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回憶過去
回憶過去
千年寒池,刺骨的冰冷,正好中和了劍傷帶來的疼痛,讓人只想就此睡去,臨近昏迷之際,恍惚間回到了初遇的那個夏天——三伏天,熱的人心裏發慌,沒人願意這個時候放棄乘涼的小屋,踩着太陽別處亂逛,只有小孩子會到處亂跑。
發臭的巷子裏,一只似人也不是人,似妖也不是妖的正被前方幾個小毛孩嬉笑着踢打。被打的瞧着也不過豆蔻年華左右,可惜頭發遮臉看不到樣貌,不過渾身腐臭,粗布衣,沾滿灰塵,身上傷口腐爛生蛆,應當是人妖偷生,遺棄的孩子。
即使有趕路人瞧見,也不過是嘆氣一聲,并未出手阻止,人和妖的關系緊張,這些出生的半妖只能淪為階下囚。
明月在想此生也就這樣了,沒有名字,活到現在多虧瑤娘。瑤娘是醉月樓的花娘,待的最久,她嘴邊總是挂着自己的身世:“從小被丢棄,醉月樓收養了她,她以後哪也不去,這就是她的家。”
可老鸨總是苛刻她的銀錢,因為知道瑤娘無處可去,還拉扯着我。老鸨總是念叨“天天帶着這個拖油瓶。”也就随瑤娘去了。瑤娘不理只加倍對我好,帶我識字,教我樂理,教我保命的符咒。
瑤娘最愛飲酒,醉酒後總愛摟着我入睡,同我講過去的往事:“還記得那天雪大的嘞!你就包在一個棉花都沒有,破麻布裏,臉圓圓的,凍的通紅,也就對我傻傻的笑着,不然也不能把你這個小女娃撿回來……”通常還未講到一半瑤娘便沉沉睡去。
瑤娘沒有孩子,我就是她唯一的孩子,她沒給我起名,總是覺得起名字太繁瑣,所性也就不起了,她的名字就是老鸨随便起的。瑤娘是狐妖,生的自是美豔,年輕時連趕考的書生瞧上一眼,便也要寝家蕩産只為再見瑤娘一面。瑤娘也有自己的心上人,可遇人不淑,那人騙光了瑤娘的所有的財産,便逃了。
瑤娘卻無所謂:“身外之物,他與我有這樣一場緣分,也不枉此生。”可在深夜裏總是抱着我大哭,也不用多勸,過會兒,擦擦眼淚,便又說起撿到我的故事。
可就是這樣好的瑤娘,最終還是離我而去,我的瑤娘為了救她那所謂的姐妹,被騙去臨安府,奪了精元,□□致死。
明月以死相逼才從老鸨口中得知:“瑤娘的屍體被草席一裹,随意丢棄亂葬崗,得罪的人勢力過于龐大,連官府都不管。只知是當今妖帝謝共秋得力的大将,剛立過功,封過賞的常德将軍。”
“平常百姓光活着就已經很難了,碰到這樣的事哪一個不是忍氣吞聲。”老鸨最後給明月的勸告,也不過是輕飄飄的幾句話,便把瑤娘所有身家收走。明月撿起孤零零被遺棄的紅繩鏈,瑤娘總說自己的手藝最好,還找了師傅開過光,帶了就能平平安安。
緊緊握着,最後一絲溫存,明月不服,憑什麽,憑什麽一條命就該如此輕賤。
雨侵刷着泥濘,霧似起,無人注意,亂葬崗群鼠成堆,白骨裸露,屍橫遍野。明月卻在天上的明月照亮,一遍遍的尋,一遍遍的找,直至天亮,才尋到,被啃食半邊的瑤娘。此刻,躺在鼠堆裏,瑤娘生平最愛的臉,此時,被啃食的裸露半邊。疲憊的心靈終于在此刻停歇,趴在瑤娘懷裏哭泣。晨起霧裏,泣聲泣立。
安頓好瑤娘,明月便佯裝成歌姬進入臨安府,稚嫩的臉龐畫着不符合這個年紀的妝容,倒是添了一絲清冷。臨安府來了一位及其尊貴的客人,這消息并未走漏,只講給別人聽。
混進歌姬隊伍裏并不難,難的是自己怎麽血刃一個剛剛立過戰功的将軍,明月不是沒有想過失敗的下場是什麽,可瑤娘死不瞑目。
就在那一天,明月舞姿被人熟知,自小跟着瑤娘,舞自是不差的。人群中凸顯,那當真是“布轉回廊,半落梅花婉娩香。”以簪為劍,婉轉悠長,逐漸逼近,刺向胸膛。“噗呲”穿透手掌,被擋了下來,整個大殿鴉雀無聲。
待明月看清此人,已被侍衛緝拿,按頭跪下“終究還是失敗了。”雙眸含淚,此刻再也止不住的哭泣。
早就已經做好失敗的準備了,可等了許久,并未聽見下令,那人卻擦幹血跡,用劍當場斬下常德的腦袋,血濺當場,無人想到,也沒人阻攔,只因他是這江山的王,誰敢攔?
“常德與妖族密謀,奪我疆土,不可饒,今日便給那些心思不正之人一個警告,若再犯,株連九族。”
白皙臉頰,眼尾狹長,此刻被染的墨紅,英氣的劍眉緊皺,眼眸幽長的掃過在座各位。卻在一位舞姬身上停留,在想什麽。
明月看着血濺當場的常德,不由得大笑道,而後拾起地上掉落的簪子,當場補刀。“瑤娘,你看到了嗎?我幫你報仇了……”淚水掩蓋了眸子,終是數日未睡,精疲力盡的倒下了。
再次醒來,身處地牢,可明月早已滿足,不枉活一世,靜靜等待死亡的到來。沒等來劊子手砍頭,倒是被打了五十鞭,扔了出來。
瑤娘自撿回明月起,便沒有對外人透露過半人半妖的身世,每月都會喂壓制妖特征的藥,如今瑤娘不在了,沒人會在給明月喂藥,醉月樓也回不去了,便是走在街上都會被人喊打,明月活了下來,可這天下之大,也終究容不下她。
身上早已皮開肉綻,早已沒了力氣,不知走到哪裏,直覺太陽太過毒辣,眼前發黑,直直睡去。
人妖不和,人盡皆知,不知睡了多久,明月舔了舔幹裂的嘴唇,正等待死亡的降臨。模糊間,一匹及好的虎皮靴映入眼簾。任由此人拖起,明月在使不上半分力氣,懸浮在空中,只覺自己能飛起來了,可細想自己哪會飛,只是被人拖抱。想看看此人,可看到的只是輕微搖晃奶膘肉,像瑤娘最愛帶的寶珠,對,是眼珠,和寶珠一樣亮的眼珠。這樣想着,便沉沉睡去。
那一天我全身潰爛,身體發臭,我看着黑暗将我一點點吞噬,逐漸放棄掙紮,只希望自己能快些,可有個人将我抱起,帶我出去,蛆蟲爬滿我二人,他卻不嫌,只覺我受了不少苦,給我清洗身體,我可能暫時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