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三十五天
第三十五天
8月20日。
在夢裏我一直和人網上吵架，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摸手機。
幾個社交媒體的App都沒了。
哦對，昨天邱商節勸我卸載的。
昨天問他要帶我去哪裏，他說了省內的另一個地名，然後解釋……
他說了什麽來着？沒聽完我就睡着了。
隔了一晚，網上不知發酵成什麽樣，還是得上去看看。
手機裏還有個國外的eSIM卡，但沒信號。翻箱倒櫃找Wi-Fi密碼，沒有。
床頭小桌上有“青陽XX雲舍”的信紙，另一個房間的床有睡過的痕跡，邱商節不見影蹤。
窗外是煙霧缭繞的山谷，周圍的樹林中，隐隐約約露出幾處屋頂。
“晚晚，醒啦？”頭頂傳來邱商節的聲音。
他在樓上的露臺，穿着青色的茶服，扶着欄杆低頭看我。
山風輕拂，他衣袂飄飄，仿佛随時會乘風而去。
“上來。”他說。
我飛奔上去，上氣不接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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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i-Fi密碼是多少？”
“這幾天別上網，先平靜一下心情。”邱商節說， “我還請了王老師，教你怎麽應對網絡暴力。”
不至于吧。
“網暴是會死人的，以前發生過。”他說， “我不想冒這個險。”
他可真好看啊，憂愁也有憂愁的看頭，我可以一直……
我移開目光： “不能上網也會死人啊，我會無聊死的。”
邱商節手指敲敲圍棋盤： “我們可以下棋。”
嘶——
“不會？也有象棋……跳棋？飛行棋？樓下有電視，Xqiyi、X訊視頻、Xetflix之類都有的，很全。”
* * * * *
邱商節請來的王老師，是什麽互聯網媒體公關公司的顧問。
王老師教我韬光養晦。
王老師說删帖、起訴就交給他們，但我要茍着，避免網暴升級。
不要啊，我的光輝歷史，我要他們全文背誦！
王老師說了很多案例。
有人證明不了自己多高、多重、哪天生日，有人證明不了自己對孩子的愛……
其實我明白王老師說的有道理，昨天在網上搜過，很多專家是同樣意見。
向不重要的人自證，自證我沒有靠臉、自證我沒靠性別優勢、自證我沒有不愛祖國、自證我确實需要呼吸空氣……
值得這樣去花時間嗎？
Of course not！
王老師還在說： “蘇小姐，當你一腳踏進糞坑，你是打算撤退呢，還是奮勇直前，挑戰100米游泳紀錄？”
老師你快別說了……
“嘛，好吧。”我說， “反正過幾天回A國，不再看國內社交媒體了呗。”
“那邊不是也有人扒你？”邱商節問。
G歌嗎？那都是猴年馬月的事了，我老早就出來混初創公司啦。
而且想到那邊的人在搜Su Wan或者Wan Su，甚至有點好笑。
“那就好。”他喃喃地說。
“All right，”我搓搓手， “人肉的事先就這麽着，視頻怎麽辦？要我做什麽？”
“什麽都不需要。”邱商節搖搖頭。
他說，律師已經聯系平臺删視頻，事情已經進入消退期，再有一兩天，新熱點出來，這事就沒人關注了。
消退？
可是網上還有上百人在轉視頻，幾千人在說你是、是……
“蘇小姐，你可能對國內社交媒體的體量沒概念，這流量在國內不算什麽。”王老師笑笑， “這視頻一眼假，都沒有正真的大V去轉發，上不了熱搜，影響範圍有限。”
诶？
邱商節說： “如果你不特地去搜，甚至可能都看不見，過幾天大家就忘了。”
怎麽會忘呢？
