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番外之言傾自述(下)
番外之言傾自述(下)
可我留下只是為了救姐夫,對于鬼醫一點興趣也沒有。可他卻每天都來我的院子,跟我講故事,逗我說話。姐夫正常後我便成天在青林殿無所事事,呆在房間裏也不出門。
你真的很羅嗦。
我以前跟你一樣沉默,穆心就這麽哄我,漸漸的我也就不那麽冷清了。
你喜歡她?
不,穆心就像是姐姐,是家人。
我冷哼。招惹了,才說不愛,真是虛僞。
你知道麽,宮家有一個傳說,幾乎所有繼承人的愛情都始于一見鐘情,就像是被人施了咒語,無一人例外。我和穆心認識這麽多年,應該并非是我的良人。
全都是借口。只是薄情罷了,有什麽不能承認的?
因為我存在的一切,都是命定的。
命?什麽是命?你相信了,便是命。
他笑,言傾,你相信命麽?
我不信,我誰都不信,包括自己。
可人總得信些什麽不是麽,不然就太可憐了。他們姐弟,因為我才在這裏修行,我想要變得更強大,才會讓宮家對穆家姐弟感恩,可我能做的,也只有這個了。
為什麽要,跟我說這些?
因為我希望你能更快樂些,青林殿沒什麽不好,風景優美,靈氣旺盛,更重要的是,這裏會讓你變得更加強大,一個男人不能總呆在房間裏,像什麽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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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不過也十六七歲,卻說着大人般的話。他這是做什麽,告訴我這世界上可憐的人不知我一個麽,真是多事。發生過的事情只能回避,絕沒有忘卻這一說,不逃避,就一定會痛苦。我自己又何嘗想一直記得那些不愉快。
青林殿每一年都有一次鬥法大會,所有殿主的弟子依照輩分都必須參與這次鬥法,是以這種形式來檢驗他們修行的進度。因為我眼睛的特殊能力,這一年的鬥法大會我便作為協理,一旦有人使用禁術或者攜帶違禁法器,我便能一眼看出。
這如同看門狗的工作我才不要做。
他丢給我一個桃木簪子,你喜歡長發可總披着也不是辦法,我瞧着他挺适合你的就想着買來送你。
別以為我收了禮物就會同意參加鬥法大會。
哈哈哈,又在口是心非了,言傾,你不覺得融入這個家庭也沒什麽不好麽,過去也罷如今也罷,灑脫一點什麽事就都能過去的。
他的笑容淡然自信,眼睛泛着淡淡的金光,我從未在任何人身上看到這種光芒,那是屬于宮墨淩獨有的氣質。他的确與衆不同,将來想必會前途無量吧。
我低頭看着木簪,有些悲傷。有時候真的很羨慕你,有依靠的家庭,過人的天分,遠大的目标,而我,什麽都不在乎,形同廢人。
怎麽會,你也有依靠,你可以依靠我。別忘了,是我撿的你的命,你沒資格讓它荒廢着。況且你的眼睛能看透人的本質,這是一種多麽值得驕傲的天分。你該擡頭挺胸的站在所有弟子面前讓他們明白,在你面前任何僞裝都形同虛設。讓他們尊敬你,這感覺不好麽?
我該如何形容,他的話第一次點燃了我內心的某種希望,我感覺身體裏的某些東西在慢慢複蘇和萌芽。做一個淩駕于他人的人,似乎聽上去很不錯。
于是鬥法大會那天,我帶着他送的發簪,穿着青林殿的道袍站在鬥法臺上将所有違規者都揪了出來。該慶幸的是,在青林殿的這些時日所看的書,讓我不僅僅只是一個擁有慧眼天分的凡人。要是真打起來,我也未必會輸。
我的能力讓青林殿之主終于松口,我便成了默認的二師兄。從那天開始,我便稱宮墨淩為師兄。
不知是從何時開始,我便和師兄以及穆家姐弟融洽的相處,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我的奇怪之處也越來越明顯。我突然開始看懂穆心眼裏的愛慕和穆歌眼中的嫉妒。
有一年桃花開了整座園子,屋子裏有些悶熱,便打開窗戶換氣。我本是随便拿了本書在看,推開門的一瞬間看見穆家姐姐穆心在院子裏翩翩起舞,滿園桃花落了滿地,她在樹叢裏腰肢婉轉,弟弟穆歌則在一旁彈奏古筝。兩人同是伴随他學習的孩子,雖沒有他過人的天分卻有着很勤奮的努力。更重要的是,我看的到,穆心周身籠罩的淡淡的白光。
白色,在鬼醫屆亦之為祥。
可他們如何與我無幹,正準備關窗的時候卻看到師兄帶着滿身的傷從天而降,穆心心急如焚沖了上去,穆歌則愣在琴旁,幾秒之後突然發怒掙斷琴弦,負氣而走。我幫助穆心将他送往前殿治療,師父将我們通通趕了出來對他進行封閉治療。
他重傷卧床,我一夜未眠。天未亮的時候悄悄潛入他的房間,可床上是空的,腳步突然響起,我便閃身躲進了房梁。
穆心一路追着他進來,眼神擔憂的囑咐他快些休息。
對不起,啊歌太沖動了。
沒關系,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也沒有料到,鹹池裏的水跟我的血脈相沖。
穆心沉默半晌嘆了口氣,坐到他的床邊替他蓋上了被子。墨淩,我真的是被你吓死了。說完便眼淚不止的哭了起來,最後便趴在師兄懷裏停也停不下來。
我望着二人身旁的紅燭嘆息,穆歌啊穆歌,該讓我說你什麽好,你從我這邊偷書原來是為了正月初一引師兄進鹹池,可我明明記得跟你說過,會出人命的,你怎麽就不聽話呢!
