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紅燭6

紅燭6

說話間,鬼新娘的呼吸打在劉大富的臉側,氣流溫暖,濕潤。

嗯?

劉大富一個激靈,鬼怎麽會有溫度,她……難道是活人?

等等,她說要認識他老婆!?

她知道綿綿在哪兒?

“你……”他下意識就要上前,但鬼新娘立刻放開了他,往後退了一步。

她輕輕一擺手,旁邊的紙人就戰戰兢兢地上前鉗制住了劉大富,劉大富沒有反抗,而是緊緊盯着鬼新娘,随着她的步伐,一步步走進了那喜氣洋洋的祠堂。

祠堂內非常寬敞,但是光線黯淡,全靠紅燭照明。

猩紅的光芒下,可見供桌上擺滿了先人的牌位,粗略一掃,全是姓周的。

劉大富四下望了望,并沒有發現大佛的影子。

紙人們押送着他們進入了祠堂側邊的一個小廳,一進門,便看到地上陳列着兩具大紅色的棺材,其中一副的棺蓋打開,裏面空空如也,上頭貼着一張紅紙,上頭寫着四個字。

新娘張芬。

另一副蓋得嚴嚴實實,則是寫着新郎周槐。

靈堂內有兩扇大窗戶,但是蓋着厚厚的紅色窗簾,屋內全靠紅燭照明,明明沒有風,但是燭光搖曳,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撥動燭焰。

鬼新娘一招手,紙人們便飛快退下,靈堂內瞬間空蕩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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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兩副棺材在前,劉大富咽了口唾沫,又有點懷疑自己剛才是不是幻覺了,這鬼新娘怎麽看都是剛從棺材裏爬出來的吧?

他試探着開口:“你……你是張芬姑娘嗎?”

只見鬼新娘一伸手,掀開了遮面的紅紗,一張煞白的臉露了出來,但那張臉上卻鑲嵌着一雙溫潤又冷靜的圓圓眼睛,充滿生機。

女孩輕聲開口:“你好,我叫郁小白,我是人,我也是意外被卷入這裏的。”

“你……”劉大富腦子有些轉不過來,“可王虎他們說死去的女孩叫張芬。”

郁小白面色平靜地拉開了靈堂紅色的窗簾,一具面目全非的女性屍體頓時展現在劉大富眼前,“張芬在這裏。”

張芬顯然已經死去許久,渾身僵硬,且已經出現了屍斑。

但她直挺挺地站着,雙目緊閉,看起來像是只是睡着了。

“……”猛地看見張芬的死相,劉大富倒吸一口冷氣:“你這是,取代了鬼新娘?”

“是的,我發現紙人們對棺材很是看重,但是又沒有派人看守,所以我趁它們不注意偷偷溜了進來,藏在棺材裏面。”

郁小白擦了一把自己的臉,刮下來一層白膩子,抖了抖濕透的中式新娘服,“還做了點僞裝。”

她又從兜裏拿出那個疊成千紙鶴的半截紙人腿:“我覺得有這東西在身上,他們可能分辨不出來我是不是人。”

劉大富默然,他們想方設法想逃離這裏,眼前這女孩卻主動潛了進來,還鑽進了棺材……她到底是來幹什麽的?

半晌後,他才想起來問:“對了,你說你能找到我老婆?你知道綿綿的下落嗎!”

提到這茬,郁小白眸光一凝,深深地看向劉大富:“我有一個問題要先問你,你确定你不認識劉瑩嗎?”

“劉瑩?”

劉大富一愣,想起那個一直抱着孩子的年輕女人,“我今天是第一次見她。”

郁小白了然,難怪他們一點眼神交流都沒有,原來在這個時間線裏,他們竟然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既然劉瑩不是他的老婆,那他現在的妻子又是誰?

郁小白想起來他口中的名字,“綿綿……柳綿?”

“對,你真的知道綿綿!”

劉大富驚喜萬分:“她失蹤已經一年多了,我找遍了她可能出現的地方,半點線索都沒有!最近警方才找到她的手機,定位就是在這裏消失的……”

柳綿已經失蹤一年多了?

郁小白想到提醒自己逃離的那個大辮子姑娘,以及她那雙白骨可見的手。

“她在墓燭村的村支部,不過她好像有點害羞,不是很願意見人。”郁小白實話實說:“她還告訴我,出口在村子東邊盡頭的水井處。”

說着,她從兜裏掏出一張工作證,又從窗簾後面拿出虎哥的背包,一股腦遞給劉大富:“給你。”

“工作證算是物歸原主,背包麻煩你幫我轉交給王虎,我看你們好像也認識了。”

劉大富接過證件和背包,他只掃了一眼證件,整個人便激動得發抖:“綿綿,真的是綿綿的工作證……我終于找到了!”

“村支部,村支部在哪兒?!”他一刻都待不住了,熱切地盯着郁小白,“求你告訴我,我現在就去找她!”

