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不去

回不去

不知等了多少個日夜,不知看了多少滿月,數過多少繁星。記憶中那個身材苗條,借着月光翩翩起舞的女子,早己記不清模樣。

冷列的劍鋒指向道士,用近乎是祈求的詢問:“你告訴我,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青筋凸起,近乎瘋癫,哪還是翩翩公子的摸樣。

拿劍的手止不住的顫抖,與跪在前方的道士,形成鮮明的對比。已身過從心之年,人世間,體會過,不枉此生,緊閉眼眸,不去看他,只喃喃道:“如今造成這一局面,老夫愧對君主啊!當初殿下執念太深,是老夫太過怯懦,不敢良言。本以為那女子是殿下的良人,能幫殿下解開心結,卻不料‘有緣無分’世上本就沒有所謂的複活之法,祭祀不過是個幌子罷了,是老身擅作主張,以為陛下不會做的如此決絕,老身有罪。”

話畢,不管對方怎的反應,只身向前,血濺滿堂,當場身亡。謝共秋直覺好笑,便也笑出來了,這道士話裏話外指責我太過無情,可他怎知,夜夜饞夢,大片大片的鮮血,随處可見的屍骸,困擾的夢魇,根本就不能使我說出“後悔”這兩個字。數日未磕眼,滴水未進,眼皮打瞌,或許睡着了,夢裏就能得償所願,不用在悠悠度日了。

德福終是忍不住,可殿下已經将自己鎖了三天三夜,連同那道士,誰也不知發生什麽。腐爛的臭味早已飄出,德福大抵是猜到了,掙紮了一番,自己同殿下長大,大不了一頓罰,總不至于丢了腦袋。推門而入,德福被驚呆了,他的殿下,胡子拉碴,衣衫淩亂,卻睡的安詳。那道士的屍體就躺在殿下的不遠處,早已被蛆蟲沾滿,腐爛發臭。德福慌了,連忙查看,好在身體有溫度,只是昏死過去。

昔日裏,那樣尊貴,注重禮節的少年帝王,也有如此狼狽的一幕。

初見她時,一襲紅衣,翩若驚鴻,阮若游龍。可臉卻圓圓的,透過傅粉,也能看到這布施粉黛的臉會透着粉粉的紅暈。

可這小姑娘真虎,一方征戰的将軍,憑你一個小姑娘,那是說殺就殺的。不過這個倔強勁,太像了,透過她想到了那年海棠花開,偷偷帶着幼時阿妹去看西域表演,阿妹也是這般倔強勁,立志成為他的護盾。如果早點長大,也是這般年歲了。我阻止她了,順水推舟,我解決了一個大患,立了威信,這常德私下與妖密謀,當真以為無人知曉?

只是沒想到,這常德這麽喪盡天良,也不怪已被斬立決,還會被補刀。可她不知道的是,王殺任何人,沒人敢議,而民哪怕好生站着,都會天降橫禍。小姑娘比我小幾歲,撿到她時,看人也是怯生生的,身上爛的沒有一塊好肉,即便這樣,半妖的特征也尤為明顯。

本以為她是安安靜靜的性子,卻不知與我混熟之後,連掌事姑姑教與她的禮儀都抛之腦後,更是在成年禮上,偷偷拉我跑出,爬到摘星樓,湊着月光,與我對飲。

“怎麽不喝,莫不是怕我酒後對你做些什麽?”

謝共秋只是笑笑并未答話,像是想到了什麽,只緊盯手中的酒壺,良久,才小泯一口。

明月才不管他,早已喝的月亮與星星分不清,臉暈的紅撲撲的,看着這夜,想起瑤娘所說“一醉解千愁”如今體驗過,也不過如此。

酒壯慫人膽,明月昔日裏總是聽到侍女談論着:“君上對明月這般好,不過是因為當年君上愧對公主罷了,她也就是命好,不過就是個鸠占鵲巢的小醜。”今日,就是要問個清楚,明月心裏想着,這五年來,早已使明月看清自己的心,礙于身份,平日不敢表露出來,只當大大方方的知己,今日喝糊塗了,便是要任性一回。

這樣想着,挾着月光靠近,眸子墨亮看向謝共秋。如今的謝共秋早已褪去稚嫩,劍眉星眸,氣質清冷,此刻與明月對望,他的目光溫柔似水,直勾勾地凝望着她。明月覺得自己再不說些什麽,就會被這目光拆骨入腹,張張口,卻怎的也說不出這句話,急得明月只能跺腳。

