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
第 43 章
穆易辰看着江勝庸走過巷口，随後自己翻身上馬回軍營，卻在半路遇到帶着衛隊巡街的胡孝先。
江樂瑤遇險一事，他是從胡靈芸的信中知道的。
得知穆易辰救了江樂瑤的命，他對穆易辰既感激，又不屑。
不屑的是，救命之恩無以為報，只聽傳言中應當以身相許，這樣的機會自己卻沒碰到，這樣一來，阿瑤豈不是會更對他另眼相看。
胡孝先眼看着穆易辰騎着高頭大馬向自己迎面走來，雖心中不願，但還是不得不站定向穆易辰行禮，“穆指揮使！”
語氣能聽出來有幾分不情願。
經過幾次與胡孝先的接觸，穆易辰已經将胡孝先當作一個總喜歡挑釁大人，心智未成熟的小孩子。
見他此刻的樣子不由感到好笑。
他居高臨下，垂眸微勾着嘴角，沖其應了一聲：“胡公子。”
這一會面本算過去了，可穆易辰的高高在上，再加之他的語調微微含了一點笑意，在胡孝先聽來卻是勝利者對暫敗者的不屑與嘲笑。
胡孝先越發不服氣，沖着穆易辰走過去的背影便高聲道：“穆指揮使，阿瑤她自小性子活潑，做事也多變，現在她做的事不一定就是她今後想要的，你還是別太自滿了！”
胡孝先可謂是搬出了殺傷力最大的火炮，他話剛落，但見穆易辰本來微彎的嘴角逐漸垂下，眉心也不覺皺緊。
合則聚，不合則散。
分別時她說的。
臨別時的不愉再一次湧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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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握缰繩的手逐漸收緊，握到指節泛白。
胡孝先本以為穆易辰會因為自己的話回頭，還等着看他被自己激到後的憤怒，自己好得意一番。
沒想到，半晌卻只看着他徑直離去的背影，不知對方心底究竟在想什麽。
最終卻是自己憤憤而去。
……
月滿當空，軍中的人除了崗哨以外，其他人都已經入睡。
營帳的簾子掀起。
穆易辰穿着一條白色中褲，赤着上半身，坐在營帳門口的胡凳上。洗過的一頭烏發随意用木簪挽起，月光和帳子裏昏暗的光線相交處，他的寬肩與胸背結實的肌肉延向遒勁的腰線，形成一個極具誘惑力的弧度。
他手裏握着江樂瑤為他求的平安符，望着帳外那冷白色的月，已經一個多時辰。
月光透過營帳灑在他棱角分明的俊臉，似銀紗般将他眼中那向來的冷冽之色掩蓋，朦胧中透着大半的思念與憂傷。
兩次，兩次自己都當着她的面說了自己無心娶妻。
看着她失望的樣子，自己比她還要難過，她不知道，自己多想與她一起白頭。
但，怎麽能輕易許諾她什麽。
瑤瑤……
他阖上眼簾，将那護身符緊緊握在手掌。
同樣的夜，同樣的憂思。
江樂瑤本是在睡夢中，卻被眼前翩翩而立的如玉公子沈從華和威儀赫赫身跨黑駒的威武将軍穆易辰兩兩相逼。
沈從華雖雙眸溫潤，眼神中卻同樣有着壓迫感：“阿瑤，我能與你白首。”
穆易辰目似寒刃，卻透着凄涼，讓江樂瑤心痛：“瑤瑤，不許嫁人！”
江樂瑤被一道冷劍的寒光刺了眼，驀地從雜亂的夢中驚醒。
床帳外的窗棂被月光照亮，江樂瑤翻過身将手壓在臉下，兩眼怔怔地看着窗棂上的樹影。
