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無功而返

第六十三章  無功而返

陳宜清跟韓君孺對視一眼,心知從潘紹這裏,再也探不出更多消息了。太子和皇後這兩邊都想要的那樣東西,依舊毫無頭緒。

韓君孺清了清嗓子,問:“那……潘将軍此來,是做好了幫我們出面作證的準備?”

“不。你們暫時還不能翻案。”

兩人不約而同看向潘紹,韓君孺忍不住挑起了眉頭:“哦?此話怎講?”

“想要翻案,需人證物證俱全。聽說你們把那兩個北海人弄丢了。如今沒有物證,又只有我一個人證,恐怕難以撼動敵人分毫。”

韓君孺未置可否,點點頭道:“你繼續。”

潘紹觑着韓君孺的臉色,大膽推測:“也或者……那兩個北海人你們并沒有弄丢,甚至此去北海,還找到了有力的物證……但是,這些仍不夠。相信我,以我對他們的了解,你們就算人證物證俱全,最多也只能扳倒一個李高,韓聿辰這個幕後黑手,最多失了左臂右膀,他自己怕是連一根毫毛都不會傷到。”

“唔……所以呢?你認為接下來該當如何?”

“我認為,接下來,我應當繼續忍辱留在韓聿辰身邊,暗中找到他的破綻和确鑿罪證。你們也繼續你們的調查,最好能找到陳将軍當初用來掣肘韓聿辰的那樣東西。待萬事俱備,再翻案不遲。我相信,你們真正的敵人也是韓聿辰,而非區區一個李高。”

陳宜清緩緩點頭道:“你說得對。其實,我跟世子也有此打算。不過,讓你繼續留在太子身邊,你确定你能忍得住不暴露?”

潘紹恨聲道:“為了迎迎和瑾萱,我就是把滿口的牙咬碎,也得忍住!”瑾萱大約就是潘迎迎和太子生的那位小郡主了。

沉吟片刻,韓君孺淡聲道:“你可想清楚了?跟我們合作,最終,你自己的結局,恐怕……”

“只要能為迎迎和瑾萱報仇,就是拼了這條命我也在所不惜!”潘紹斬釘截鐵打斷了韓君孺的話頭,須臾,話音又低落下去,“更何況……這條命,本來就是我欠陳将軍家的……”

事情談完,潘紹重新蒙好頭臉,無聲無息翻牆離去。

兩人脫去外袍重回床榻邊坐下,陳宜清沉吟道:“我恐怕得尋個機會去見見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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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君孺眸光微閃,問:“你懷疑,陳伯父曾跟聿申說過什麽?”

“對。一個原來的政敵突然轉而支持自己,如果不說出什麽令人信服的理由,豈非十分可疑?我父親如何取信于晉王呢?會不會就此将他手上的籌碼和盤托出?”

“有這種可能,但你也別抱太大期待。你不了解陳伯父,也不了解聿申。”

想到陳宜清之所以不了解這些人的真實原因,韓君孺心頭忍不住微微刺痛了一下,緩了片刻,他才道:“陳伯父在中夏威望極高,一言九鼎,他本人說出的話,恐怕就是最為可靠有力的保證。他不會随意承諾誰,但他的承諾,沒人敢不信。聿申恐怕也不例外。”

“你說得固然有理,不過,既然他們有書信和私下往來,總要說些什麽吧?我去試試,沒準能有所收獲也不一定。”

“宮裏耳目衆多,你又沒什麽門路,怎麽找聿申?”

“太樂坊的劉公公,十有八九是皇後的人,上次就是他把我帶去了關雎宮。我找他試探一番,看能不能安排。如果他願意出面,想掩人耳目應該不難。”

“好,那你凡事小心。”不知想到什麽,又虎着臉補上一句,“跟聿申……也适當保持距離。”

陳宜清忍不住勾唇一笑:“世子放心,以我這等身份,攀上您這樣的高枝兒,已是不得了的成就,哪還敢再往皇子跟前湊?再說了,幫我家翻案這事兒,這世上怕是再也沒人能比你更上心了吧。”

韓君孺臉色一黑,氣哼哼往床上一倒,頓時不想再理這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東西。

對陳宜清私下提出想見晉王的事,劉公公果然十分殷勤,安排得煞有介事。

他大搖大擺帶了錦麟殿的兩個小公公來太樂坊筝樂演練廳,當着全體筝師的面兒說,晉王殿下新得了個筝譜,需找個技藝高超的樂師過去演給他聽,讓陳典樂和衆筝師們推舉個人出來。

一番推讓謙辭,最後自然是陳宜清衆望所歸領了這項任務,一路跟着三位公公去了晉王居住的錦麟殿。

一進大殿,古筝、譜架、座椅都像模像樣鋪排好了。陳宜清自然認真配合,行過拜禮後照着架子上的樂譜将曲子彈了一遍,竟當真是首他從未聽過的古曲。

驚訝之餘,陳宜清不由偷偷擡眼瞥了上方正襟危坐的清俊王爺一眼,心道這人年紀不大,心思倒是細密,果然很有幾分做大事的潛質。

一曲終了,韓聿申緩緩走到陳宜清身邊,伸出一手點着樂譜道:“據送這譜子給本王的人說,這曲子表達的是豪勇之士視死如歸的精神,一般貪生怕死、茍延殘喘之輩怕彈不出其中的韻味。陳典樂倒是令本王刮目相看了。”

陳宜清起身微微颔首一笑道:“承蒙殿下誇獎。這豪勇之士和茍延殘喘之輩,也當具體問題具體看待,豈能一概而論?項羽烏江自刎,越王卧薪嘗膽,誰是誰非,他們各自的結局豈非更有說服力?”

