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交易
交易
來不及去想劉骜為什麽會出現,我急于擺脫眼下被人抱在懷中的窘迫,正要掙脫開來,對方卻沒有就勢松手的自覺,反而帶着幾分玩味笑道:“班小姐似乎很讨厭我?”
“豈敢!小女子實是為殿下威嚴所懼,不勝惶恐之至。”我滿臉堆着假笑。
“哦?在害怕麽,真想不到夜闖醉鄉居,驚了本殿下大駕的班小姐也會有害怕的時候!”劉骜臉上的笑意更甚,顯然很享受這樣的文字游戲。
我卻沒那個心思再和他繞話,趁着稚兒一群人走近讓他有所分神的空檔,手上略一使力,終于掙開懷抱得了自由:\"恬兒多謝太子殿下相救!至于剛剛驚駕的罪名,恬兒萬萬是不敢承的,殿下乃堂堂大漢太子,文成武德威震四方,又豈是我一個小小女子可以輕易驚的了的!”
“早就聽說班家的丫頭好生伶俐,今日見了倒真是所言非虛。”只聽得一陣軟語嬌笑,一個身着華麗紅衣的宮裝女子分花拂柳而來,身後一群仆從緊随其後。
我仔細打量着眼前的人,思量着她能在劉骜面前神态如此自如,自然也不是等閑之輩,屈了身正要請安,母親正從後面趕了過來,道:“恬兒,這位是陽阿公主。”我依言見過,原來這劉骜是随她姐姐一塊來祈福的。
“班小姐不必多禮,我與班夫人,你二哥班公子都是熟識,聽說你一夜未歸,你母親挂念的很呢。”公主适時扶起我,臉上挂着恰到好處的關切。
擡頭再見母親,一夜未見,想必是整夜的擔憂讓她憔悴了不少,我有些愧疚。待要說話,稚兒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三姐,可算找到你了!我和娘親派人山上山下找了你一夜呢!呀這張管家怎麽躺在這裏,他,他竟是死了嗎?”
一衆人聽了都大驚失色,忙朝稚兒的視線方向看去,可不是剛才被刺的張管家嗎!“恬兒,你剛才在這裏,可知道這張管家是何人所殺?”
母親目光灼灼朝我看來,劉骜和公主也在場,而我既然已經放走了柳淑,此時也不宜把真相說出來,我只能選擇繼續撒謊:“母親,我昨日不小心跌落懸崖,好不容易等到天亮來這裏與你們彙合,卻遇到一個強盜行兇,我只得躲到這樹上暫避,而張管家卻在這時出現,不幸就遇難了。”
幾個仆從早已過去查看了管家屍體,很清楚的利器所傷,且傷口淋漓狠準。此刻聽了我的話也就不怎麽生疑,倒是劉骜閑閑的瞟了我一眼,我本來也沒有想過這個臨時的謊言可以騙過所有的人,只要暫時被壓下就好。
“既然如此,來人,把管家的屍身擡回去,好生安葬了吧。”母親沉聲吩咐,又轉身對公主太子行了一禮;“讓太子殿下和公主受驚了,昨日又受累幫我尋恬兒的下落,真是過意不去。”
“母親難道沒有收到山下來人的平安信?”王巨君明明已經用信鴿命他的仆從去報平安了呀!我雖然回來的晚了一些,也不至于如此勞師動衆,更何況去麻煩那劉骜?
母親聽了我的話,奇怪的瞪了我一眼:“我并未收到什麽來信,是太子殿下一片好意,得知你失蹤了,主動派人幫我們一起尋找的。”
他會有這麽好心?盡管心裏還在揣測其中的動機,面子上卻不得不重新朝那太子行過一禮答謝。許是人前我不情不願的低聲下氣和平日裏大相徑庭,劉骜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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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恬兒,你有沒有見過淑心居那位,你出事後我見她神色躲閃,正想好好問問,人卻早已不見了蹤影。”母親看着正在被擡走的管家屍身,突然道。
“啊?母親是說二娘嗎?不曾看到。”我只能矢口否認,好在母親眼下也沒有繼續追問的意思,時間場合都不該處理家事。
眼見後面的丫鬟們陸續趕到,我們正要和公主一行拜別,卻聽得劉骜道:“班夫人和小姐此次受了驚吓,剛才又聽三小姐說起山上的強盜,天子腳下如此猖狂,本太子又怎能坐視不理,不如就讓我護送幾位一同下山吧!”說這話的時候,劉骜故意加重了強盜二字,我知道他是在疑心我方才的說辭,卻也只能裝聾作啞的沉默了。
我搖搖頭示意母親拒絕這番所謂的“好意”,本以為母親會如我心中所想去推辭,不想她老人家根本對我的暗示視而不見,爽快的應下:“如此就多謝太子殿下的關懷了!”母親究竟是怎麽了?
