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章
第 42 章
“從華師兄,你……”
“我,心悅于你。”
沈從華毫不遲疑将自己的心思說了出來,聲音不高,卻字字入耳,容不得江樂瑤裝聽不見。
她已經愣住,側着臉,直直地盯着沈從華。
江樂瑤看到他眼中的真切。
沈從華的眼睛不似穆易辰那般深邃,穆易辰眸似寒潭,而沈從華卻如冬日裏初升的暖陽,能融冬雪,能暖人心。
“自你回到京都,我便再不能把你看作曾經的那個小阿瑤。我,想讓你做我的妻,一生呵護你,執此青絲,一起白首。”
“……從華師兄。”江樂瑤眨動着雙眼。
沈從華這番話說得那樣真切、動情,江樂瑤似乎看到了他今後對他妻子的呵護備至,和那恬靜美好的小日子。
與穆易辰兩次決絕地說“無心娶妻”形成鮮明的對比。
穆易辰……
她腦海中頻頻出現穆易辰的臉。
沉冷的,不悅的,甚至突然發怒的……
他的童年受過重創,他有他的執念,對于自己不會許下承諾,甚至未來彼此之間可能還會鋒芒相向。
自己與他說過很灑脫的話,合則聚,不合則散,可眼下真到了要自己選擇的時候,自己的心卻沒有那麽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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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華師兄,我……”
“你不必急于給我一個回答。”沈從華将江樂瑤拒絕自己的機會攔下。
“無心娶妻”是穆易辰當着皇上,當着衆人的面說的,他看得出她與穆易辰之間的微妙。
他更知道丞相和驸馬師弟江重堯對江樂瑤後半生的期待。
他與穆易辰的勝負,不能只決定在這一刻。
“阿瑤,人生大事須要細細斟酌,等你三思之後再将答案告訴我不遲。”
“……”江樂瑤緘口沉默,又想到在行宮時父親與自己說的話,如果不願意嫁到皇家,盡快與沈從華成親才是最妥帖的。
沈從華擡手在江樂瑤額角捋了捋,“走吧,幫我檢查小家夥們的功課。”
“……”江樂瑤僵硬地點了點頭,被沈從華扶起。
***
近日太子依然在京都畏首畏尾,再不敢輕易做什麽決策,生怕哪一點又會惹得皇上爹不高興。
胡孝先的父親胡輔一直留在京都城,對于太子每日的所行所憂他都暗暗留意。
包括暗地裏向來不對付的陳黛君之父陳基的所行,更是加心觀察。
那次太子宴請官員,皇上震怒,所有被宴請的官員不免都為之恐慌,但胡輔倒是有一絲竊喜。
因為陳基想巴結太子,預将女兒陳黛君獻給太子的計謀又一次落了空。
朝中之事瞬息萬變,稍有不慎就會讓政敵壓到自己頭上,壓得自己無力翻身,甚至身陷囹圄,堕入地獄。
當年的皇儲之争便是最好的例子。
如今朝中的老人中,都經歷過那明争暗鬥,胡輔跟着丞相都可謂是如履薄冰,在皇上清除唆使皇子之間暗相争鬥的名單中,都未上榜。
如今算是在朝中有一席之地。
但古今都是一朝天子一朝臣,陳基也是深谙此理,所以他不顧可能被皇上降以與太子結黨的危險之罪,一直想着巴結太子。
一旦他的女兒嫁給太子,太子将來登位後,他在朝中的地位可謂安如磐石,到時候淩駕于胡輔頭上,更或者經他父女挑唆把丞相江勝庸也打壓下來,那不堪設想。
故,如今太子惹了皇上不悅,對其心存猜忌倒是胡輔樂見的。
他在給江勝庸的公務彙報中,不忘将京都城中的情形一并暗暗相訴。
一個信封,兩張信紙,江勝庸将那與公務無關的信看完後燒掉。
……
皇城太子不安,行宮淑妃暗喜。
淑妃想着各種辦法拉攏能拉攏的人。那日射箭比賽時,她本是反對兒子慶王向穆易辰學什麽上陣殺敵之術,只想着慶王能學如何治理一國,如何與大臣共事的本事,可回到寝殿經多日斟酌,才反思過來。
大岐建國以來,從未停止過與前朝舊部的厮殺,幾月一小戰,數年一大戰。反思,一國之重除了朝中文臣,更應該重視軍事。
穆易辰可謂大岐數一的良将,若是兒子慶王能得穆易辰這樣猛将的扶持,今後的大事中若有什麽不時之需,那豈不是如虎添翼?
如今又有皇上支持慶王與穆易辰多多接觸,如此一來,倒是難得拉攏他的機會。
于是這日淑妃趁着穆易辰在慶王的住處教慶王射箭時,來向穆易辰示好。
一支箭劃空而出,“砰”一聲紮到靶心。
淑妃看着穆易辰想起曾經的皇上,也是這般勇武,只可惜歲月不饒人,真龍天子也難逃衰老死去的結局。
一旦皇上離開,自己與兒子哪還能像如今這般安心。
“穆指揮使真是英勇神武!”
穆易辰和秦王身後傳來淑妃輕柔的喝彩聲,二人轉身,淑妃端莊地走在游廊下,沖二人笑着。
穆易辰手握長弓垂眸拱手,淡淡喚了一聲:“淑妃娘娘。”
“母妃你怎麽來了?”
