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琢玉(十七)

琢玉(十七)

白日裏見過的費鳶,此刻正踉踉跄跄地走到她面前,與平日一貫的溫順和善不同,今夜的費鳶似乎格外陰郁。

費鳶收了撐在頭頂的傘,越發靠近過來,他的鞋底沾了些紅土,潮濕的,應該是方才剛剛沾上的。

鳳槿很快明白,他們還是在山上,一步也沒有挪窩。

錢公子真是好寬的心,好深的計,步步為營,靜待時機,只等着他們往他下好的套裏鑽。

因為有閃電劃過,破廟裏時而昏暗,時而亮堂,一陰一陽,倒好像游走在人間末路,鳳槿的眼睛順着費鳶的袍子向上看,他居高臨下,嘴唇還有些顫抖。

鳳槿不禁想到,費鳶這樣虛弱的身體,是怎樣走上來的呢?

他忽然将傘丢開,癡迷地望着鳳槿,然後甫地蹲下身子,視線便與鳳槿齊平了。

鳳槿卻不看他。

費鳶的手企圖撫上鳳槿的面頰。

他粗暴地捏着她的下巴,想讓她看一看自己。

費鳶已喪失了往日所有的從容與風度,此刻他什麽也不是,只是一個被心愛的姑娘拒絕了的瘋子。

瘋子!

“嘶!”鳳槿咬了費鳶一口。

想不到她堂堂女帝竟也會淪落到今日這個境地。

還真是時運不濟,人生無常呢。

“表妹,我從來都是真心的,可是你為何屢屢拒絕,将我一顆心抛到塵埃裏踐踏?”

費鳶,天生驕子,自小便被費家姨父姨母捧在手心裏長大,他溫和待人,進退有禮,是再端方不過的人。

可唯獨面對表妹時,過往所有驕傲全都不見了。

“費鳶表哥,我敬重你的為人,可是你今日,太讓我失望了。你竟夥同賊人陷自己的表妹于如此危險境地,倘若我娘泉下有知,不知該對費姨母有多失望。”

鳳槿言辭鑿鑿,目光直視着費鳶。

費鳶苦笑:“表妹,事到如今,再說這些已經晚了。”

他猛得擡起頭來,挾持着鳳槿,令她分毫也動彈不得。

鳳槿受了桎梏,自然死命掙脫,可她全身都被綁着,晚飯又沒吃多少,渾身上下根本使不出什麽勁來。

她怒目瞪着費鳶以示心中恨意。

“表妹……”費鳶動了情,一個吻輕輕落在她頭頂。

鳳槿只覺得被蒼蠅叮了般的惡心,他的吻順勢向下,蔓延到臉頰上,鳳槿一偏頭閃了過去。

破廟之外風雨大作,費鳶捏過她的臉,手上下了十足的狠勁:“表妹,我們為何會走到這一步?”

是啊,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呢?

費鳶忽然停了動作,往鳳槿嘴裏塞了什麽,強迫她服下。

那藥丸帶了些冷香,清清冷冷的感覺,可是服下之後,小腹之處便像是帶起了一團火焰,燒得五髒六腑直化為灰燼。

費鳶眸色變深,看着鳳槿的臉上逐漸染了一層櫻花般的粉色,那是他不曾見過的嬌媚。

“表妹,我還是會娶你的,我對你的心一直都沒有變。”

他知道表妹很美,少年成人之時也曾多次幻想過她在床上的樣子,就像鳳槿現在這般樣子,放蕩中帶了些清冷禁欲,她是高高在上的,是他心中的女神。

“我不需要!”她原本的語氣該是兇狠的,可是在媚藥的作用下竟變成點點□□,逸出口中。

鳳槿閉了眼睛,在這破廟之中,她手腳被綁,又被下了藥,能逃出生天的幾率大約為零。

“費鳶,你今日不殺我,來日必十倍還之。”

陳國民風開放,沒有現今這個世界如此多的條條框框,鳳槿登基後女子的地位更是高漲,民間的年輕女郎,與看得上眼的男子□□情更是尋常之事。

鳳槿身為陳國貴族,又是女帝,生來便擁有三宮六院的權力,她其實對這種事并不那麽看重。

只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失了身,任是誰都會恨的。

費鳶顫着手脫去鳳槿的外衫,一層一層,抽絲剝繭,很快便只剩下一個肚兜,鳳槿閉上了眼,索性不再看。

就當是……被狗咬了一下。

她緊緊攥着綁住自己的繩子,費鳶迫不及待地除去自己身上的衣裳,并随意丢棄在一旁,鳳槿聽見那窸窸窣窣的聲音,沒來由的一陣惡心感湧上來,她忍着想吐的欲望,安靜地躺在一旁。

左右,也逃不過了。

費鳶的吻開始落在她身上,如雨點般。

卻是戛然而止。

鳳槿睜開眼,看着那個如天神般忽然降臨的男人。

“阿琮,你來了啊。”就像是以往無數次一樣,她喚着東方琮的名字。她知道她的阿琮一定會來的,因為出暗衛營的那天他在父王面前發過誓,會護自己周全,一生一世都會擁戴她。

他怎麽能不來?

鳳槿的神識漸漸被那媚藥所侵蝕,費鳶怕她掙紮,不肯配合,特要了最烈的媚藥。

面前的男人擰着好看的眉毛,神情陰郁。

鳳槿冷下臉,撐着聲音道:“阿琮,殺了他。”

殺了費鳶?