蛐蛐的叫聲斷斷續續，江樂瑤的思緒也紛紛雜雜。
穆易辰……
*
二人這次的分別比預想的還要長，皇帝回到京都城已經是八月中。
期間穆易辰可以創造多次回京都看江樂瑤的機會，可他并未回去。
江樂瑤內心深處的期盼也落了空，她知道穆易辰把上次臨別前自己對他說的話放到了心裏。
想他可能決定把自己抛之腦後了，大概二人又會回到當初初見時的樣子。
這日沈從華專程去丞相府請江樂瑤，要帶她到城中一家賣筆墨紙硯的鋪子看幾位民間文豪揮墨對詩。
在家中休沐的江勝庸極力支持，意興闌珊的江樂瑤便勉勉強強跟着沈從華出了門。
好在到了那鋪子後，被在場文人的豪氣提起了興致，江樂瑤還獻醜寫了一副字，也得到他們的虛誇。
出門前又得了那個名氣第一文豪的蓋章自作詩詞。
江樂瑤笑逐顏開地與沈從華從鋪子裏出來。
“從華師兄，那人如此有才華，怎麽不考功名？”
“大概他崇尚老莊思想，淡泊名利，看淡生死，只願自由穿梭于天地間。”
“……聽起來确實不錯。”
沈從華微笑側目看着江樂瑤，“這個時節沒有了槐花餅，但有了桂花糕，要不要吃？”
“當然要吃！”江樂瑤驀地擡頭向沈從華揚起下巴，“與從華師兄出來不買小吃豈不是虧了！”
二人說笑着向那賣桂花糕的攤位去。
江樂瑤将包着油紙的桂花糕捧在手裏，另一只手拿着竹簽紮着小塊咬了一口，待沈從華付了銀子，江樂瑤将油紙裏的桂花糕捧到沈從華面前。
沈從華寵溺地笑着，拍了拍江樂瑤的額角：“都留給你吃。”
江樂瑤開心地笑出花，轉身前行時一臉甜笑卻僵在臉上，轉而逐漸褪去。
月餘未見的穆易辰正從前方的巷子經過，不知他在那裏站了多久。
自他回來已經五日，二人卻誰都未去找誰。此刻這種情景下相遇，除了相顧無言，二人卻都不知該如何與對方打招呼。
江樂瑤向沈從華否認她喜歡穆易辰，可此刻二人的無言對視，才更證明了江樂瑤的真實內心。
沈從華看着江樂瑤呆呆的樣子，只默默站在一旁。
江樂瑤腦子裏設想了很多，穆易辰萬一沖過來将自己拉走，自己要不要跟着他離開。
可下一秒，卻見他驀然一轉身走了……
“……”江樂瑤一下一下，極慢地咬着嘴裏未咽下的桂花糕，眨了眨酸澀的眼眶。
“從華師兄，你真的不吃的話，我可就吃完了。”
沈從華聽着江樂瑤滿是笑意的聲音，卻感覺到氣氛突然的酸澀。
他又捋了捋江樂瑤的額角：“都留給你吃。”
大都督府。
穆易辰從外邊回來便一直站在廊下。
雷衡不明所以，只以為他前日在自己府上與陳黛君鬧了別扭，這兩日心情不好。
前日，雷衡留守京都與穆易辰久未相見，待穆易辰處理清楚回京的事後便又一次強行拉着他去了他府上。
毫無疑問，陳黛君又是一早便同雷衡夫人等着。
回京幾日來，穆易辰本就因為江樂瑤未出現在自己面前心情煩悶多飲了幾杯，微醉，有些頭疼。
雷衡和夫人唐氏也本是為了撮合二人，便多次創造機會讓陳黛君坐在穆易辰身旁斟茶遞水。
穆易辰為了躲開陳黛君出院子裏醒酒，陳黛君卻借機跟出去，且言語極其柔媚地向穆易辰表達了心意。
不管穆易辰如何對陳黛君冷言拒絕，陳黛君依舊不罷休，最後索性主動送抱。
就在她悲悲戚戚，訴自己對穆易辰的相思苦時，卻從穆易辰身後像一條蛇般盤上了穆易辰的後腰。
穆易辰身子一緊，當即扯住她的胳膊将陳黛君甩開。
當時陳黛君被甩在廊柱上，穆易辰劍眉直豎，對陳黛君丢下一句“請自重”，便徑直離開了雷府。
