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喵
喵
像是子彈破膛而出,一切都變成了電影中的慢鏡頭,好長一段時間,花雲輕都聽不見任何聲音。
酒吧的喧嚣,人聲的嘈雜,身旁的解釋……
通通聽不見。
眼前,只有楚鶴微紅又冷銳的眼神。
他滿臉嘲諷,咄咄逼人,一如既往帶着上位者的傲慢,比少年時更成熟更鋒利。
可花雲輕透過那雙深邃的眸,窺見三年前那一晚,某一個瞬間,青澀男人褪下倨傲的臉。
這一剎那,花雲輕似乎終于懂了什麽——
三年前,楚鶴究竟是借醉裝瘋和她一夜糾纏。
還是……
還是,戴着這副高傲面具在悄悄搖尾乞憐
她被這個想法吓得心髒狂跳,前所未有的緊張在胸腔喧嚣起來。
但感性的事情終究被花雲輕排在次位,她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仰起頭,直視楚鶴,看上去絲毫不像是大難臨頭。
開口時聲音發緊,顯得有點冷。
“你什麽時候發現這件事的”
楚鶴眼眸微眯,嘴角泛起一個冷笑: “重要麽”
“躲了三年,最後傳來一個死訊,沒多久,又這樣不清不楚出現在這裏……”
他意有所指,刀子似的眸光,在吧臺那無辜被扯進來的男人身上紮了一下。
“花雲輕,你好會藏。”
一字一句都咬牙切齒,帶着諷意。
男人一步步逼近,優越身高和寬肩遮住花雲輕面前的燈光,将她籠罩在自己的陰影之下,周圍溫度更低。
花雲輕剛被他逼得後退了半步,下颚一痛,被迫捏住臉看向他。
“我但凡沒發現這件事,就是把你墳掘了也要再看看你這張臉,是怎麽頂着一副三好學生的樣子,一臉鎮定地騙我的。”
花雲輕眼瞳輕顫。
這人在氣頭上,捏哪哪疼,眼下手腕還紅着,臉頰又要遭殃。
要是放在平常,她一定會冷冷甩開他的手。
但眼下楚鶴說的沒錯。
她不僅騙,還連騙帶睡,睡了就跑,然後超出現有科學範圍的再騙。
……這複雜的情況讓她無法反抗。
一直堆在吧臺旁看戲的男人眼看氣氛不對,終于起身出聲: “兩位客人……”
“有什麽情感糾紛回家糾紛去,別把我酒吧搞火了哈。”
“而且,楚大少爺不認識我,也是讓人怪傷心的。”
楚鶴這才松開手,正眼看他一眼,神色仍冷冰冰的,不大友善。
花雲輕低聲說: “那是我表哥,花雲斂。”
男人最懂男人想什麽,花雲斂立刻補充了一句: “有血緣關系那種。”
楚鶴眼皮一跳,冷哼一聲。
片晌後,一個寬敞座位,服務生端上來酒和冰塊,還息事寧人地贈送了果盤和零食。
酒吧駐唱歌手一直在唱苦情歌,唱得花雲輕太陽穴突突跳。
兩個人對坐無言,倒是楚鶴,端起酒杯,将度數不低的酒一飲而盡,冰都沒加。
辛辣幾乎要劃破喉嚨,男人才啞聲問: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花雲輕一愣,察覺到楚鶴在打量她。
男人單手撐着下颚,懶懶掃她一眼:
“瘦成這樣,落魄得很。”
“也沒之前我說一句要頂我一百句了,看來心氣兒也磨沒了。”
他知道花雲輕最不信玄學一類的東西,刻板教條如她,最相信的就是數據和權威。
楚鶴偏要話裏帶刺,刻意嗤笑說:
“花大小姐潇灑出國,看來也沒好好搞學術,而是去參加什麽非科學試驗了”
花雲輕垂眸盯着酒杯裏剔透的冰塊,神色很淡,聲音更淡。
“我的确死了一次。”
她一句輕飄飄的話,像是突然掐住了楚鶴的喉嚨,捏住他的心髒。
很平靜地陳述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事情。
“我的判斷不會失誤,那一天我的确心髒麻痹猝死了。”
“再次醒來,就成了一只貓。”
“目前得到的信息來看,我有一種自我保護機制,機體能力太弱就會變成貓,身體素質好起來,就可以自由切換人和貓的不同狀态。”
事到如今,楚鶴什麽都知道了,她認為自己沒必要瞞着,倒不如全盤托出。
花雲輕抿了一口酒,立刻被辣得微微蹙眉,眼尾濕紅起來,偏過頭掩唇咳嗽起來。
楚鶴下意識坐直身,見她很快恢複過來,又坐了回去。
花雲輕垂眸說: “唯一讓我困惑的一點……”
“為什麽我重新有意識後,會被一只陌生橘貓撿走呢”
“據我所知,陌生貓咪是不會幫忙帶孩子的,唯一一種可能就是,生下我的母貓不在附近,我像是憑空出現在那個地點的。”
她下意識看向自己的手臂。
仿佛透過那條細瘦白皙的胳膊,看到小白貓胳膊上,那一團貍花花紋。
楚鶴微微一怔,握着杯沿的指尖慢慢發白。
是巧合嗎
他人生中第一只小貓,就是一只手臂帶有貍花花紋的小白貓幼崽。悶雷陣陣的雨夜,被父親無情丢棄。
難道衆所周知的豪門楚家養不起一只貓
一切,不過是父親在向一個十歲出頭的孩子宣告他的絕對權威。
如今地位更疊,他在那個飄着雨的天氣裏,撿起與多年前一模一樣的小貓,像是兩個時空的重疊,遺憾的彌補,也挽救了險些遺失的愛人。
楚鶴漸漸捏緊拳。
花雲輕不知何時站到他身邊,看上去弱不禁風,說話也輕輕的,他卻聽不出半點服軟的意思。
