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1章 07
07
兩頭奔波的日子,一天過得格外充實,但确實也疲憊。
一家三口在娘家吃了晚飯才回桃李村,到家時,方橙又餓了。
晚上七點多,盛長沣又鑽進廚房,給母女倆下了碗青菜雞蛋面。
依舊是不公不過的廚藝,但方橙實在懶得動彈,心想有的吃就不錯,也就不挑剔了。
和盛夏一大一小坐在沙發上吃面,看着盛長沣忙裏忙外,洗鍋、燒水、收衣服,眼珠子一轉,沒忍住地想怎麽投桃報李。
在盛長沣收了衣服跨進來時,方橙朝他甜甜地笑道,“前幾天給你買的衣服你還沒試,快試試,不合身還能拿去換。”
盛長沣後腳也邁進門檻,看了她一眼,走進去把幹衣服放到床邊,然後走到梳妝桌前,還真把身上的衣服脫了,當場就把那件海魂衫套進去。
盛長沣穿好上衣,轉過頭來道,“合身吧。”
均碼的衣服,方橙才不管合不合身呢,主要他這個身材,什麽衣服都能穿。
藍白條紋的上衣,穿在他身上,非但沒有病號服的感覺,反而有種複古時髦味。
當即就露出一臉花癡的表情,就差兩手捧着臉眼睛冒紅心。
“哇噢!好合适你,你本來是個爸爸,穿上這個,就像哥哥了!”
盛夏擡頭,也跟着話尾說了句,“哇噢”,不懂媽媽的算盤,只是在樂,然後又埋頭一根一根地吃面條。
盛長沣沒說話,顯然是不太想理會方橙這種恭維,轉過身,又把海魂衫脫了下來。
方橙勾勾唇角,雖然他不說,但從他的面部肌肉走向能看出,他是被她取悅到了。
悶騷!
她真是個機智的天使!
前世她當心理老師的時候,最常用的就是這一招,鼓勵!
當然也不是瞎鼓勵,有心理問題的孩子,大部分都是活在否定和消極的環境中,他們需要疏通和引導。
其實不止對于孩子适用,有心理問題的小孩,不會一直是孩子,他們也會長成大人,只不過成了大人之後,就再沒學校和社會理所當然的呵護。
盛長沣重新換回衣服,面無表情地把那件海魂衫丢到放髒衣服的塑料提桶裏。
因為方橙這飛來一筆,室內的空氣好像暖了一些。
方橙忽然問起,“你那個朋友,馬祖飛?是不是在鎮上紅白理事會上班?”
昨天去黃金嶺時,要經過鎮上,盛長沣順路帶了些南邊的手信過去,但他去馬祖飛家時,方橙和盛夏就在路邊等着,沒跟進去。
盛長沣驚訝,沒想到她會問這個,“他在郵局,他媳婦兒在紅白理事會。”
馬祖飛是盛長沣的小學同學,後來他去農場再去當兵,馬祖飛讀到高中,直接去了郵局當幹部,娶了個民政幹部。
方橙吃完面,把筷子搪瓷鍋放到桌上,和他商量,“要不請她去家裏走一圈,政府的人,說話可能比村裏走過場的管用?”
馬英當然是不同意他們只出八百的,最後也沒談攏,盛長沣的意思是可以再出一點,但方橙是不想再多出。
千來塊可以解決的事情,為了面子,偏偏要出幾萬,若是他們自己有錢也就罷了,可偏偏大頭都要他們出。
出了有個好名頭還是一回事,可原身在父母嘴裏,她依舊是個外嫁女,出再多,好話都沒幾句。
更何況他們現在經濟狀況也不算多充裕,方橙不願意出。
盛夏跟着媽媽一起,分了一小碗面,此時也吃完了,“斯哈”一聲放下碗,舔了舔唇角的湯水。
盛長沣想了想,“也行,我明天去走一趟問問小趙。”
小趙就是馬祖飛的媳婦兒趙詠霞。
方橙拿紙給盛夏擦擦嘴角,摸摸盛夏的腦袋,“夏夏,要不要爸爸給你洗澡,我今天好累啊。”
盛夏看看爸爸,再看看媽媽,大眼睛骨碌碌地轉,更想媽媽洗,但是媽媽很累,那還是爸爸吧。
方橙累是真,想讓這倆人培養一下感情也是事實,小孩子其實很好收買,誰對她好,誰跟她相處的多,她就會開始喜歡那個人。
盛長沣給女兒倒了洗澡水,手摸了摸試試水溫,然後便過來将女兒抱出去。
方橙不放心,過去摸了下浴盆裏的洗澡水,“水溫不夠,得加點熱水。”
“這還不夠?”
方橙無語,“你是大男人不怕冷,能洗冷水澡,她能跟你一樣?”
盛長沣讪讪,平靜地自己舀了勺熱水加進去,然後看向方橙。
方橙又試了下水溫。
見方橙點頭,盛長沣這才替女兒洗起澡來。
方橙站在浴室外,怎麽也沒想到,盛長沣給女兒洗澡是這樣的。
不是讓女兒坐在浴盆裏洗,而是就讓她站着,舀一勺水,從頭淋到腳,嘩啦啦的,然後一手拿澡巾,邊澆水邊擦身子。
偏偏盛夏也不覺得不對,小娃娃,只覺得好玩,好好玩!
這樣,這樣就好了?
