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所謂男友
第四十四章 所謂男友
送走馮習元,陳宜清心裏越發煩悶,右眼皮突突直跳。到底什麽東西如此重要?不如親自去找找。自己有原主身體加持,沒準比那些人運氣好些。
他每天上午要去太樂坊,晚上要回世子別院,這兩處地方都不能無故缺席,只有下午在教坊的時間可以随意安排。
事不宜遲,陳宜清決定馬上出發。上次把主要精力都花在了陳旻書房,這次,或許應該多看看小少爺住過的房間。
“宜清,你要去哪裏?”才踏出房門,黏膩的眼神和聲音立刻跟了過來。
“我要出去辦點事,你跟阿良先看着孩子們練基本功。”陳宜清口中交代着,腳步卻沒停。
“辦什麽事?我陪你去吧?只練基本功的話,阿良和其他人也能忙得過來。”郁南風緊追不放。
“不用。”陳宜清言簡意赅,不欲多纏。
“你臉色這麽差,我放心不下,你就讓我陪你去吧。我保證,絕不說多餘的話做多餘的事,你讓我做什麽我便做什麽,好不好?”郁南風又露出那種似委屈又似深情的神情,引得陳宜清心頭無端升起一股燥郁之氣。
他實在懶得繼續跟對方掰扯。想到陰森荒蕪偌大一個陳府,只有孫伯一個人守在門房,一個人去也的确有些瘆得慌,便松了口:“你去了,不許亂跑亂看,我讓你呆哪兒,你就呆哪兒,懂?”
郁南風喜不自勝,一疊連聲道:“懂,懂,我都聽你的就是了。”
二人敲開陳府大門,孫伯出來寒暄幾句,眯着眼擡頭看清了陳宜清身邊的人,臉上露出幾分古怪的神情,張了張口,到底沒說什麽。
陳宜清心底微微有些尴尬。想來,原主小少爺過去那些風流債,孫管家肯定是知情的。
到了陳三少爺以前住過的小院門口,陳宜清停下腳步,轉頭對郁南風道:“裏面是私人住所,不方便帶你進去,你就在這院門口歇一會兒,我不叫你,你別進來。”
“那個……剛剛我聽孫伯說,這是你以前住過的小院?當初,我原想來這裏看看你的,沒想到……宜清,要不,你就讓我進去看看吧,也算了了我一樁心願,好不好?” 郁南風臉上露出一抹祈求。
他沒說出口的部分,大概是指當初來陳府找陳宜清,被陳将軍命人趕出大門那件事。聽郁南風如此說,孫伯再次轉頭看了看他,臉上的表情越發微妙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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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宜清皺皺眉頭,語帶不悅:“來之前你是怎麽說的?說話不算,那下次……”
“好好好,不進就不進,宜清你別生氣,我在外面等着你就是了。”郁南風審時度勢,立刻轉了口風。
進了內室,走到郁南風看不見也聽不見的地方,孫伯突然輕嘆一聲,低聲道:“少爺,恕老奴無禮,以前你說自己失憶,老奴原本是有些不信的。如今看你帶着這姓郁的戲子進府,才算徹底信了。”
“嗯?孫伯您這話……什麽意思?”
孫伯仔細端詳陳宜清半晌,忍不住又深深嘆了口氣:“你果真都忘了。你從前最讨厭這姓郁的,說自己生平最煩,莫過此人。每次遠遠見了他,避之唯恐不及。有一次他纏到府裏來,你不惜豁出去被老爺責罵,自己跑去求他老人家,令人将這郁南風教訓一頓趕出府去,就是為了讓他往後不敢再糾纏于你,沒想到如今……”
陳宜清大為驚訝:“我為什麽這麽煩他?”郁南風是挺不讨喜,但看起來也沒多大危害,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你從前喜歡聽戲,無意間跟些個戲子伶人混在一處,老爺為此頗不高興。依我看呢,不過小孩子心性,也沒什麽大不了。只不過這郁南風,他有那個……那個龍陽之好,一見你便驚為天人,數次主動……咳咳……投懷送抱,糾纏不休……你一則不喜他的為人,二則也怕……怕傳到鎮南王府那邊,影響不好,所以對此人深惡痛絕,能躲就躲。”
……所謂前男友,竟是這麽回事……陳宜清抹了抹額頭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暗嘆一聲人心不古。郁南風一定是聽說他失憶了,忙不疊跑回來,企圖颠倒黑白,渾水摸魚,幸好自己沒上他的當。
孫伯又問:“少爺這次回來,怎麽沒跟世子殿下一起?”
陳宜清臉色一白,支吾道:“世子事務繁忙,也不能總陪着我,他也有其他事情要做……”
“哦哦,也是,瞧我這老糊塗了。那少爺你回來是為了何事?”
“我如今升了官,有了自己的固定居所,也算暫時穩當了,想回來看看這邊有沒有落下什麽有用的東西。”
聽陳宜清這樣說,孫伯默默退到房門外的小院裏,留他自己一個人在屋裏翻騰。
小少爺的房間不算小,但經過幾輪查抄翻檢,其實能找的地方已經很有限。陳宜清把每本書冊本箋都細細翻了一遍,除了看出小少爺字寫得極好看、喜歡擺弄些風花雪月的玩意兒,其餘一無所獲。
他甚至不厭其煩連被褥床架、窗格屋梁都檢查了一遍,依然沒找出任何能跟嫡位之争扯上關系的東西。
跟孫伯走出院門,正撞上郁南風探頭探腦往裏張望。見陳宜清出來,忙收斂了臉上掩飾不住的求知欲,又是一副喜笑顏開、予取予求的忠犬模樣。
陳宜清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心底不由微微一動:這人除了想渾水摸魚,坐實自己莫須有的男友身份,會不會還有其他目的?