按現在的風向，就算沒人關注，以後再提起來，大家都會記得你是……
“沒關系，”邱商節說， “對我沒影響。”
……
“你又在騙我對不對？”我說， “你的寵物醫院都被抵制了對不對？”
所以我去找你的時候，前臺才那麽兇。
還有一堆媒體在青陽集團樓等着采訪你。
“沒事的，”他說， “青陽是家族企業，他們又開不了我。別的生意黃了，我可以把精力集中在青陽，我父親可能更高興。”
他的眼神暗了一瞬間。
正好盯着看，要不就錯過了。
“我又不缺錢，”他笑笑， “哪怕買條船一直飄在公海上都沒問題。”
唔……我也可以，買臺Xtarlink聯網，我在哪裏寫代碼不是寫？兩人一起——
心口一陣鈍痛。
連想想都做不到了嗎……
“晚晚，”邱商節說， “你眼睛還沒好，不要迎風坐。換到這邊來。”
總還是有什麽可以做的吧？
“律師聲明發了，警方公告也發了。”王老師說，但有些人就是非要看到造謠者被繩之以法，才相信那是謠言，這些人也沒錯啊。
“哦，監控肯定是青陽內部流出來的，”我說， “聽說青陽都自查兩遍了，應該快抓到人了吧。”
王老師看了邱商節一眼，意味深長地說： “那倒未必。”
？？
“而且，”王老師繼續說， “還有不少人拿第一段視頻說事。不管後面的假不假，第一段看起來終歸符合他們的敘事。”
“可是他沒有啊，”我說， “我可以作證啊。”
“要是他們說你拿錢做假證，你怎麽辦？怎麽證明你不是？”邱商節拍拍我手背， “只要你知道我沒做，那就可以了。其他你不用管。”
我看着他無奈的臉，不甘心啊，一定還——
“其實還有個方案。”王老師說。
诶？怎麽不早說？
“可是被邱總斃掉了。”
哈？Why？
“邱總他說不想把蘇小姐你卷進來。”
“你還好意思說，”邱商節冷冷地說， “要不是你多事去找她，她就不會去青陽找我，就不會填什麽訪客登記表，名字和電話就不會洩露出去。”
？？？？
我和王老師面面相觑。
誰？我？誰找我？什麽跟什麽？
訪客登記表？名字和電話？從青陽洩露出去？
我和王老師同時舉手。
“晚晚，你說。”
這麽多問題，先問哪個？
當然是最重要的那個。
“我現在算是已經被卷進來了吧？王老師說的方案是什麽？”
* * * * *
王老師說，方案叫做“改變敘事的底色”。
換成人話，他建議邱商節和我扮成情侶出現在公衆面前。
感情很好的小情侶為何在電梯裏摟摟抱抱？
交給大家各自腦補就好。
主打一個把冷冰冰的手铐變成毛茸茸的手铐。
邱商節看起來并沒有很反感這個方案，他擔憂的是： “晚晚下周就回A國，時間上來得及嗎？”
“沒問題的邱總，”王老師說， “你和蘇小姐都是不是公衆人物，咱們不搞官宣那一套。”
王老師說，這兩天拍幾條約會吃飯、散步牽手的物料，多換幾套衣服，時間跨度搞大。
王老師說，編輯成網友偶遇，投稿給本地小V首發，再聯系平臺大V轉發……主打一個潤物細無聲。
王老師說，雖然不可能100%洗白，但是……而且……應該……
王老師說，文案可以這樣……
巴拉巴拉……
Think、Think、Think！
王老師的方案是讓我們扮情侶。
邱商節認為王老師去找過我，找我談過這個方案。
邱商節認為我跟王老師談過之後，去青陽集團樓找他。
邱商節認為我找他是為了談王老師的方案。
那他拒絕的是——
Holy shit……
四舍五入等于我沒表白過。
“……就這樣，蘇小姐可以配合嗎？”
“嗯嗯，沒問題。”
我又好了。我又回到了熟悉的支路。
這邊心情也是要起起伏伏的，但是我有經驗啊，但是我經驗豐富啊。
呃，剛剛還有個什麽疑問來着？
算了，whatever。
太好了、太好了……
“不過，”邱商節說， “我有個條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