方橙實在是看不下去,“你當澆花嗎?”
盛長沣不解地看她,意思是洗澡還能怎麽洗?
方橙把他推出浴室,讓盛夏坐到浴盆裏,拿浴巾在前胸後背輕輕拍,手指縫,脖子,腋下,每個地方都擦得幹幹淨淨,嘴裏還哼起歌來:“清清水,嘩啦啦,肥皂泡,白花花……”
盛夏以前也沒有這樣洗過澡,被媽媽前撓後撓,樂的咯咯咯地笑。
因為給盛夏洗澡,自己也半濕了衣裳的盛長沣靜靜站在門口看着。
浴室的燈很微弱,照在盛夏和方橙頭上,照着女兒的笑臉,照着方橙黑亮的頭發,讓她身上似乎有無盡的溫柔。
盡管只是很平常的一幕,卻好像有種莫名的溫馨,讓人心頭一軟。
--
第二天,方橙領着盛夏先去了黃金嶺,盛長沣則是去集市買了些水果,轉道去了馬祖飛家。
趙詠霞聽了盛長沣的話,爽快地拍桌說,“好啊!這沒問題,走一趟宣傳宣傳,現在到處都在推行火葬,不然以後國家的土地,哪裏夠用了,到處都是墳堆。”
盛長沣點頭說是。
趙詠霞面露擔憂,“不過你來讓我們去,你媳婦兒同意嗎?”
趙詠霞知道方橙這個人,但是不熟,她和馬祖飛的兒子比盛夏大一歲,都在鎮上幼兒園讀書,遠遠見過幾面,但趙詠霞沒有想去認識的意思。
包括盛長沣,也是今年才開始走動,以前盛長沣在部隊,沒聯絡,知道他開始南邊跑生意,偶爾托他帶東西,這才又聯系上。
盛長沣知道趙詠霞擔心什麽,笑道,“就是她讓我來的。”
這趙詠霞可就沒想到了,想了想,以為是娘家那邊要小夫妻出的錢實在太多,方橙才不肯,便問,“她娘家人口那麽多,你一句我一句,要土葬,得不少錢吧。”
其實這年頭誰家人口不多?就是土葬總比火葬費錢就是了,而且趙詠霞就是做這個工作的,心裏怎麽會沒底。
盛長沣道,“是不少。”
趙詠霞立刻就又覺察出些不一樣的味道來,“你現在天南海北地跑,方橙是大姐,家裏弟妹都在老家工作,也就你一個搞起個體戶的,這大頭,得算到你頭上吧?”這就是有些在試探盛長沣的生意的意思了。
都說鐵飯碗好鐵飯碗好,趙詠霞和馬祖飛都是端鐵飯碗的,但一個月,賺的還沒有人家大城市裏的保姆多。
趙詠霞心裏,別提多不是滋味了。
別人穿牛仔褲,穿香港貨,她還在穿藍色工服。
估計就是街上賣茶葉蛋的,錢袋子都比她的鼓。
盛長沣無奈地搖頭,“那是她奶奶,總是要出一點。”
滴水不漏,也不說多少,但聽在趙詠霞耳朵裏,就是那個意思了。
盛長沣走後,趙詠霞就在早餐桌上和馬祖飛念叨,“咱一個月賺的,都不夠人家長沣一天花的,什麽時候,咱也下海游一游算了。”
--
念叨歸念叨,中午吃完飯,趙詠霞就領着鎮上紅白理事會的人,去了黃金嶺。
左一通說,右一通勸,政策全都搬出來了,還是沒讓家裏人全點頭。
方文惠和方橙可惜地送走趙詠霞一行人,回到屋裏,主持先生正在和孝子孝女商量棺木的事宜。
土葬和火葬不同,選擇土葬的人,幾乎要從各個方面都講究,太次的棺木,怕放不了幾年全爛了,好的棺木,又貴。
方文惠全程沒參與,等到最後才說,“咱媽沒有單位,什麽都沒有,沒有喪葬補貼費,比排場,要面子,比體面,這筆錢最後誰要出?”
方利軍呵斥了小妹一聲,“咱媽養你個白眼狼,只管養大不管養老?這些錢,這麽多兄弟姐妹,攤一攤還出不了了?”
方文惠撇嘴,難怪那麽多人家,辦葬禮辦到最後,傾家蕩産,打腫臉充胖子,借高利貸借的。
方利國也說,“我就是咬牙,也不能讓咱媽受罪。”
方橙又無語了,她其實不是反對買這些紙紮那些鬥金鬥銀的,說白了,這些東西或許有一定程度安撫自己的作用。
但凡事适可而止,彌補到最後,成了攀比,那就沒必要了。
說完棺木,主持先生開始捋出殡流程的細節,“長孫長子走前頭,孝子孝女婿扶靈,人手不夠,孝女婿孝外孫也能上。”
“到了山上,女眷切記不能站在墳土堆上,□□不幹淨,女眷就在墳前祭拜就好,上墳的事,讓男眷來做。”
幾個兒媳和女兒都在點頭。
然後又說:“沒出閣的姑娘不能送行,有肚子的也得在家裏待着,出殡時,都在家裏待着。”
一句話,三個姐妹和所有孫女輩全都得待在家中,連出殡的隊伍都不能跟着。
方橙臉色有些不好看,心中一陣火大,不讓她提意見,不讓她送行,卻要她出大頭?
做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