韓聿申輕笑一聲道:“聽說了你們帶人回來又弄丢的事,本王已經明白了。否則,今兒也不會擺這麽一出。下人們都退出去了,說吧,你找本王到底何事?”

陳宜清也不多廢話,開門見山道:“小人求見晉王殿下,有兩個問題想請教。其一,我父親為何棄太子而投殿下?具體原因是什麽?”

韓聿申微微蹙眉道:“陳将軍只說,太子私德有虧,不堪大用。具體如何虧法,他卻不肯告知。看起來,他對此似乎顧慮良多,不肯輕易吐露。”

陳宜清愣了愣,稍稍有些失望。這話說了跟沒說一樣。他定了定神,又問:“第二個問題,李高李宰相又為何棄您而去,轉投太子?”

韓聿申冷笑一聲道:“李高當初支持我,原本就別有所圖。此人權欲熏心,野心勃勃,試圖居一人之下而萬衆仰之。太子年長,城府頗深,李高自感将來難以駕馭。而本王當時尚未成年,行事也多有莽撞懵懂之處,讓他覺得是個比太子更好控制的人選。”

他想到什麽,勾唇笑了笑道:“後來,我的成長大概漸漸不大符合他的預期,他也就淡了這份心思。至于最終為什麽會徹底轉向城府更深的太子,我卻有些猜不透。”

陳宜清在心裏輕嘆一口氣,如此看來,兩個問題竟都是沒有确切答案的。他偏頭好奇道:“我父親突然轉向支持你,你就沒覺得有什麽古怪?”

“當然古怪,但那又如何?陳将軍一言九鼎,從無戲言,能得他首肯,是本王的榮幸。縱有千般疑問,也無礙雙方合作。他既不肯說出其中緣由,本王又何必尋根究底?”

“……”竟真被韓君孺說中了。陳宜清啞然無語,對他們主從之間這種無條件的信任倒隐隐有幾分羨慕。

眼看談話沒什麽結果,陳宜清準備告辭。

韓聿申遲疑一瞬,神色略有些不自在:“你有翻案的心思,又有這份勇氣,本王甚感欣慰。今後有什麽需要本王幫忙的地方,盡管開口便是。”

陳宜清怔了一下,瞬間了然,對方是為當初對自己的鄙夷不屑和沒有好聲氣感到抱歉。他爽朗一笑,拱手道:“那先謝過晉王殿下啦。如有需要,宜清一定不跟您客氣。”

跟着劉公公出了錦麟殿,兩人一前一後還沒走出幾步,前面的人突然身形一頓,猛然止住腳步。陳宜清忙跟着止步擡頭看過去,就見對面小路上立了一道纖細瘦長的人影,細看之下,那人面皮白淨,容顏清秀,正是太子身邊的貼身內侍小尹子。

劉公公反應倒快,忙上前兩步笑吟吟跟對方見禮。他年紀雖長,身份卻是矮着對方一頭。

小尹子也笑吟吟回禮,兩人你來我往一副親親熱熱的架勢,倒像是比親叔伯子侄還要親近幾分,完全看不出他們背後的主子之間是你死我活的鬥争關系。

一番虛與委蛇之後,小尹子毫不意外地将目光投向陳宜清,似笑非笑道:“好久不見啊,陳典樂。太子殿下前些日子還惦記着您呢。怕您忙着,叫小的們不要打擾。怎麽今日您倒得空來了晉王殿下這裏?”

瞧着對方臉上的笑容,陳宜清忍不住頭皮發麻。惦記?怎麽個惦記法?是想取我狗命的那種惦記吧!第一次找晉王就被這狗腿子看到,真可謂出師不利。

但他臉上的神态卻極為舒展恬淡:“在下心裏也很是惦記太子殿下,還請尹公公有機會多替在下在太子殿下面前美言幾句。至于今日,在下也是頭一次來這錦麟殿。晉王殿下得了個從未流傳于世的古筝曲譜,叫在下來演給他聽。”

劉公公在一邊點頭笑道:“是啊,是啊。晉王殿下命小的到太樂坊找個技藝高超的筝師,陳典樂那真是衆望所歸啊,樂師們一致推薦他,這才領了這份差事。我跟着他走這一遭,也趁機飽了耳福啊。”

剛剛彈筝的時候,劉公公根本不在殿裏,這會兒卻為了幫他撇清嫌疑,不動聲色在這邊撒謊,越發坐實了這人的确是皇後、晉王一夥兒。

小尹子笑眯眯瞧着兩人一唱一和,點點頭道:“原來如此。倒是我沒福了,見了陳典樂幾次,竟還沒機會近距離得聞仙樂,下回可一定要給小的一個機會啊。”

“一定一定!”三個人一番虛僞客套之後,各自回了自己的地方。

經此一事,陳宜清心裏難免惴惴。如果小尹子把自己私下見晉王的事告訴太子,不知道會不會又刺激到對方的哪根神經,引出些不必要的麻煩。

好在提心吊膽了幾天,對面似乎并沒有任何反應。也不知是小尹子信了他們那番說辭,沒把這事兒向上彙報,還是太子知道了也沒做出什麽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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