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李宛平回去之後不久,劇組裏女三的角色就殺青了。
女三許樂樂在接了這部戲之後才火起來的。原本已經有些看不上這部戲了,還是經紀人苦口婆心地勸她好好演完,畢竟同時和路晨和裴曼曼搭戲,也不是一般人就能搭得上的。
多少跟着人家學點,演技稍微厲害點,就能比別的小花高出一大截了。
再聯系導演,先拍完她的戲份,轉身就着急忙慌地趕通告去了。
原先在劇組裏,他算是最沒有存在感的了。男一女一男二女二不必說,男四都比他長得好嘴巴甜,看起來比他有前途多了。但後來裴曼曼若有若無地慢慢提撥着他,他慢慢在劇組裏多少開始有了那麽點存在感。
大家不太清楚他和裴曼曼是什麽關系,一開始還在猜測裴曼曼是不是看上了他,再看,裴曼曼對他客氣有餘親近不足的樣子,又不太像。慢慢地,還有人猜他背後有大金主,裴曼曼是在讨好他背後的金主。
顧昕對這些傳言多多少少知道些,但嘴長在大家臉上,大家怎麽說,還真不是他能控制得了的,也沒特意去解釋什麽。
于是,許樂樂臨走前,特意在金主親自交代的殺青宴上,故作親熱地湊過來敬了他一杯酒,說道:“以後小昕發達了,可別忘了姐姐呀。”
顧昕笑着點頭,禮儀無可挑剔。他也算是大病初愈,不該喝酒,當着許樂樂的面,抿了口酒,轉身又将酒杯放下了。
許樂樂隔着人群看了他一眼,輕輕哼了一聲,沒說話。
許樂樂身後畢竟也是有金主的,不然也不會爬得這麽快。有些注意到了這一幕的,就開始準備看戲了。畢竟,許樂樂的金主大家都是知道的,可顧昕的,大家也就是根據裴曼曼對他的态度猜的,但人卻是一直沒見過的。
大家對對顧昕背後的金主多多少少都覺得非常好奇。
裴曼曼遠遠地看見了這一幕,沒說話。捏着手機猶豫了下,還是放下了。路晨走到她身邊,也看了顧昕一眼,狀似無意地問了一聲:“顧昕的事,是真的?”
裴曼曼和他同期生,咖位相仿,搭了不少戲,交情不錯。聞言,擡頭看了他一眼,眼裏戲谑,搖了搖頭。
路晨挑了挑眉。
裴曼曼輕聲道:“不是金主。可能是認真的。”頓了頓,又道:“你什麽時候對這種事還感興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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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晨沒有回答。又看了眼顧昕,低聲道:“許樂樂恐怕不消停。”
許樂樂和顧昕兩個人翻不出什麽波浪來,要是真的鬧出了什麽事,直抵鋒芒的還是他們背後的人。有的人看熱鬧不嫌事大,但是路晨和裴曼曼這樣的,對自己的戲十分看重的人來說,絕不會希望這樣一部蠻重要的戲裏,女三和男三因為什麽事而出組,最後影響到整部戲。
路晨皺眉,問道:“顧昕背後的人……是誰?”
