狠厲只是在傳聞中聽過。
眼前,穆易辰一臉冰窟般的肅殺之氣揮動着鐵鞭,讓江重堯為之心驚。
木架上的人幾鞭就被打得暈死過去,穆易辰語氣很是平靜,向一旁的獄卒說了一聲:“下一個。”
又一個滿目驚慌的人被拖上來,那人連連求饒,卻不聽得穆易辰多問一句,揮鞭之聲又“刷啦”響起。
江重堯知道,若是妹妹真被這幾個人擄走将會面臨什麽樣的下場,這些人是死有餘辜。可自己到底沒見過如此暴戾的場面,堅持了一會兒實在看不下去,自己也先一步出了這個陰濕中又夾雜了一絲鐵鏽裹着血腥的刑訊室。
院子裏陳黛君聽着一聲聲的慘叫聲傳來,心更是慌亂得很,她本是試圖出來讓春蘭去給那姓張的人送個信,将剛才秦瑜去找死了那人的家人一事告訴他,讓他好有個心裏準備,可怎奈被江樂瑤一直跟在身側。
“君君姐姐,你怎麽了,怎麽看起來臉色越來越不好?”江樂瑤眨着水靈靈的大眼滿是關切。
她這般局促、慌亂,與上一世自己臨閉眼時看到的那個邪魅、得意的笑形成了極大的反差。
不得不說,自己心裏痛快極了。
她神色難安回:“阿瑤,可能是因為沒見過這樣的場景,我心慌得厲害,眼下既然有驸馬陪着你,我想先行一步。”
江樂瑤縱使不想放她走,可她這樣說也不好強留,只好任其離開。
一刻鐘後穆易辰從牢房出來,神色如常,走到江重堯面前邊用那塊白色的豆腐塊巾子擦自己洗過的手,邊向江重堯道:“秦瑜回來需幾個時辰,驸馬可先行回去。”
在他将巾子放回胸袋中時,卻帶出來江樂瑤為他求的那個護身符。
江重堯低頭看去,一眼便看出,與江樂瑤送給自己一家人的同出一處。
果然,從那次穆易辰送妹妹回府時,這兩人就已經開始了。
見穆易辰漫不經心單膝蹲下,緩緩将其拾起,卻并未快速裝進去,而是在江重堯面前一點一點将上面沾的微塵輕柔的擦去。
江重堯當即斜瞪向咬着唇角的江樂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