慶王看到淑妃沒有驚喜,倒有一絲嫌棄她打擾自己習武的不愉。
淑妃亦看得出他的心思,笑着安慰:“你專心練便好,母妃只遠遠地看着,不打擾你。”
慶王挑了下眉,吩咐婢女為淑妃上了茶水果品又專心練箭。
直到太陽快到正空時才停止。
淑妃已經讓宮婢在廳內準備好了午點。
穆易辰本預先行離開卻被慶王請求留下,說一會兒還要探讨軍事戰略技巧。
淑妃也道,她稍稍坐坐馬上就走,讓穆易辰不要拘束。
穆易辰哪裏是拘束,只是他已經感覺到淑妃此番前來帶着什麽目的。
礙于慶王一再請留,又看在他支持自己和江樂瑤的份上便留了下來。
淑妃先行一步進了廳內坐在正位,穆易辰則在院內等着慶王更衣完畢,一起進了廳內,二人對坐于淑妃下首。
淑妃雍容端坐,淺淺地笑着,吩咐婢女道:“快快給穆指揮使翩翩風。”
穆易辰肅着臉垂眸道:“娘娘,臣乃習武之人,嚴寒酷暑,風沙雪雨早已習慣,不需如此。”
“就是就是,穆指揮使堂堂鐵膽英雄,哪能作如此之驕态,簡直是對穆指揮使的不敬,下去下去。”
慶王的話把淑妃說了個臉紅,只見淑妃尴尬的笑笑,“是本宮大意了,還請穆指揮使不要放在心上。”
“母妃今日怎麽專程來兒臣這裏看兒臣,有事讓公公将兒臣叫過去便是。”慶王把話鋒轉了,不再讓淑妃過分注重穆易辰,以免穆易辰不耐煩。
可淑妃此番是專程來替兒子讨好拉攏穆易辰的,話題定是又繞了回來。
“昭兒,母妃知道,你想與穆指揮使學本領,自從穆指揮使回來,他似乎已成了你半個師父,所以母妃此番來是專程向穆指揮使道謝的。”
說完,淑妃向貼身的宮婢使了個眼色,宮婢捧着一個長條形的桃紅錦盒走向穆易辰,并跪在食案旁,将那錦盒小心翼翼地打開。
只見一條顆粒飽滿,基白泛着金色熒光的珍珠熠熠呈現在穆易辰眼前。
穆易辰垂着的雙眸不覺觑了觑眼。
淑妃又接着道:“這是早年皇上賞給本宮的一串珍貴東珠,本宮特意來送給穆指揮使,還請……還請穆指揮使在昭兒的事上多費費心。”
此番,穆易辰才知道這淑妃特地來此處是何目的。
照常,後宮後妃私下賞賜官員重禮的,往往都涉及到結黨,為了讓黨羽為自己盡心盡力,她們不惜一切財力。
眼下這般,不僅讓穆易辰皺了眉心,也讓慶王一愣。
慶王知道自己母妃近日為了太子惹怒了皇上一事心中起了漣漪,可沒想到她竟已經付諸了行動。
想前些日子母妃突然讓自己與阿瑤親近,想來也是為了此事。
“母妃!”慶王不耐煩地喚了一聲。
“兒子與穆指揮使亦師亦友,怎的能用此等俗物去髒污我與穆指揮使之間的情誼,快快收回去!”
淑妃亦被慶王喝得愣住,言語也吃了起來,“……昭,昭兒,為娘只是為了答謝穆指揮使對你的教導之心罷了,別無他意啊!”
慶王又不耐煩地解釋:“答謝師禮有朝中禮法,即便是太子三師也未有私下受皇後之禮的朝例,母妃這是陷兒臣與是非,陷穆指揮使于危險之地的行徑!”
淑妃被兒子念得面紅耳赤,自己的一番苦心被踩在腳下,心裏既難過又不知所措,只啞口眨着眼皮。
穆易辰只垂着眸不語。
“母妃且帶着這東西回去吧!今後莫要做這樣的事。父皇向來誇母妃生性純良,母妃才一直得父皇的寵愛,此番若讓父皇知道了,只怕母妃多年在父皇心中的好印象将全部抹殺了,到時會發生什麽,可不是能預料到的。”
“……”淑妃更是瑟瑟,抖了兩下嘴角便給了宮婢個眼神。宮婢将錦盒蓋好,回到淑妃身邊。
在靜默的廳內,淑妃緩緩起身,“是本宮欠考慮,讓穆指揮使為難了,那昭兒與穆指揮使款坐,本宮就先回去了。”
慶王看着自己母妃赧顏離去心有不忍,但也狠下心未去相送,只讓自己的公公将淑妃送了出去。
剩下慶王和穆易辰二人,他才向穆易辰尴尬地致歉。
穆易辰從慶王那裏出來時,又一次看到江勝庸,他坐着車從慶王住處的街前走過,二人遠遠看到對方,江勝庸在車內輕擡起手向穆易辰示意,穆易辰即使排斥,還是遠遠向江勝庸拱了下手。
江勝庸淺笑着。
對于淑妃近日的小動作他加了觀察,出于多年在官場的思維敏銳度,眼前看來,淑妃剛剛似乎不是單純地來看自己兒子。
她的手竟伸向了穆易辰。
這女人也算考慮得全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