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紅燭12

紅燭12

周岩笑着,回看了她一眼,語調依然是溫柔的:“傻瓜,我是周岩啊。”

“你才不是!”

劉瑩崩潰地大喊:“周岩是好人,他是唯一一個幫我,護我的人!”

周家村那麽多人,只有周岩,只有他從來沒有用異樣的目光看着她,只有他,永遠平視着她,只有他,真的把她當成一個人。

而不是一個“買來的貨物”。

唯獨他,唯獨他……

“我們朝夕相處了那麽久,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了。”周岩有些驚訝:“你是我未來的妻子,我對你好,是理所應當的。”

親耳聽到他承認身份,劉瑩心中再無僥幸。

他就是“童養夫”,是那個房間後的人。

這突如其來的事實,将她擊倒在地,雖然她從未期待過周岩救贖她,更沒有想過借助他的力量逃出生天。

可從前他給的溫暖和力量,也不是虛假的。

原來,一切都是謊言。

他不是黑暗中的一線光明,他,就是黑暗本身。

“可笑,真是可笑。”

劉瑩閉上了嘴巴,不再做任何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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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麽會兒功夫,周岩已經吸收完了所有的鬼子蓮,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受着體內久違的充盈力量。

另一邊,郁小白也在幫劉大富止血,她不僅深谙殺豬之道,對救死扶傷也有些心得。

“沒事。”她順手從柳綿破破爛爛的衣服上撕下一長條,給劉大富包紮:“他平時鍛煉得很好,肌肉緊繃,刀刺得不深,沒有捅到要害。”

劉大富松了口氣。

“不過……”郁小白看向還在睡覺的小楓,皺了皺眉:“他有點問題。”

“小楓怎麽了!?”柳綿緊張地靠在小楓身邊,卻不敢伸手觸碰他——她是厲鬼,接觸人類會灼傷人類的皮膚,時間一久,還會傷及靈魂。

劉大富一把将這失而複得的孩子摟在懷裏,滿臉緊張:“是那些鬼東西做了什麽嗎?”

郁小白翻了翻小楓的眼皮,又掐了掐他的人中,可孩子依然沉睡着,沒有反應。

她肯定道:“他被喂了安眠藥。”

“什麽,到底是誰幹的!”劉大富大為緊張:“不會傷身體吧!”

“這怎麽辦,要逼他吐出來嗎?”柳綿問。

“不用,量不大,只要代謝完就沒事了。”郁小白站起身,看向劉大富:“現在更需要的是消炎藥,你的刀傷不能惡化,要是感染就麻煩了。”

“我們得快點出去。”

說着,幾人都看向了那邊的周岩和紙人大軍。

周岩聞言,當即退了一步:“我要的只是鬼子蓮!你們想走,我毫無意見。”

柳綿看了一眼劉瑩,“她呢?”

“瑩瑩是我的妻子,當然是跟着我。”周岩語氣沉沉:“我不會讓任何人帶走她。”

“……”

柳綿還想說些什麽,卻被劉大富拉住了。

“不要沖動。”他抱緊了懷裏的孩子:“先送孩子走。”

柳綿噤聲。

雙方達成共識,劉大富和柳綿護送着孩子先行離開,郁小白看了一眼劉瑩後,也跟着離開。

面對着衆人的“抛棄”,劉瑩面無表情。

“看,這就是外面的人。”

周岩瞥了一眼滿臉麻木的劉瑩,嘴角一勾:“你對那小崽子再好,他的家人也不會感激你,他們只會在這種時候抛下你,就像當初你媽媽把你賣掉一樣……”

劉瑩低垂着眼,沒有任何反應。

“好啦,不要為那些人難過了。”他溫柔地俯身,撫摸着她的臉龐:“別擔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他一把抱起劉瑩,竟然騰空飛起,身後隐約有個巨大的佛像陰影一閃而過。

“我帶你回家。”

他說的家,是村中一座小小的院落,從外面看着只是座普通的農家小院,可一進去之後,裏面竟然裝修得豪華精致,家具都是上等木材,顯然價值不菲。

院中站着不少紙人,個個低眉順眼,一見周岩回來,都迎了上來。

“主人!”

“主人回來了!”

一個中年紙人湊上前來:“主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閉嘴。”周岩揮開紙人們,先把劉瑩放在大廳的軟椅上:“去倒杯水來。”

“是!”有紙人立刻去了。

“瑩瑩,你休息會兒,放心,沒有人敢傷害你的。”周岩摸了摸她的發頂。

劉瑩依然沒有反應。

他皺了皺眉,這才回頭看向方才那個紙人:“出什麽事了?”

紙人低下頭:“二老去搬運新娘新郎時,出了意外……我們在蓮花池底,找到了他們的屍骨……”

“什麽?”

周岩眉頭一皺,想到自己吸收完的鬼子蓮:“他們竟然成了蓮花的養料?這麽說,鬼子蓮能成功培育出來,爹娘功不可沒啊……”

聽到這話,一直死氣沉沉的劉瑩猛地擡起了頭。

她一雙黑漆漆的眼睛死死盯着周岩:“什麽養料?”

見周岩對劉瑩如此看重,紙人立刻殷勤為她解釋了鬼子蓮的培育方法。

“連續上貢五年,每年一對新人,冥婚成後,投入蓮池。”

“血肉化水,蓮池吸滿養分,才能結出蓮子。”

“但今年出了些意外,二老被那幾個外來人推入蓮池,好在蓮池并不在意,依然開花結果……”

話音未落,劉瑩克制不住地一陣幹嘔。

那些蓮子,竟然是活人血肉所化!

