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八幕、殘頁
第二十八幕、殘頁
【1】
茶室內靜悄悄的,只有爐火燃燒躍動的聲音。
宮尚角似乎并不急于得到我的回答,而是又起手添滿了茶杯,随後又為我與宮遠徵再次斟滿,或許是經過了時間的浸染,茶香味變得越發濃郁起來。
宮遠徵在桌案下輕輕的握了一下我的手,我這才定下心來重新開口,“敢問角公子,可還記得這枚玉佩是何時又在何地因為什麽事才丢失的?”
似乎對我突如其來的反問有些驚訝,我看到宮尚角的眉頭肉眼可見的微微蹙起。
修長的手指捏起身前的茶杯,淺抿一口後微微垂下了眸子,像是陷入了沉思。
“此枚玉佩是我母親在我生日時所贈,與朗弟弟是一對的……”過了一會宮尚角才回道,再說到朗弟弟的時候目光變得悠遠哀痛,連聲音都停頓了一下。
我同樣沒有忽略宮遠徵在宮尚角提起朗弟弟那個名字的時候忽然攥緊的手指,我側頭看他,注意到他微斂的眸子裏潛藏的悲傷。
輕輕的翻轉手掌與他十指交握,宮遠徵這才回過神,對我微微笑了一下。
只是那笑容裏,卻沾染了苦澀。
宮尚角閉了閉眼,待那抹情緒消散之時才繼續說道,“只是那次宮變以後,就只剩下了我身上的這一枚,曾經在南方置辦貨物時的沿途救下過一名被惡霸圍困的女子,從那以後玉佩就不見了,想來便是那時候就遺失在那裏了。”
“那角公子可還記得當時救下的女子是何模樣?”我追問道。
宮尚角搖搖頭,幾乎是想也沒想的就否決,“不曾記得。”
啊……這。
傳說中的貴人多忘事就是說的這種情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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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公子日理萬機,為宮門勞心傷神,不記得也屬正常。”我有些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倒是也沒忘記給宮尚角戴個高帽。
宮尚角聞言只是淡淡掃我一眼,自動忽略掉了我的阿谀奉承的話語,“講重點。”
對于碰了一鼻子灰我也毫不在意,只是整理了一下思緒繼續道,“角公子那日在南方救下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此番一同進入宮門的待選新娘,西南唐家的三小姐,唐小月。”
說起唐小月,前些日子她身上的瘡疤去除的差不多了以後,宮遠徵便派了人将她和姜姑娘一同送出了宮門,估計現在,應該已經回到唐家了吧。
雖然餘毒已然清除,但唐小月和姜姑娘還是遲遲未曾醒來,宮遠徵解釋绮靡花之毒的特點便是如此,即便解了毒還是能令人昏睡長達半月之久,只要熬過便可恢複如初。
而且在送走兩人之前宮遠徵還給兩人各服下一粒百草萃,我這也才徹底放下心來。
聽聞西南唐家老爺很是寵女,不知看到唐小月昏睡的模樣是否還會同意她再次回到宮門。
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現出唐小月拿着玉佩想起宮尚角時羞澀神往的模樣,心下不禁為這個可憐的女孩子輕嘆了一聲。
【2】
“西南唐家……”宮尚角低低念着,忽然眸中一亮,“都說想要與唐家打交道甚難,要想要到上乘貨色的貨物與茶葉更是難上加難,而那一趟卻如此輕易的就答應了,現在想來,這中間必是有人在裏面做了周旋,只是我當時歸心急切,竟也沒注意這其中的蹊跷。”
宮尚角手中的茶杯放落,瓷底與木桌發出碰撞,帶出細微的聲響。
見他已然想明白了,我也沒再多說些什麽,只是靜靜的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茶水裏豎起的茶葉梗。
都說茶葉梗立起來被是一種吉祥的征兆,這也會是對我在這裏未來的預示嗎。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我聽到宮尚角的詢問聲,“至于上官淺,她究竟是何人?”
既然我已經身處其中,而且也打算為了宮遠徵留下,既然有預知劇情走向的金手指,現下也并不打算對他多做隐瞞,于是我擡起頭迎視上宮尚角朝我投來的目光,這一次,我沒有任何的閃躲。
在我說完後,宮尚角先是愣住幾秒,然後變得理所當然,最終重新回歸平靜。
我說的不多,只有一句。
“上官淺,就是無鋒刺客。”
…………
從上一次的對話以後又過去了好幾天,宮尚角沒有再來找我,宮遠徵本想将我從醫館接回徵宮但被我拒絕了,一開始他還有些悶悶不樂,以為我是不想去他的徵宮住,于是我跟他解釋說只是想多學習一下這邊的藥理才想繼續留下,纏着他軟磨硬泡了好久,宮遠徵這才又高興起來。
說起來,宮遠徵才17歲,按照現代的年齡算也就是個高中生,有些孩子氣倒也正常。
我這身體的年齡看起來也不算很大,也就20到25歲之間不等,所以每次宮遠徵用他那充滿深情瑩亮的眼睛盯着我的時候,我總是莫名會有一種老牛吃嫩草的負罪感。
忽然就理解了所謂的年下小奶狗為什麽這麽吃香。
我扶額,又跑遠了。
這天,我剛想要去前廳取一些藥草和藥丸研究一下如何配比,然後聽到裏面傳來一陣竊竊私語額的交談聲,從那歡脫的語氣和熟悉的男聲我很快就判斷出來,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宮紫商和宮子羽的貼身侍衛金繁。
許是長時間的太平日子讓我也有了些松懈,竟然忘了金繁就是從這裏找到了可以指證宮遠徵偷換百草萃的證據,宮子羽則是順藤摸瓜找到了早已經反水賈管事,最後與宮尚角和宮遠徵在長老院的大殿裏進行了對峙,最後百口莫辯的宮遠徵也只能受了那無妄的牢獄之災。
于是我趕忙抱着藥筐往後院方向跑去,途中已然見到走廊裏彌漫了不少帶着刺鼻氣味的煙霧,相信過不了多久這煙霧和味道就會奔往前廳,所以我要趕在金繁發現之前把證據先一步搶下!
來到後院,果然看到一個眼生的仆從正蹲在庭中的空地上,他聽見我的聲音慌忙起身滅了火,他撲通一聲朝着我的方向跪下,“沐,沐姑娘……您怎麽過來了,奴才正奉命焚燒過期的草藥,濃煙刺鼻,還是請沐姑娘先移步別處吧。”
“過期草藥都是有青霜和冬栀率人送出宮門,何來在醫館內直接就地焚燒一說。”我直接挑明話語,看那人被我說中以後立馬眼神閃躲的左顧右盼,慌慌張張的扯了個謊就連忙跑了。
我記下了此人的模樣,并沒有上前去追,只是拿起一旁的木棍扒拉了一下還未完全燒透的殘渣,果然在裏面找到了那張殘缺寫着“翎”字的殘頁。
找完這兩樣我便拿起掃把将剩下的灰渣盡數鏟進了藥筐裏藏到一邊。
終于,身後傳來一道聲音,是金繁大聲的喝問,“什麽人!”
早就收拾好一切後的我這才不緊不慢的轉過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