裴曼曼看了他一眼,沒說話。路晨的眉頭皺得更緊了,就聽裴曼曼極輕極輕地說了一個字:“李。”
姓李、和娛樂圈還有點關系的、應該還是個女人……路晨神色動了動,很快就了然了。他和李宛平不熟,但和李宛平的朋友秦芙多多少少還是有點認識的。多見了幾次,隐約間,多少也知道些李宛平的性格。
李宛平這樣的人,平時連點新聞都不願意鬧出來的人,不會是随随便便的人。
顧昕轉身走開後不久,正好看見監制走了過來。顧昕對這些人際交往又不怵,也沒有要特意讓開的意思,随手從旁邊桌上取了杯香槟,敬了監制一杯。酒杯剛擡起時,聞見酒味,他已經覺出不對勁來——看了眼似乎無意間看着他的監制,顧昕微微抿了抿唇,笑了笑,仰頭灌下這一杯烈酒。
他酒量其實很不錯,這一杯酒還不足以灌醉他。只是會不舒服——顧昕放下酒杯,很快去了洗手間。
一杯酒已經下肚,吐了半天也沒能吐出來。顧昕心道不好,飛快咽下了兩片止疼片,額角已經漸漸沁出了冷汗。
他腸胃不好,平時聚會時盡量都會避免喝酒。如果許樂樂是覺得他酒量不好才不喝酒的,那這個算盤算是打錯了,浪費了她和監制算計了這麽久。許樂樂不算低調,平時在劇組也會大方曬出金主給她買的奢侈品什麽的,顧昕早就知道她金主是羅冀,甚至還問過李宛平羅冀是誰……李宛平當時的回話是:“一個以為自己肩負着全人類的種馬職責的鍍金鐵塊。”
認識久了,顧昕也越來越發現,李宛平私底下并沒有第一次見面時那樣的端肅冷峻,有時候還有點小毒舌。當了幾年兵,外頭看起來是正氣凜然沒的說的。骨子裏嘛,嘿嘿。
顧昕還覺得挺可愛的。
不能再想了。顧昕洗了把手,把冷汗擦掉。勉強直起腰來,輕輕舒了口氣。
一個人走了進來。
路晨站在他身後,随手把煙頭在洗手臺上碾滅,丢進了垃圾桶裏。随意看了他一眼,剛準備彎下腰洗手,似乎才反應過來似地,又看了他一眼。
顧昕點頭笑了笑:“晨哥。”
路晨看了他一眼:“不舒服?”
顧昕有些猶疑地看了他一眼。路晨人緣不差,但是絕對和“多管閑事”、“溫和可親”沒什麽關系,平時對他也不見得多熱絡,怎麽這時候還主動搭話了?
顧昕笑了笑,很快道:“沒什麽事,喝了酒,胃不太舒服。”
路晨洗了手,低着頭扯了張紙巾,沒看他,說道:“一會出去,看見導演,我跟他說一聲,你跟我回去。”
顧昕看了他一眼,不知道該說什麽……一方面是對路晨突如其來的好意覺得有點感動,另一方面又覺得不知道該說什麽。說謝謝好像不對,什麽都不說好像也不怎麽對……
路晨雙手插進沖鋒衣的兜裏,長腿一邁,人就出去了。
顧昕趕緊跟上,他大概也能猜到,可能路晨不知道從哪聽說了他和李宛平的事,順手幫他一把,或者今天路晨心情就特別好不忍心看見新人被欺負呢?
不管怎麽樣,他本來也不想繼續呆在這裏了,趁這個時候先走,也挺好的。
之前路晨敢說這話,就是因為他和導演關系确實不錯。鐘導一直很看重他,兩人合作過好幾次。有了導演的通行證,兩人很快就出去了。
剛上車不久,顧昕慢慢地就不太敢說話了,喘一口氣都抽着疼,別提提起力氣和路晨說話了。好在路晨本來也不是話多的人,也有眼色,一路上幾乎也沒怎麽說過話。
下車的時候,顧昕差點一膝蓋跪在地上。
路晨差點沒吓死,沖過來把他攙起來,再一看他,臉色白得要命,冷汗一滴一滴滾落下來,順着下颌線滾進外套領子裏。路晨看得觸目驚心,連問好幾遍要不要去醫院,被顧昕撐着力氣抓住,搖了搖頭。
說好的見義勇為呢?為什麽要這麽吓唬見義勇為的英雄啊?
路晨膽戰心驚地把他連拖帶扛地送進房間裏,見顧昕一臉抗拒的模樣,主動給開了空調,燒了熱水,看見桌子上還放着一個暖寶寶,順手還給插上了電,這才關上門走了。
顧昕難受得渾渾噩噩的,胸口一團濁氣堵在那裏。跌跌撞撞地沖進衛生間裏,撕心裂肺地吐了半天,什麽都沒能吐出來。
跪在冷冰冰的地板上,顧昕頭抵在牆上,心想:這都算什麽事?
被一個以為自己肩負着全人類的種馬職責的鍍金鐵塊捧起來的女人算計了一把,連算計回去的本錢都沒有。沒有資歷、沒有本事、沒有人脈,他在娛樂圈裏渾渾噩噩地過着,賺着錢,卻沒有真的将它當成一輩子的職業來經營。
所以,他在這個圈子裏,連個交心的朋友都沒有。
他不想扣扣索索地算計回去,就只能拿出本事、拿出實力來碾壓過去。顧昕跪在地上,又幹咽了兩片止疼藥下去。
很生氣,很憤怒,卻無可奈、無能為力。
這種感覺,真是太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