“在……”郁小白剛要說話,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喧嚣。

她動作迅捷,一把扯過劉大富塞進厚厚的窗簾後,和張芬的屍體待在一起,“你別出來,等下趁機逃走,記得把背包還給王虎。”

劉大富剛想大叫,卻在聽到兩個沉重的腳步時閉上了嘴,緊緊地貼着牆,一動不動。

郁小白沒有躲,她放下頭紗遮擋住臉,直挺挺地站在棺材前。

兩個人影走了進來。

出乎意料的是,這兩人并不是紙人,而是活生生的人類。

這是一男一女,兩人看起來都有五六十歲了,面容老實,身上有常年勞作留下的痕跡,一望之下,如同兩顆被烈日暴曬後蔫了吧唧的麥苗。

任誰看了,都不會懷疑這兩人是大奸大惡之輩。

他們進入靈堂後,一眼便看到了直挺挺站着的郁小白。

“怎麽給弄起來了?”老漢聲音粗啞,語氣頗為不滿:“這些紙人做事就是不牢靠,我早說了,不如抓點活人來用,反正那邪佛都能控制……”

老婦白了他一眼:“還想要活人?上次養的那個小蹄子,給我們捅了多大的簍子!”

“再說了,現在查得嚴,活牲難弄了,你最近去外面走動的時候小心點,別陰溝裏翻了船!”

“知道了……我就是說說嘛!”老漢臉色難看,他手腳麻利地上前将郁小白放倒,搬上了他們帶來的板車。

“快點吧,還得送去給那東西過過眼,別趕不上十二點的吉時。”

“知道了!”老漢看了一眼棺材裏的新郎,“這次兩個祭品還行,挺新鮮,希望能喂飽那邪佛。”

“閉嘴,不要邪佛邪佛地叫,別讓它聽見了!”

“知道了知道了,就你唠叨。”

說着,兩人合力推起板車,嘎吱嘎吱地推向祠堂的後院。

郁小白直挺挺地躺着裝屍體,腦子裏飛速運轉,邪佛?

難道這個地方的佛竟然是壞的?

殺人獻祭,還大張旗鼓搞這些冥婚儀式,也是為了取悅那邪佛?

聽他們的意思,好像現在就是要送她去見那邪佛。

剛好,她也想見見那邪佛,問問它到底在搞什麽——她有種神奇的預感,她離真相已經很近了。

她安心地閉上眼,等着被送到地方。

而目睹了這一切的劉大富都快急死了!

聽這意思,郁小白這是要被送往怪物老巢了啊,那宣傳冊上的佛,竟然是罪魁禍首!

不行,郁小白要是死了,他上哪兒問綿綿的下落去?

他一把掀開窗簾,目光逡巡之下,落在了那緊緊蓋着的新郎棺材上——拼了!

嘎吱嘎吱——

木板車刺耳的滾動聲在空曠的祠堂後院響起,高大的祠堂後竟然是一片遮天蔽日的密林,一座破敗昏暗的佛堂隐藏其中。

佛堂極為簡單,空曠的大殿中只擺了一座兩米高的佛陀金身,金身前,則有一小塊兒蓄了水的蓮花池。

大中午的,佛堂內卻沒有一點兒陽光漏進來,全靠殿中點燃的紅燭照明。

郁小白被丢在地上,她偷偷瞄了瞄這佛陀金身。

說是金身,但其實就是個泥土捏的坯子,可能在香火旺盛時,它曾被人類用金色油彩塗遍全身,做出了金玉一般的質地,在燈火照耀下也熠熠生光,燦爛輝煌。

但如今,它身上的油彩斑駁脫落,露出黑黃相見的內裏,東一塊西一塊兒的,活像小孩子随後拿泥巴捏出來的游戲之作。

而且它的造型,有點兒奇怪。

三頭,七手,一只手捏着蓮花高舉在頭頂,另外三對手臂在身前結印,三頭各看向一邊。

而且它的臉部是空白一片的,沒有刻畫五官。

它的七只手上挂滿了紅色綢布,布上似乎寫了字,非常像郁小白曾在那些著名景點看到的吉祥樹,許願樹之類的東西。

但是這東西挂在佛像身上,只是說不出的滑稽。

她心中做出評價:挺醜的。

“行了,再把那個男的也搬來,齊活!”

老漢抹了把臉,有些期待地看了看蓮花池:“不知道這次能長出來多少花,有了這兩人,少說能頂個一年兩年吧?”

“哼。”老婦一聲冷哼:“要不是那個小蹄子壞事,我們又哪用這樣冒險,這次抓人牲着急忙慌的,說不定留下了些痕跡,等弄完,還得去善後!”

“還有,那個小蹄子一天不抓回來,我渾身難受。”

“慌什麽?”老漢一臉無所謂:“別管是什麽人來,只要進了咱們村,佛尊都不會讓他們跑掉!那小蹄子身上也烙了佛尊的标記,不愁找不到。”

“那倒是……走吧,去搬新郎。”老婦推起板車,兩人一前一後離去。

等他們走遠之後,郁小白坐了起來。

裝屍體裝久了,她的脖子有點僵硬,她揉着後脖頸,慢慢地站起身,望向那尊過分安靜的怪佛。

“你就是他們說的邪佛吧。”

她看向佛像,誠懇地開口:“是你把我弄到這個時空來的嗎?”

“如果是的話,請你把我送回去吧,我家裏還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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