“用這種奇怪的身份待在你身邊這麽久,是我不對。”
“現在你什麽都知道了,是殺是剮随便你。”
男人看她一會兒,起身,冷冷垂眸盯着那張有點蒼白的小臉。
刻意放輕的語氣聽起來很惡意: “有的是比殺你剮你更好玩的事。”
花雲輕汗毛倒豎,不知道他新仇舊怨積壓在一起想做什麽,畢竟養了很久的貓竟然是死對頭這件事,任誰也不能接受。
她哦了一聲,從他身邊掠過。
“那,那我先回家了……”
“有什麽事之後再聯系我。”
楚鶴讓這女人氣得牙根癢癢,順勢就撈過她手腕,眼底的愠怒幾乎要壓不住: “回家你心真大。”
男人閉了閉眼,像是努力忍了一下,松手。
“要是不怕一會兒變人一會兒變貓,把你爸媽吓死,就回去吧。”
*
沒多久,花雲輕跟在楚鶴身後,回到了她這段時間早就輕車熟路的別墅。
下人像是早早就知道了她的存在,她一進門,就給披上了一條羊絨毛毯。
柔軟暖和,緩解了被楚鶴盯着的恐懼和冷意。
她舒适地道了聲謝。
當貓貓時,花雲輕可以肆無忌憚在楚鶴家裏上蹿下跳,在沙發上橫着豎着都能躺,現在只能老老實實坐着,目送楚鶴冷冰冰上樓。
幾個在遠處打掃的下人時不時往她這偷看幾眼。
“第一次看見先生帶人回來……”
“是明星嗎先生真有福氣。”
“可能是哪家大小姐吧,看上去像是書香門第,這氣質明星可比不了。”
花雲輕胸口起伏,緩緩吸了一口氣,緩解了下耳根的熱意。
她和楚鶴明明不是那種關系。
沒多久,一名下人過來帶她去了餐廳,楚鶴已經換了衣服安靜等候,眼神很精準落在她身上。
桌上是擺盤精致香氣缭繞的菜肴,一看就出自名廚之手。這一頓飯是五星級餐廳的經理當外賣員,親自跑腿送來的。
楚鶴對此絕口不提,冷冷一擡下巴。
“吃。”
花雲輕懷疑他給自己下老鼠藥,猶豫了下: “……什麽”
男人突然笑了,他這張臉最有迷惑性,什麽都不用做,随便笑一笑就會俘獲女孩子芳心。
但此刻笑得她毛骨悚然,起身就要坐到她身邊: “我喂你。”
花雲輕立刻吓得夾了一筷子菜,塞進嘴裏。
這一餐每一道菜都是變着花樣做的,食材經過藥膳師的調整,對身體虛弱的人來說,食療是最好的滋補。
很久沒吃過人類食物的花雲輕幾乎要被好吃哭,哪怕楚鶴在裏面動手腳,也含淚吃了兩碗飯。
晚飯後,男人便沒再管她。
花雲輕以為他在書房裏處理工作,在外面待着總容易被傭人們找各種借口圍觀,便悄悄回了熟悉的地方,也就是楚鶴的大卧室。
睡前,男人一回房間,就看見一只雪白小貓安靜盤踞在柔軟大床上。
見他進來,便很識相的默默跳下床。
兩只可愛的三角小耳朵向後趴,看上去慫慫的,但尾巴還高傲豎着,輕輕搖擺,藏都藏不住。
就要擦肩而過時,男人一把将小貓撈起來。
小貓下意識閉上眼,掙紮兩下便一動不動,最開始楚鶴還以為她怕自己打她,心說自己哪是那種打小動物的畜牲。
但很快就從貓咪尴尬的神色判斷出來其他信息。
一種故意避嫌的氣息。
楚鶴臉色微微一變。
意識到她是覺得如今撕破馬甲,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好,才故意變回小貓的。
男人拎着這只想逃出卧室的小貓,踢上門,故意坐到大床上,讓她想避嫌也無處可去。
兩只手卡在小貓腋下,搖了搖。
柔軟小貓立刻像年糕條一樣跟着搖擺了幾下,男人冷臉威脅: “變回去。”
貓貓顯然不樂意。
可能楚鶴這只傻鳥要面子,不好意思收拾貓,變回人可不就随便被他收拾了嗎
她堅決拒絕!
“花雲輕,再不乖乖變回去,就把你關別墅裏,別想再去找你那些小貓朋友了。”
楚鶴又晃了晃她。
花雲輕是個骨子裏帶着傲氣的人,頂着一張柔弱的臉,總是和他針鋒相對,看不懂他的心意。
鮮少有這麽乖順的時候。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被這樣的女人吃得死死的,好像她的愛特別有分量似的。
貓貓眼裏劃過一抹惶恐。
看來這個威脅還是很有效果的。
楚鶴還在出神時,身上猝然有了重量,猝不及防撞在他身上,男人被這力量壓得本能般後仰,手肘撐着床,堪堪撐起腰身。
背着燈光,女孩纖瘦身影在微微發光,連發絲都鑲嵌着金邊,如神女般映入他眼簾。
過于緊靠着的身體交換着屬于兩個人的體溫,氣氛猛地暧昧。
騰地一下,楚鶴渾身都燥熱了起來。
一把伸手抓住她的腰,試圖讓她挪挪位置,聲音有些惱怒: “花雲輕!”
她突然感覺到什麽,顯然也慌了。
“……你,你說讓我變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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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了!!楚嬌嬌你!!第一次寫這麽別扭的男主,真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