穆心,不要哭了好麽,我真的沒事。師兄見她眼淚不止,拿出手帕替她擦拭,因為受傷包紮而露出的手臂從我的角度看,幾乎是将穆心環住。
我坐靠在房梁上俯瞰着他們,內心卻翻江倒海。穆心,穆心,穆心。女人真好,可以扮柔弱,求可憐。嘴上說的再無情愛,也畢竟是個閉月羞花的姑娘。
我沒有勇氣繼續看下去,畫了一張隐身符從窗戶落荒而逃,意外的在湖心亭遇見了酗酒的穆歌。同是天涯淪落人,我走過去拿起他面前的酒壺一飲而盡,烈酒下肚其中滋味怕是只有喝的人最清楚。
穆歌奇怪的看着我,人人稱贊的二師兄也會有傷心難過的時候?
我不置可否,你為什麽難過?
他反問,你又是為何?
我給他碗裏滿上了酒,讓我來猜猜,在意的女人眼裏只有別人,所以嫉妒。
穆歌一愣,怪笑着喝幹了我給他斟滿的酒。我嫉妒?言傾,你真搞笑,那是我親姐。我只是替姐姐不值,看上那樣一個冷血的人。
冷血?或許只是緣分不對罷了。
真奇怪,言傾的嘴裏也會說出這樣的話,你會信這種東西?
我是不信,但我終于發現,有些事情是無能為力的,尤其是感情。
他哈哈大笑與我碰杯,原來二師兄也是為情所困,說來聽聽,是看上了哪位師叔門下的女弟子了?
我搖晃着酒杯,腦海中卻想着剛才在房梁上看到的一幕。穆歌,我剛剛看見你姐姐進了師兄的房間。
穆歌砸碎了酒杯,掀翻了石桌,如一頭發狂的野獸沖出了湖心亭。我得逞般的笑看着怒上心頭的穆歌,靈巧的搶過一壇子酒躲避開碎石的波及。沒了飲酒的同伴,我只好跳下湖心亭仰面躺在草地上與大海對飲。
呵,真正嫉妒的,應該是我才對。
我怕我再徒生出不必要的情愫,就整天窩在房間裏看書。
輔佐的小厮偶爾會帶來些我想知道的消息,穆歌負氣出走六日被師叔捉回來丢到後山面壁,穆心不知為何情緒低落修行緩慢,還有就是,大師兄的傷痊愈了,師父說過兩日百鬼夜行很是重大,令大師兄帶隊穆心穆歌輔佐跟着師傅去監視這場行動,如遇到圖謀不軌的便執行誅殺。
我合上書,什麽時候出發?
明夜。
出發前我去師兄房裏進行自薦(想歪了的打屁屁),被師兄嚴詞拒絕。
為什麽!
百鬼夜行不僅僅是一些靈力弱小的,還會遇到罕見的惡鬼,變數太大。
我可以看見他們靈力的顏色,你帶上我會省很多事!
他嘆了口氣,言傾,這不是兒戲。
我咬牙反駁,我是認真的,我想幫你,你為什麽就不同意!
第一次, 這麽執着在某件事上,只因為這次危險的行動裏也有他,所以做不到置之不理。
他怒了,對付他們光有眼力是不夠的,重要的是在他們反撲的時候有足夠與之抗衡的能力。你認為,你有把握在他們群起而攻之的時候不給我拖後腿麽?!