當日雷衡看穆易辰未打招呼便離開，便猜測是與陳黛君有關，也不知具體為何。
眼看穆易辰沉默了兩日，此刻回來臉色更是冷凝如霜，于是不放心地上去試圖一問究竟。
“子言吶！穆老弟！你與君君到底……”
“雷大都督，我有些事，出去一下。”
“何事？什麽時候回來？”雷衡被穆易辰突然的轉身弄得一懵。
“明日上職。”穆易辰頭也不回地走了。
“……”雷衡皺眉，也不說說什麽事！
穆易辰策馬沖着相府的方向而去，在臨近相府街前的一個巷子裏時，江樂瑤突然提裙小跑進了巷子裏。
遠遠的，二人俱是雙眸一頓，江樂瑤停下腳步定在那裏，穆易辰也勒住缰繩，放緩了馬速。
二人兩兩相望，目光未移半寸，馬兒走到江樂瑤不遠處時，穆易辰勒住缰繩，居高臨下凝視着江樂瑤。
良久穆易辰先問：“去哪裏？”
江樂瑤默了半晌低下頭，委屈地低喃：“你呢，你去哪裏？”
又是一陣沉默後，穆易辰長腿一擡翻身下馬。
他走到江樂瑤面前，江樂瑤擡頭，二人咫尺相迎，穆易辰長臂擡起便将她按到懷裏。
彼此心知肚明，對方都是去找自己。
未見面時的理智，在相見後的沖動驅使下終歸是略遜一籌。
穆易辰手臂箍得很緊，一手扣着江樂瑤的頭，将其緊貼在自己胸口，下巴不住蹭着她的額角。
江樂瑤也雙手緊環着他寬挺的腰背，瞬間将一個多月以來所有的負面情緒都抛諸腦後。
江樂瑤沒問，這一個多月他一次沒有回京都是不是有意回避自己。穆易辰也沒問，為什麽又與沈從華走得那麽近。
對于穆易辰回了京都五日之久，彼此都沒有出現在對方面前的問題，都不去過問。
兩人似乎默默達成了默契，不讓任何情緒破壞眼下彼此難得在一起的時光。
這時，卻突然有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跑來。
是相府看門的門衛。
原來是沈從華把江樂瑤送回相府，他并未再進去，只看着江樂瑤進了門後便離開。
江樂瑤從看到穆易辰後一直心神不安，在沈從華離開後，她又從大門內返回，向門衛道有事要找沈從華。
說完自己卻一溜煙跑向了與沈從華相反的另一個方向。
因為之前江樂瑤一出門就不輕易回家的事，江重堯特意交代門衛，沒有經過同意不允許放江樂瑤單獨出門。
所以此刻江樂瑤自己再一次跑出來，門衛便緊張地追了過來。
跑到巷口就看到，自家說要找沈從華的小姐，卻與那讓人看一眼就不由垂目躲避的穆易辰緊緊相擁在小巷子裏。而為之一驚。
穆易辰和江樂瑤聽到門衛急促跑來的腳步聲後緩緩将對方松開。
江樂瑤回頭看到門衛，赧赧地笑了笑道：“你先去吧，我很快就回去了。”
門衛兩處為難。那邊，怕丞相和驸馬知道了，自己逃不過責罰；這邊，又看穆易辰凜冽的眼神，怕眼下就得罪了這傳聞中的冷面閻王。
“小，小姐……”他為難地嗫嚅了一聲。
“你先回去，我說兩句話就回！”
穆易辰只凜着雙眸看着門衛，對方實在被迫不适，又看江樂瑤說得真切，所幸給了二人這個機會，自己遲疑幾秒先行走出巷子，遠遠站定等着。
江樂瑤回過頭與穆易辰對視，噘了噘嘴，“那改日……”
穆易辰不等她說完，一蹲身，徑直将她從小腿抱起，江樂瑤幾乎是坐在他肩頭，低呼了一聲：“做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