他的手慢慢地向星星靠近,輕輕擦了擦,明月才知道,自己竟然不争氣的哭了,太丢臉了,還沒說呢!腳下一軟,向前跌去,本以為謝共秋會像話本裏寫着,去接住她,對視親吻。可是接住是接住了,這姿勢怎麽這麽怪異,而且明月覺得頭好像抵了一個硬硬的東西,那這上方……

明月羞紅了臉,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不敢去看他,過了好一會,看對方也沒有下一步的動作,明月才敢睜開眼縫,只見到謝共秋在不似以前看到的恪守禮,而是臉暈暈的,笑盈盈的看着她,好可愛,腦中突然蹦出這個詞。

或許,他也醉了,并未生氣,只是迷離的看着,對着不知天上的明月,還是眼前的明月,開始放肆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雖不知他的笑點是什麽,許是在笑明月的窘态。可明月覺得他現在笑的樣子,比任何時候都好看,以前怎麽沒發現,他居然還有梨渦。

盡興至此,明月便再也忍不住,抛去繁重的禮衣,也把謝共秋的禮衣扒了,踩着繁星在這最高的樓翩翩起舞,像仙女下凡,随時快要飛走。恍惚間看到苌芷因腳崴,被斷言此生再也跳不成,卻一舞豔驚四座,也是像這般身着最素衣裳,卻跳出最美的舞步。謝共秋并未醉,看的出這是明月,而非自己的妹妹,他只是貪戀這片刻的歡愉,不用在被那些夢魇纏身,妹妹的死終是成了這一生的擾。

這是謝共秋睡得最踏實的一覺,沒有夢到那血腥的場面。常德去摘星樓尋殿下時,看見這場面,倒是不驚,畢竟這明月做出格的事又不止這一件。

只是還是覺得這姿态着實不雅,明月手腳共用緊緊趴在謝共秋身上,流着哈喇子,還在呼哈呼哈的睡着,兩人外衣均已被仍在地,只穿着裏衣緊緊相擁,而他的殿下此刻已醒,卻任由明月抱着。雖殿下不喜被人管,可該有的禮節殿下不會不遵守,終是忍不住:

“成何體統。”

說出來舒服多了。這聲音又尖又細,直接把還在做夢的明月,強行喚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看到福德氣急敗壞的模樣,猜也猜的出來,絕對是昨夜喝上頭,幹了點有失禮儀的事。

“殿下不懂事,尚義也如此的不懂事嗎?”明月還在忙着一層一層撿着地上的禮服,聽着福德這護犢子的話,心裏打起了小算盤,只覺任性一回,便拉着穿着一半禮服的謝共秋,便不聽福德在身後追趕,拉着便跑,跑時還不往朝身後福德扮鬼臉吐舌頭,福德氣個半死,也只能無奈去攆。

“成何體統,你可慢點,當心摔着殿下,哎呀!兩個祖宗,這被人看到了該如何是好……”

絮絮叨叨的,明月當然做事有度,下了摘星樓,離宮門還有一些距離,便放慢腳步,等着福德來抓,通常福德抓到後,總會嘲笑明月不如他這老人,明月就會回怼,每次福德都怼不過。謝共秋也不理他倆争辯,只默默穿好自己衣服,開始梳洗,待所有都已完成,便去處理各種各樣的事情,而明月會在常德伺候他梳洗時,在回籠睡一覺。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的過着,轉瞬即逝。

“這可如何是好,殿下遲遲不願醒,你這鄉野村夫,當真能喚醒殿下嗎?”大殿內響起福德焦灼的聲音,在于人訴問。前面人一聽這話便不樂意了,回怼道:“你家殿下沉溺與往事回憶不願醒,并非不是我醫術不佳,不願活的人,怎能救?”

“師兄,要不試試犀香,進入他夢境,找他魂,揍他一頓,看他想不想活。”法秋水吊兒郎當的說道,滿嘴已是被美味佳肴填滿,含糊不清的聲音還是被他師兄聽到,随機眉宇舒展開來。"小水還是你聰明,這事還得你去,只有你的術法與入魂最為契合,我會守你,速速喚醒,不可貪戀。"

“放心,師兄,我辦事你放心。”

犀香燃起,沿着整個屋子環繞,屏退了在場所有人,法秋水躺下,貼上道符,等待着進入此人夢境,卻倏爾看見柱子上方飄過一個柔情似水的女人,之所以這般形容她,是覺得平常女鬼那個不是恐怖如斯,這個倒是好看的緊。那女鬼盯着她,法秋水沒管,困意襲來,看來師兄陣法生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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