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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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的很快,自上月何琛過生日以來,轉眼間已經過了一個多月,到十一月底了。

近些時候何清和鄒鵬總是打笑溫晚,問些她和何琛什麽時候結婚,到時候請他們喝喜酒之類的。

溫晚每次都是笑笑:“會有那麽一天的。”

還有快兩個月,就過年了,溫晚想着到時候确實要把何琛帶回去給媽媽看看,總得讓她放下心才是。

日子平淡如流水一般漸漸消逝,每天周旋在工作與下班之間,閑的時候談談戀愛,兩個人一起吃吃食堂,生活雖無聊但也算是那麽回事。

每天上上班,下班了之後和何琛牽牽手,散散步,踩着路燈的光輝回家,每次路燈照耀出兩個人并排在一起的身影,溫晚就格外安心。

她所想要的無非就是簡簡單單的一屋兩人三餐四季,曾經這個願望離她那麽遠,現在這個可以共渡一生的人就在眼前,簡直讓她不敢相信。

讓她不敢相信到總以為這是一場夢,而夢總有一天會醒的,所以她兩個人走在一起的她有時候會不自信的問何琛:“…何琛,你說我們以後還會在一起嗎?”

何琛緊了緊握着她的手,另一只在口袋裏的手同時也捏緊了戒指盒,過一會兒,他終于放開被他揪緊在掌中的盒子。

果然…還是得挑一個黃道吉日向她求婚才成啊,求婚這件事,怎麽能沒有儀式感呢?

再等等吧,再等等吧,等過了這個年,他就向她求婚,他們就能在一起了。

何琛目光直視前方嘴裏輕聲答道:“會的,我們以後一定會在一起的。 ”

其實,何琛的聲音是那麽輕可是落在溫晚耳中卻又是那麽重,多了些篤定的意味,是啊,她在懷疑什麽呢?

他們以後一定會在一起的,就像現在這樣,以後的他們一定也能攜手走到白頭。

從醫院走到宿舍的這段路不長,但溫晚卻希望此刻的它再長一些,再長一些,一起走到白頭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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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時候,事情并不會如你想的那般好,就在何琛打算過完這個年就向溫晚求婚時,就在溫晚打算這次過年就把何琛帶回去見家長時,一場大的災難正在醞釀開來。

12月剛開頭的時候,他們醫院就收治了幾個因為肺部感染而入院的病人,這些病人一共有九人,這些病人的發源地都是W市的某一個海鮮市場。

開始的症狀都是低燒,咳嗽,然後漸漸轉變為重症無力呼吸,溫晚本以為這次的病也和以前的病一樣,沒什麽大不了的,反正總會治好的。

總不可能又會像03年的非典一樣,因此一開始并沒有做太多防範,而且呼吸內科的事情,現在還輪不到她這個還在實習的醫生插手,她還不夠格兒。

所以,每天的行程依舊是上班,回家,食堂,三點一線,只不過何琛這段時間好像忙了許多,就算在同一個醫院裏,她能見到他的次數也是寥寥無幾。

有好幾次碰巧打了個照面,可下一刻他就立馬穿上手術服進手術室去了,兩個人也只來得及打個照面,連句話也沒多說。

醫院裏的氣氛沉寂而壓抑,似乎有什麽大事要發生的樣子。溫晚最近總是感覺到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即視感,總感覺這天要變了。

溫晚正在食堂裏坐着吃飯,突然,啪的一聲一道驚雷炸響,緊接着便是亮如白晝的閃電,瓢潑大雨傾盆而下,外面的天仿佛一下子變黑了,狂風大作,烏雲密布。

十二月中旬的天氣愈發涼了起來,透涼的水汽夾雜着風吹進食堂裏來,溫晚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擡頭看窗戶外面傾瀉如注的雨幕,黑壓壓的雲頭擠在天空,裏面纏繞着電蛇滾滾。

很顯然,這是一場暴雨,一股不好的預兆出現在溫晚心頭,她總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可是卻又說不出來。

正在這時,閃電啪的一聲,刺眼的白光瞬間照亮了整個天空,整個食堂也刷的一下瞬間沉溺在了黑暗中,周邊迅速傳來了“斷電了”“停電了”“是不是雷把電閘給劈壞了的聲音”

四周一片漆黑,溫晚坐在桌子前,想掏出手機給何琛發個消息,想了想,又還是把手機放了回去。

今天這個時候,他好像正有一臺手術要忙,她還是不要打擾他了,還有,這斷電對他的手術會不會有影響

溫晚正在想着,正在這時,手機鈴聲叮鈴鈴的響了起來,溫晚接起,裏面傳來何清急切的聲音:“晚姐,不好了,何師兄的手術出現問題了!”

