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晚上的時候李宛平還是回了酒店。8點多的時候，看他狀态還不錯，就提出要走。她最近本來就忙，臨時擠出了時間來這裏，還随身帶了很多工作。顧昕要送她，被李宛平摁住了，笑道：“要是真有什麽事，我那幾年兵也不是白當的。”

李宛平擺了擺手，穿了外套，很快就走了。顧昕趴在窗臺上，看着她利落的背影挺拔從容，似乎有一種單槍匹馬就敢面對整個世界的無畏無懼。初見時覺得她嚴肅又冷淡，再見時覺得她其實就是個普通姑娘，再再見時又覺得她寬容又溫暖，就好像挖不盡的寶藏一樣，每一次見到她，都覺得她還有埋得更深的寶藏。

顧昕有時候也會忍不住想：我有什麽好的，值得你這麽喜歡？

但要是說他不好，又好像是在質疑李宛平的審美似的，簡直怎麽都不對了。

過了很久，直到李宛平的背影徹底消失，顧昕才慢慢收起了笑意，對着桌上的手機看了半天，才拿了起來，慢慢撥出了一個號。

“媽？”顧昕一句話還沒完全吐出去，就被對面的人打斷：“你怎麽這麽大了還這麽胡鬧？你大姨都跟我說了，明星能有幾個出頭的？好好的大學都念完了，跑去學人家做明星，人家有那個本事，你有嗎？你是會唱歌還是會拍戲？還是就是比別人長得好看？你爸丢人現眼的就算了，你還丢人現眼的都丢到外頭去了……”

“媽，”顧昕的聲音更大了點，打斷了她的話：“表哥要結婚，他要是自己有錢，就自己買房子，我沒有。就算我有，我也不會給他。”

“你要是喜歡聽大姨和表哥說話，你就天天去找他們說話。我以後每個月會給你打錢，多了的，不是你的事，也沒有。”

“我在外面挺好的，我自己養活自己，我也不欠誰的。你別管我，行嗎？”

“你不欠誰的？”那邊一聲冷哼：“養你這麽大，你欠不欠我的？我就讓你回老家，就像你表哥一樣，考個公務員，離家裏也近……”

“媽，欠你的，我每個月按時打給你。你要是沒別的事，我就挂了。”

說完，他也沒聽是不是真的還有別的事，飛快摁下了挂斷鍵，還能聽見一句依稀的“跟你爸一個樣……”

他千方百計費盡心思想要逃避的過往，總是能被她輕易掀開，□□裸地丢在他的面前，逼着他承認，逼着他龜縮回自己的殼裏，回到小城裏，受盡白眼和親人的“好意”。

有些好意，簡直比惡意還令人難以承受。

他坐了半天，怔怔地抓着手機，不知道該做點什麽。過了好一陣，手機又響了起來，他低頭看了一眼，看見“李宛平”三個字一閃一閃地亮着，心裏突然就亮了起來。

好像剛剛的陰暗，都被一束陽光狠狠打回了角落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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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宛平的聲音非常平靜溫和：“我已經到了，剛剛還在下面買了牛奶正準備熱一下，秦芙還在寫劇本，”顧昕甚至能聽見李宛平輕輕的呼吸聲，拉開抽屜的聲音，牛奶倒進杯子裏的聲音，細碎而令人安心。李宛平把牛奶塞進微波爐裏，又說道：“我明天給你帶早餐過去吧，你想吃什麽？”

“麻辣燙？泡面？”顧昕笑了笑，“我想吃烤地瓜。”

“那就是南瓜紅棗粥和流沙包，”李宛平非常愉悅地做了決定：“我有點想吃湯圓。”

“我也想吃！”顧昕聽見電話那邊秦芙的聲音：“明天我跟你回家吧，我也想吃蘇姐包的手工湯圓了。”

秦芙父母離婚後，各自組建了家庭。她自己覺得在哪邊都尴尬，除了過年的時候回老家和爺爺奶奶住幾天之外，其餘大大小小的節日都是跟着李宛平家一起過的。熟得不得了。

顧昕在電話這頭聽着就有點吃味，心裏還有點羨慕。秦芙能肆無忌憚地和李宛平撒嬌，叽叽咕咕地說着她們自己懂的、他卻不懂的事，就很羨慕了。

李宛平把秦芙的頭摁回去，對顧昕說道：“秦芙手裏有一個劇本要拍，裏面男二還是男三的角色挺适合你的，過段時間你抽個空回來看看。”秦芙只寫電影的劇本，她的劇本別說男二男三了，男十都有人相争着上，顧昕還能聽見李宛平翻動紙張的聲音，似乎是在看什麽資料——“對，太子的伴讀。”

秦芙叽叽咕咕的嘀咕聲又傳了過來：“我的劇本，你就給我做主啦？”

李宛平“嗯”了一聲，随手戳着她的額頭摁回去：“給不給？”

秦芙道：“你跟徐紹說一聲吧，最近他不是正在收拾華宸娛樂嗎？好歹是他手下的人呢。別到時候公司給他安排了別的事。”

李宛平問道：“你想試試嗎？古裝戲，一個太子對他的弟妹求而不得的故事，”李宛平四平八穩地念出了劇本首頁方方正正的這一行字後，頓時愣了愣。

秦芙哈哈大笑。

“你的三觀呢，秦芙女士？”李宛平随口說了她一句，又繼續和顧昕說話：“哦是男三，男一是這個可憐巴巴的太子，男二是更可憐巴巴的他的弟弟秦王，男三，是太子先生的伴讀。”

“挺好的啊，”顧昕憋着笑，他猜可能李宛平并不知道秦芙的戲在圈子裏有多受歡迎吧，公認的人設豐滿情節豐富細節到位，但是産量也低，能上她的戲本身就是很厲害的事了，“我要是上了，很多人都會開始猜我是不是有金主捧吧。”

“秦芙這麽厲害嗎？”李宛平愉快地做了決定：“那你能不能演男二啊，我還蠻喜歡這個秦王的……”

“放過我的劇本吧！”秦芙氣得揪着枕頭扔她：“你知不知道這個有多難演啊！男一和男二有多考驗演技你知道嗎親！你要毀我的一世英明嗎！”

“你這個正式開始拍得等半年後了吧，”李宛平說道：“剛剛顧昕說了要努力爬上來的，你是不是姐姐了，都不給機會的嗎？”

“我才不相信男人的承諾，”秦芙氣呼呼地合上電腦：“有本事就去試鏡！試上了我什麽都不說！”

顧昕低低笑了聲，“嗯，我會努力爬上去的。”頓了頓：“那我去試鏡秦王吧。”

秦芙簡直要被他的豪言壯志氣死了，一直到李宛平挂了電話，才憤怒道：“這個劇本我寫了三年了！”

“他要是試不上我又不會硬塞進去，你怕什麽？”李宛平看了她一眼：“他更适合男三的角色吧？這個給我留着吧。”

秦芙抑揚頓挫地“哦~”了一聲，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剛剛你說，顧昕要爬上來？”

李宛平看着她。

秦芙托着下巴，賤兮兮地笑了：“那就去試秦王的戲吧，這麽難的開頭，不知道會不會打消掉他的積極性呢。”

李宛平：“……你能想點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