我知道我不能,我失去了理智來送死,可現實卻是對方并不想接受。我洩了氣,轉身就走。
他叫住我,言傾,以我的能力是不會發生危險的,我定會安然無恙的回來的。
那,我便在青林殿等你回來吧。
一夜的坐立不安,一夜的輾轉反側,無數個念頭在心裏飄過。小厮中途來報,穆心得到師父同意跟在師兄身邊輔佐。對此我很是驚詫,以穆心的修為根本不肯能助他一臂之力,還不如換成我。
直到第二天清晨,我的預感終于應驗。師兄負傷,而穆心重傷不治。穆歌意外的沒有暴走,所有的人都圍在穆心的病床前竭力救治。
穆心為救師兄而傷,青林殿上下全都知道。叔伯們更是默認了,若是穆心有救便是師兄的妻。
我站在房門外,除了滿心的悔恨別無他想,若是我,若是我去該有多好。我沖到師父面前質問為何不派我去而是派穆心去。師父卻說,我必須替宮家保全墨淩,穆心是女人為了愛可以不要命,若遇到危險她一定會擋在前面,可你呢,你和墨淩不過是師兄弟,再深厚的感情都不及女人對愛的執念。
我的心撕裂般的痛,我想辯解說自己不比穆心愛的少,但我只能默認師父的話,我不能說出自己心裏的話,不能讓師兄成為青林殿的笑柄。沒人比我更清楚被人議論的滋味有多難受,我不能這麽做。
門外細碎的聲音響起,師父大驚我立刻沖出追趕,只來得及看見穆歌慌亂的背影。他知道了,知道了穆心受傷的罪魁禍首。師父皺着眉吩咐說,看着穆歌和墨淩,別讓他們出現意外。我點頭離去。
等我趕到穆心房間的時候,師兄已經偷偷的使用禁術開始救治穆心,穆歌像是丢了魂一般的看着這一切,我想要阻止卻被穆歌攔下。三個時辰之後師兄筋疲力盡昏倒在床,而穆心看着穆歌說,啊歌,姐姐知道師父的想法,但我還是阻止不了自己的心,你大了會明白的,好好活下去,姐姐會在天上看着你。
穆歌倔強的站在那裏,在穆心咽氣的那一刻淚流不止。我蓄勢待發,準備在他怒火中燒打算對師兄下手的時候出手相救,可是他并沒有這樣做。他只是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喝酒睡覺再喝酒再睡覺,然後穆心下葬的那一天晚上,我半夜跟着他來到後山的墓碑前,他在那裏站了整整一夜。我隐藏在樹枝後陪着他,不小心睡着了。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穆歌失蹤了。
師兄一蹶不振,和穆歌一樣成日裏喝酒無所事事。師父念其傷心便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無奈師兄一點兒恢複的跡象都沒有,便命我督促師兄。我知道他難過,可他的難過是因為自己還不夠強,還是因為替他死的人是穆心。
我搶過他的酒壇,早知道我死也要跟着你去,這樣替你死的人就是我了。
他冷笑,你說當鬼醫有什麽好,連家人都保護不了。
你還記得你對我說的話麽,你說人總要相信些什麽才會活的更好,那你為什麽不相信自己可以變得更強大?
他一罐一罐的喝直到醉死過去。
我悄悄地湊過去撫摸他的發絲,拇指擦掉他嘴角的酒漬,俯身在他耳邊輕聲嘆息。要是死的人是我,你會不會也這般難過?
師父總是責罵我無法讓師兄振作起來,我不在乎,只是心疼師兄的身體。就這樣過了半年,宮家終于按耐不住派人來把師兄接走了。臨別的時候我沖過去把他送給我的木簪別到了他的頭發上,他還是那副醉醺醺的樣子,根本不知道我在幹什麽。
我很用力的捏起他的下巴,宮墨淩,你要是敢不好起來,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師兄走了,我不知道自己留在青林殿還能做什麽。每晚都坐在湖心亭睜眼到天亮,直到有一天我站在新修的石臺上望着湖中的蓮花,毫無留戀的跳了下去。
“言師兄,言師兄你醒一醒,快醒一醒。”小厮的聲音在耳畔嗡嗡,我迷糊的醒來看着他,他連忙上前把我向外面拉,“大師兄要你去水梯底下等着,等他們下來了好送宋陌姑娘出島。”
“送那丫頭走?那師兄呢?”
小厮快速的說,“我也不太知道,好像是打算去找師父,海域動亂太大作亂的又是咱們門下的弟子,想來師兄是想解決當年的事情吧。”
我跟着跑了兩步叫住他,“你跟了我多久了?”
他疑惑,“言師兄好奇怪啊,我從你被大師兄帶回來那天起就一直服侍你的啊。”
“我之前的性格,是不是跟現在很不一樣?”
小厮笑了,“其實也還好了,言師兄一直都是個口是心非的傲嬌挂,嘿嘿,要說真有什麽不一樣,恐怕是那年你從湖心亭失足落水被救起後,變得比以前更加直爽和活潑了,經常跟我們開起了玩笑。我可不是說言師兄以前不好,只是我個人覺得後來的這幾年你總是每天念叨着師兄何時回來,反而活的更簡單輕松了。”他又拉起愣神的我,“快走吧,大師兄該等不及了。”
原來,我忘掉了那麽多事,忘掉了所有的痛,甚至忘掉了自己,卻唯獨舍不得忘記對你的那份情……
怎麽有種愛上他的趕腳…。。越寫越停不下來是腫麽個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