他決定暫時不拆穿郁南風的謊言,看看除了糾纏自己,這人還有什麽動向。
出了陳府,郁南風觑着陳宜清臉色,溫聲道:“宜清,你進去那麽久,是在找什麽東西吧?找到了嗎?”
陳宜清眨了眨眼,笑道:“怎麽?讓你等着急了?”
很少得到對方笑臉的郁南風不由一呆,眼中的熱切立刻升騰起來:“沒有,怎麽會?等你再久我都不會着急的。我只是……只是好奇而已。”
“只是好奇啊……我就随便翻翻舊物,想試試看能不能找回點過去的記憶。”陳宜清臉上的笑意越發明顯,“你應該也特別希望我能恢複記憶吧?”
“啊?啊……那是當然……呵呵呵,如果你能想起從前,咱們……那該多好!可惜啊……”不愧是戲子,郁南風眼神看上去竟頗為哀怨誠懇,仿佛他真是個被愛侶無端遺忘了的怨偶。
“也不必灰心,沒準我哪天真能想起來呢?”陳宜清瞧着身邊人的臉色,笑得越發純真無邪,冷不防手臂突然被這人急急一握,頓時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臉色微變,正要發作,就見郁南風臉上露出一抹懼色,目光直勾勾盯住前方,口裏嗫嚅道:“參見世子殿下。”
韓君孺眼帶寒風掃過郁南風,面無表情盯住陳宜清手臂。順着對方目光看下去,正是郁南風一只鹹豬手,陳宜清心裏不由一慌,下意識使勁一甩,掙脫了郁南風手掌,拱手道:“見過世子!”
“陳典樂領了皇上旨意,卻不在教坊好好指導徒弟,倒在外面跟人厮混,是何道理?”
陳宜清遲疑一瞬,據實以告:“教坊裏我已安排了其他人指導徒弟,我回原來的住處找點東西。”
“找到了?”韓君孺的臉色像終年不化的雪山,巋然不動。
“沒有。”說完這句,兩人陷入僵持。韓君孺不開口,陳宜清也猜不透對方心思。
“還不走?愣着幹嗎?”半晌,韓君孺垂下眼睫,徑自轉身。
這是要跟自己一起回去的意思?陳宜清心底不由升起幾分雀躍,加快腳步跟上。
陳府獨門獨院,不長的一條小街,只這一戶人家。自出事之後,這街上便人跡罕至,顯得極為凄清寥落。三人一前兩後慢慢走着,突然,韓君孺腳步頓住,緩緩擡頭朝兩邊的屋頂上看。
一直出神盯着前面背影的陳宜清忍不住問:“世子,怎麽……”
韓君孺迅速擡掌,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緩緩後退到陳宜清身邊,伸手攬住他,将人護在身旁,低聲道:“跟緊我,走快點!”
陳宜清不再出聲,緊挨着韓君孺,腳下步伐自動加快。還沒走出幾步,只聽“噗噗噗”幾聲悶響,眼前一花,已被一圈從天而降的蒙面黑衣人圍在中間,這些人手裏都舉着明晃晃的刀劍。
郁南風一聲驚叫,抱着頭縮在地上簌簌發抖。韓君孺擡手将陳宜清攏在自己身後,赤手空拳沉聲喝道:“大膽!你們是什麽人?竟敢光天化日之下試圖行兇,也不看看這是什麽地方?還不快快退下!”
領頭一人弓腰抱拳,聲音恭敬:“世子殿下,小的們并無惡意,奉上頭命令,請陳典樂和這位郁公子過去問幾句話,還請世子殿下行個方便。”
韓君孺冷哼一聲:“問話?哪個上頭讓你們來的?問話用得着藏頭露尾、手持兇器?”
那人支吾道:“上面自有安排,小的們恕難奉告,還請世子殿下不要為難我們底下人。”
韓君孺冷笑道:“不說清楚,你以為我會放行?”
最前面站着的兩個黑衣人頗有默契地對視一眼,同時微一點頭,低喝一聲:“得罪了!”一圈人立刻朝他們三個撲過來。
韓君孺飛身當胸踢向兩個頭領,兩人胸前各挨了一腳,向後退了幾步。韓君孺借着反彈的力量,身體急速向後退去,又瞬間轉身擡腳踢向身後那人門面。那人毫無防備,面部中腳,踉跄着往旁邊倒去。韓君孺像提前算好了對方撲倒的路徑,一劈一奪,那人手裏的長劍便到了他手中。
有了武器,韓君孺如虎添翼,手裏的劍舞得密不透風,一圈黑衣人一時誰也無法近身。陳宜清體能雖練得不錯,但毫無實戰經驗,此時只能緊緊跟在韓君孺身後左躲右閃,一點忙也幫不上。郁南風就更不用提了,早早縮在角落瑟瑟發抖。好在雖然不堪一擊,倒也沒人去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