因為有了身為太子的劉骜護送,我們回來的路上便可以改走可供車馬經過的寬闊官道。母親陪着陽阿公主坐在前面的馬車裏,我和游兒在後面一輛。沒走好長的一段,稚兒便耐不住車廂裏的無聊,吵着自行到外面去了。
偌大的車子裏頓時只剩下了我一個人,看着廂內上冊的帷幕一搖一晃,我也很快百無聊賴,掀開車窗,正準備看看沿途的風景,卻見劉骜的臉正正映在面前
:“班小姐有沒有興趣和我做一個交易?”他居高臨下望着我。
“說來聽聽?”反正閑着也是閑着。
“不日前張府宴會上的許娴小姐,想必你已經見過了吧,若是你能幫我想出法子讓她成為不了我的太子妃,本太子可以滿足你任何一個願望。”
“太子殿下何以以為恬兒可以幫到您呢?”按下心中的好奇,我笑意盈盈看向他,他神色一怔,似乎也在思索自己這番脫口而出的緣由,卻終于釋然,重新定定看向我:“嗯?或許是你比較,特別。”
“那恐怕要讓殿下您失望了,恬兒無知無能,實在在這等事上幫不上忙,再者我現在,似乎也并沒有需要殿下您來滿足的願望呢!”我保持微笑,心裏卻在暗笑眼前的這個人,未免也太過狂妄,難道真的以為人的心願就是那麽容易滿足的嗎?
“是嗎?看來我與那許小姐的緣分是躲不開的了,”劉骜微微嘆息,面上卻笑意不減“只是班小姐你無欲無求的狀态,本太子倒是很期待被打破的那一天。”
我正要反駁,卻聽得一聲馬蹄,劉骜已經策馬先行一步到前面去了。
回到府中沒多久,班游就從外面找到了我的房裏,眼裏是少有的認真,一開口便是開門見山:“恬兒你當真不知道我娘的下落?”
我見他一身風塵仆仆,只好先斟來一杯茶水安慰他坐下,又出了房門四下确認了無人,才關了門窗正色道:“二哥若是信任小妹,今日我便實情相告,可這事實慘烈,還要請二哥做好心理準備。”當班游進來找我,我已經打算将真相告訴他,畢竟那是她的母親,雖然有些話難以啓齒,可是作為兒子和當事人他還是有權知道。
于是我将早上山上柳淑殺害管家以及二人間的糾葛簡單的說了一遍,對面的二哥沉默良久,終于嘆道:“所以她,她現在竟是在畏罪潛逃嗎?”這個從來風流不羁,陽光俊朗的少年,如今因了母親不堪的醜事難過的低下了高傲的頭,他是二娘的骨肉,卻也同時是父親的兒子,發生了這樣的事讓他情何以堪?
我不忍看他,只是安慰道:“後來母親問起,我只說沒有見過二娘,管家是被盜賊所殺,所幸也沒有再被追究,至于二娘自己,當時我只是見她朝着山下的方向去了。二哥,請你原諒我還是沒法對二娘之前的所作所為完全釋懷,我能做的,也只能這麽多。”我坦誠的告訴了班游自己的想法,包括自己任由柳淑離開的決定,并不打算有任何的隐瞞。
“我知道的。”二哥擡起頭看我,微紅的眼眶裏滿是感觸:“母親幾番設計害你,盡管被我擋下化解了一些,終于還是讓你受苦了,我們對你不住,你能做到這些,已經是最大的仁慈,二哥謝謝你!”說完便不由分說起身長長一揖,開門而去。
我心裏能夠理解他的尴尬,也不打算攔他。想到另一樁事兒,差人去尋我的院裏原來負責灑掃的小翠,一問才知道這小翠是張管家的外甥女,如今已經随了管家鄉下扶棺的家人一道離開了,如此便能解釋之前小翠在淑心居外幫忙看哨的鬼鬼祟祟。疑惑一解,我心中也輕松了不少,死者已矣,縱使生前再多的不對,我也不想再去追究了,就讓一切到此為止吧。
如此安寧了幾日,我正打算出門随意走走,浈姐姐回門卻帶來了一個消息:當朝太子要和許丞相的千金許娴小姐在三日後成婚。
老實來說,我對這個消息并不是十分意外,歷史上第二位許皇後我多少也回憶起來了一點,加上之前劉骜的一番話,更是确認了我對許娴未來身份的猜想,只是沒想到會這麽快罷了,聽浈姐姐說是元帝病重,太子自請和許氏一門聯姻以慰尊上。許氏一族是元帝的母族,自元帝即位以來聖寵優渥,這門婚事也算是皆大歡喜。
回憶起當日劉骜似乎并不是十分鐘情許氏,如今卻做出了這樣的選擇,我只能說身在帝王家,看來真的是有太多的身不由己。感嘆這些的時候,我是以旁觀者的身份氣定神閑,卻忘了自己穿越後的身份,不曾想那歷史無情的命輪早已運轉,而我,終将卷入,無法擺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