溫晚剛聽到何清的話的時候,心跳簡直快暫停了一瞬,不過很快她立馬冷靜下來,一邊麻利的離開桌子,一邊撐開傘往外走。

“慢點說,何清,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溫晚剛走出食堂,雨點噼噼啪啪的從頭往下敲打着傘面,電話那頭,何清的聲音焦急不已:“聽說是前幾天海鮮市場那邊送來的病人,剛才突然急性發作,呼不上氣,一下子死在了何琛師兄的手術臺上了。”

那一瞬間,周圍所有的聲音仿佛一下子精了下來,連周邊的雨聲也自動的被溫晚過濾了下來。

她腦中只有一個念頭:死在手術臺上了那何琛此刻心裏該多難受?

她匆忙挂了電話:“何清,不說了,等會兒再說。”

然後就急忙往手術室的方向趕,還沒到手術室才到門口就見林與君戴着口罩也站在走廊那裏,林與君似乎也是剛從手術室出來,全副武裝,身上穿着的衣服都沒來得及脫。

溫晚剛想上前去,下一刻就見手術室的門被推開了,何琛從裏面走了出來,他看起來很疲憊,這些日子都沒怎麽睡過好覺一樣,眼皮底下一大片烏青。

溫晚剛想迎上前去,下一刻就見何琛把視線轉向了林與君,完全沒看她一眼,可是,為什麽呀

明明他看到她了,卻為什麽裝作沒看到一樣

溫晚頓時僵在了原地,就像被人點了穴全身動彈不得,接下來何琛和林與君兩個人就像沒看到她一樣,徑直的從她身邊走過去,目不斜視。

就好像,好像她根本不存在,或者是這裏沒她這個人一樣。

溫晚終于忍不住了,她鼓起全部的勇氣想拉住何琛的衣袖,想問他,你為什麽要對我視而不見

可是就連這鼓起全部勇氣的一擊都被何琛避開,他輕飄飄的側過身子,卻讓那一刻的她土崩瓦解,分崩離析。

溫晚僵住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中,就在林與君要扶何琛走過去的時候,溫晚終于把手收了回來,她聲音平靜:“…你就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嗎?”

雖然她并沒有回頭看何琛,但她知道那一刻的何琛一定冷漠至極,他說:“沒有。”

緊接着,他就果然不再理會她,兩個人就像陌生人一樣擦肩而過,溫晚仿佛聽到林與君嘆了口氣,但也許這只是她的錯覺而已。

回過神來的時候,走廊上早已空空如也,什麽也不剩。

接下來的幾天似乎那幾個從海鮮市場送來的病人又死了幾個,整個醫院都籠罩在憂心忡忡的氛圍中,氣氛似乎越來越壓抑了。

因為直到現在他們連病因是什麽也沒找到,只知道病人不斷的發燒,咳嗽,然後不能呼吸,最後無能為力的死去。

以前溫晚還能看見何琛,但自從上次在手術室前那次碰面後,她就再也不能看見他了,甚至連林與君也天天不見人影。

所得到的消息也只能從鄒鵬和何清他們口中得來,比如醫院又死了幾個人,比如又有幾個人不小心得了這種病。

可惜的是他們到現在都沒查出病因是什麽來,時間過的很快,由于林與君這些天神龍見首不見尾,溫晚也很快的就結束了在林與君這個診室的轉科。

而這是她今年最後一次的轉科,再來就是明年了,通俗點說,也就是放假了。

可是,溫晚卻沒有離開醫院,而是選擇留下來,最近,這種怪病發生的人越來越多了,他們雖然是醫生,但此刻的溫晚覺得自己狗屁都不是。

他們明明掌握着別人的生命,可現在卻無能為力,這是她第一次覺得自己狗屁用都沒有。

原來在學校的時候她還以自己成績好為傲,可是,當出現了事情的時候,她才發現自己什麽都不是。

每當看到醫院裏有人死去的時候,那種無能為力但卻痛徹心扉的感覺總是一次次的席卷進溫晚的心髒。

她已經好久沒看到何琛了,她不知道他現在到底好不好

但想着,一定是不好的,他這人一慣習慣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如果她沒猜錯的話,下一步他就會叫人來跟她說分手了?

他這人向來如此,攬不住的要攬,攬的住的也要攬,說好聽點就是負責,說不好聽點就是大男子主義!

媽的,誰要聽他安排啊?憑什麽就他一個人當英雄她也要站在面前保護他啊!

果然,下一刻,林與君推開門進來,她嘆了口氣:“溫晚,何琛,叫我給你帶句話。”

溫晚一時間火氣直從天靈蓋冒了上來:“他說跟我分手是吧”

林與君似乎驚了一瞬,扶着門框的手晃了一下:“你怎麽知道的”

溫晚抱上手臂:“他自己怎麽不跟我說?”林與君站在門口,啞口無言。

最終還是溫晚妥協了:“你能不能帶我去見見他?我知道他現在的情況應該很不好到了這個時候,你們還要瞞我嗎?”