想到周岩吸收蓮子的模樣,她厭惡地看向他:“你這樣,和吃父母血肉有什麽區別?”

“你難道不會覺得愧疚,覺得難過嗎!”

“難過?”周岩不解,他歪了歪頭:“我為什麽要覺得難過?”

他托着下巴,坐到了劉瑩對面:“他們生下我,卻不給我一個強健的體魄,別人在太陽底下奔跑,爬樹下河,滿村地瘋玩,而我,只能每天躺在床上,日複一日地看着天花板。”

“床邊的藥永遠不停,動不動我的衣服就被鮮血染透,痛苦像繩索一樣拴在我的脖子上。”

“日夜疼痛,無休無止。”

“我明明是一個沒有明天的人,甚至他們已經給我打好了棺材,只等着我咽氣,可他們就是不準我死。”

“我被困在那鋪床上,像個活死人一樣,腐爛,生蛆……”

他神色淡淡:“瑩瑩,他們生來就欠我。”

“……”劉瑩咬牙:“這不是你傷害別人的原因!”

她永遠不會忘記決定出逃的前一晚,她看到一幕。

那是小楓被送到家裏之後的事,最開始,周岩的父母說,小楓是親戚家的孩子,親戚家裏窮,過不下去了,就送孩子來他們家借住。

她雖然很奇怪為什麽孩子連件衣服都沒有,但她很喜歡那孩子,主動接過了照顧他的任務。

這時候的她已經二十歲,小楓喜歡這個和媽媽有些相似的女人,也非常願意黏着她。

只是每天晚上,小楓都要被周父周母帶走。

他要和“童養夫”睡一個房間。

小楓在家裏住了整整一年,他慢慢長大了一些,但臉色總是有些蒼白。

劉瑩懷疑他營養不良,但偷偷給他喂了雞腿和牛奶,他還是沒有好轉。

直到那天晚上,劉瑩有些失眠,她總覺得自己隐約能聽到小楓的哭聲,最近幾天小楓都蔫蔫的,看着生病了似的。

心煩意亂之下,她偷偷摸到了童養夫的窗邊,偷偷往裏看去。

昏暗的燈光下,童養夫整個人被裹在被子裏,看不到臉。

童養夫的床上擺着一只小小的玉佛,一尊大佛的影子投在牆壁上。

周父周母都圍在床邊,小楓昏昏沉沉地被周母抱在懷中,滿臉虛汗。

“愣着幹什麽,把孩子放下啊。”周父催促道。

周母有些猶豫:“最近連着一周都在抽血……這孩子還小,要是挺不住了怎麽辦?”

“你不忍心?”周父一聲冷哼:“有這閑工夫,你如心疼心疼自己的兒子!要是沒有這個小子給兒子續命,咱兒子早就沒了!”

“再說了,這孩子的家人把他賣了一萬八,錢我們都出了,要怎麽用,那不是随我們的便?”

“要是用壞了,再換一個就是!”

說着,他一把搶過小楓丢在床頭,從床頭拿出一個巨大的針筒。

随後,他熟練地拉起小楓的手臂,将針管紮進了他小小的血管!

“嗚——”

窗外的劉瑩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小楓他竟然也是被拐賣的,這對夫妻将他買來,是要害他的命!

小楓輕輕地掙紮了一下,頭便軟軟地垂了下去。

濃稠的血液很快填滿了針筒,周父滿意地抽出枕頭,将孩子丢給了周母。

随後,他拿着針筒朝着小玉佛拜了拜,嘴裏念念有詞。

“信徒願以陰子之血供奉,求佛祖保佑我兒肉身不滅,魂靈不散,以陰子之命,換我兒無虞!”

說着,他便把那一針筒的血注入了玉佛身前一個小碗內。

随着血液注入,小玉佛隐隐發出紅光。

牆上的佛影猛然漲大幾分,甚至隐約能聽到佛號陣陣,窗外的劉瑩猛地捂住耳朵,牙關緊咬。

這家人,竟然在供奉邪物!

難怪那個病秧子能保住命,原來他在以命換命,太卑鄙了!

不行!

得帶小楓走!

她蹲在窗外,硬生生等到房中的老夫妻都離去,才偷偷打開窗戶,翻了進去。

小楓就被放在玉佛面前,他的胸膛微微起伏,臉色蒼白如紙。

一線細細的紅線連接着他和玉佛,紅線上光芒點點,仿佛一些無形之物被抽取出來,灌入了玉佛之中,随後又流入那陷入被中的童養夫身上。

“你這邪物!”

劉瑩怒從心起!

她來不及多想,直接抄起床邊放着的一根木棍,狠狠揚起,朝着玉佛就是一砸!

“讓你害人,我今天非要砸爛你不可!”

哐當一聲——

玉佛被迎頭打中,頓時碎屑飛濺。

七手之中,有兩手齊根斷掉,身上更是裂痕密布,那紅線登時斷成幾截,消失不見!

她雙眼猩紅,正想再給那病秧子一棍,可這時小楓突然醒了。

“咳咳咳——”

小楓咳嗽着看向床邊的劉瑩,嘴一扁嗚咽道:“姐姐……我好痛!”

劉瑩心痛如絞,她丢下棍子,一把抱起小楓:“別怕,我帶你跑!”

門外已經隐約傳來兩夫妻趕來的聲音,她眼神堅定地望向窗外深不見底的黑暗:“我們離開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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