自然,費鳶罪該萬死,可若是因此讓她的手染上血腥,那便是得不償失了。

他自然有令費鳶生不如死的其他法子。

鳳槿的臉頰越來越紅,漸漸有抑制不住的趨勢,裴徵一瞬間明了,她是被人下了藥,而費鳶,很顯然的,便是那個始作俑者。

他是很想好好教訓一番費鳶,可是鳳槿的身子眼瞧着是撐不住了。

“日後再同你算賬。”裴徵掐住費鳶的脖子,将他丢在雨幕裏,這瓢潑大雨,山路又泥濘,山上時有野獸出沒,費鳶自然讨不到什麽好果子吃。

解決了費鳶,裴徵立即将鳳槿身上的繩索悉數解了開來。

“阿琮!”鳳槿喚他,聲音中不自覺地帶了些依賴,并想要靠他更近些。

裴徵從未見過這樣的鳳槿,他脫下外袍搭在鳳槿身上,企圖将她裹得嚴嚴實實的。

一道驚雷自外頭閃下,伴着那駭人的閃電,鳳槿受了驚,一下子攀上了裴徵的肩頭。

他的臉上還有雨漬,方才他一路跑來,連傘也忘了打。

鳳槿迷戀那一點冰涼,像是幹渴極了時所遇見的一捧清水,想要迫不及待地飲盡。

雷聲轟鳴,裴徵擡起鳳槿的頭,使她正視着自己。

“我是誰?”他的聲音裏有一絲喑啞,顯然是動了情。

“東方琮。”鳳槿乖巧地回他,她的理智早已被燒得丁點兒也不剩,只是順着本能道:“東方琮,你不是說過願意為了孤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辭麽,怎麽現在叫你滅個火這般扭捏?”

“小槿,你說胡話了。”他捧着鳳槿的臉,想讓她瞧清自己,若是同費鳶那般,在她意識不清時趁人之危,那麽他裴徵豈不是和費鳶那畜生一般無二了麽,他想要名正言順地占有,想要小槿心甘情願地和他在一起。

鳳槿的眼中出現一點光亮,帶了些疑惑,學着裴徵,也捧着他的臉,跟着他一字一字地念了遍:“裴徵?”

好耳熟的名字,她偏着頭,目色中全是迷離:“你是裴三郎麽?”

裴徵輕聲“嗯”道:“我是裴三郎。”

而後,再說不出話來了,鳳槿不由分說将裴徵撲倒在地,她的唇摸索到裴徵的,将他的話盡數吞滅。

一室旖旎。

費鳶下的藥太烈,鳳槿像是在油鍋裏煎了幾道似的,抱着裴徵荒唐了數回,才堪堪找回清明。

破廟內只剩下殘熄的火堆和散落的裏衣。

鳳槿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臨幸男人,竟是在這樣一個異世界。

裴徵還在睡覺,努力耕耘的人總是要更累一些。

鳳槿忍不住仔細端詳那熟睡的男人起來。

筆挺的鼻,星眉劍目,身上也很結實,是個适合做男寵的,昨晚表現也很勇猛。

鳳槿糾着下巴,開始考慮起來,要不然收了裴徵做大房?

“不行!”可轉眼又被鳳槿否決掉了。

她糾結地看着裴徵,後者正在熟睡之中,此人雖然長得很好看,但奈何心眼太小,日後做了大房定忍不住要吃醋嫉妒,那她這後宅是要還是不要了?

何況現如今這個世界不大瞧得起女人,恐怕鮮少有人能接受一女數夫吧。

裴徵其實早醒了,偷眼瞧了記鳳槿,一個人也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麽,未免尴尬,他還是裝睡吧,順便也能聽一聽大小姐在想些什麽。

直到他聽到“裴三郎小氣又自私,日後肯定刻薄善妒,那孤的那些美人們該怎麽辦,唉,這麽好瞧的臉,睡一覺也不算虧了。”

裴徵一下子睜開了眼,鳳槿正嘆得起勁。

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鳳槿,一字一句道:“大小姐是不想負責麽?昨晚可是你拉着三郎,說什麽也不肯讓三郎走呢。”說着還把昨夜鳳槿挖的一道印子展示在她面前。

鳳槿簡直無地自容。

裴三郎你是青樓小倌嗎?怎麽還一哭二鬧三上吊的?

诶,等等,裴三郎不是斷袖嗎?

“你……你不是不喜歡女人的嗎?”鳳槿弱弱地問,底氣全無:“我是想提醒你,做人要從一而終,可千萬別辜負了從前的相好。”

裴徵冷笑道:“可我方才還聽到大小姐說要三妻四妾,難道我聽錯了?”至于那個東方琮,他還是緩緩再問吧,

果然鳳槿假笑着安慰他道:“不是的,你一定是聽錯了,本小姐怎麽會是那種人呢?”

昨夜下了那麽大雨,一覺起來卻是天氣晴好,鳳槿脫了繩索的桎梏,站在廟門前看着佳木蔥茏,心裏卻是一陣後怕,昨夜若不是裴徵只身上山來救她,恐怕自己早就被費鳶玷污了。

“裴徵,你只身前來,不怕嗎?”鳳槿正色。

裴徵笑了笑:“沒什麽好怕的。”失了她,才是最可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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