林與君沒有說話,但側過了身子,溫晚知道,那是她同意了,她剛想邁步,就聽見林與君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

“可以,不過你要穿防護服。”

溫晚點了點頭,她內心裏做了無數的準備,可是透過防護服,再透過玻璃窗看到何琛的那一刻,眼睛立馬就紅了起來,不過溫晚還是使勁忍着,不讓它們掉下來。

防護服裏很悶,但是也很貴,現在整個醫院的防護服都不多了,不能浪費在她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上。

溫晚敲了敲窗子,何琛似乎聽到了聲音,擡頭往她這邊看來,很明顯的眼睛一亮,溫晚知道,他認出她了。

溫晚示意林與君,能不能讓她進去

林與君猶豫了一下,最終,緩緩點了點頭:“可以,但你不能和他過多接觸。”

這是林與君做出的讓步,溫晚同意了,房門打開,溫晚進去了,何琛就那樣坐在床上,笑容晏晏的看着她,雖然他看上去精神不是很好。

卻還是在笑着,他問:“你怎麽來了?”

過了會兒,又像是自問自答一樣搖搖頭:“我早該知道你倔,一定會察覺出什麽來的,你就是頭倔驢,我真拿你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溫晚眼含熱淚,但卻不敢讓它掉下來打濕防護服,她只能不斷的眨眨眼睛,把眼淚逼回去,故作輕松的走過去:“是啊,你早該知道我是頭倔驢,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溫晚想去觸碰何琛,但何琛下意識的離她遠了一點兒,就像那次在手術室一樣,她伸出去的手,依然沒有得到回應,只能僵在半空中。

何琛給她道歉:“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躲開的,但你不能碰我。”

溫晚收回手,故作輕松的想笑,但卻笑不出來,一時之間,兩個人只剩下沉默。

過了會兒之後,溫晚出聲:“是誰給你擅自決定分手的何琛沒有得到我的同意,你居然想分手你膽子變大了嗯”

何琛無奈的看着她,雖然知道她說的是玩笑話,但他還是忍不住認真解釋,手也不自覺擡起,卻在觸碰到她臉的前一刻,停在了半空中。

“是我擅自決定了,所以,不會再有下一次了,原諒我好嗎?”

溫晚本來不想哭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面對他的溫柔,她很容易失控。

溫晚情緒失控的捂住面頰,嗚咽出聲,但即使是這樣,她也依然在努力着不讓眼淚掉下來。

何琛也一下子就急了,他的手在空中頓了幾頓,幾次想往前伸,最終還是放下了,他聲音溫柔,又帶着些無奈:“我現在不能碰到你,也沒有辦法給你擦眼淚,所以,你能不能別哭了?”

何琛這樣一說,溫晚本來已經竭盡全力忍住的眼淚又唰的一次流了下來,就像沒有關閘的水籠頭一樣。

為了不打濕防護服,她只好拼命忍着,一抽一噎的控制住眼淚,使勁把眼淚往回逼。

一邊哭,一邊坐在地上罵他:“狗何琛,死何琛,都是你,我本來不想哭的,都是你非要把我弄哭!”

“你能不能少說兩句”

何琛無奈的攤攤手:“剛才我可一句話沒說,都是你一個人在自言自語,完了還罵我!”

防護服裏的人兒擡起紅紅的眼睛使勁瞪了他一眼,何琛立馬乖乖閉嘴了,果然,還是老婆的力量最強大。

兩人之間又是靜谧,誰都沒有先說一句話,直到林與君催她,到時間了,溫晚才擡頭對上何琛的眼睛。

“你還有沒有什麽要對我說的”

那一瞬間,溫晚的心裏想了好多,好多,何琛是會笑着叫她:“放心,我不會讓你當小寡婦的。”

還是會:“沒事的,一切都有我,沒事的,放心。”

但是結果卻是,他笑眯眯的看着她:“這回就看我家小朋友了,我相信我家小朋友一定可以的,可以把我救出來的。”

一直不太自信,向來懷疑自己行不行的溫晚被何琛的這一句一口一個我家小朋友,擊中了心扉,這次她倒是沒再哭,只是神色複雜的看了他一眼。

“你真的相信我嗎?連我自己也不相信我自己…”

何琛卻笑了笑:“我家小朋友很勇敢,很用心,但只是不太自信罷了。

我家小朋友,在我眼裏其實一直很厲害,不管做什麽事情她都會堅持到底,就算會哭鼻子,但是我知道她不會放棄的。”

“她在我心裏一直很勇敢,很堅毅,只是少了點自信,所以,我相信你,你一定可以的。”

溫晚就像中了蠱一樣,腦袋不可抑制的點了點,第一次,她不再依賴別人,而是依賴這個被她一直看不起,覺得自己事事不行的自己。

第一次她覺得自己這樣的人也可以給別人依靠。

第一次,她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放心,有我在,一定可以,我一定可以把你救出來的。”她臉上滿是堅毅

何琛又一次微笑着點了點頭,他的小朋友啊,認真的樣子真是迷人,這才是他值得的愛的人啊。

何琛知道溫晚不會退縮,溫晚自己也知道她不會,因為這一次,她終于能發揮自己的價值,可以保護想要保護的人,而不是總被別人保護在羽翼之下。

她要平等,也要自由,更要能保護自己以及心愛的人的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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