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走出酒吧的門,向懷景身體發軟,控制不住地壓向好心人。

“真是太謝謝你了。”向懷景甩了甩腦袋,越發暈眩,“我……糟!”

冷風吹拂,向懷景一個激靈推開好心人,趔趄着跑到景觀樹下,彎腰:

“嘔——”

他吐了個幹幹淨淨,人差點虛脫。

好心人不愧是好心人,半點沒嫌棄,把他攙扶到路邊的公共長椅上,掏出紙巾幫他擦嘴。

向懷景越發赧然,也越發困倦:“謝了啊。”

“不用謝。”他輕聲應答着,比春風和煦,“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不用……”向懷景含糊地請求他把李淩叫出來,他們是一起的。

可他不知道,李淩就站在他身後,扒着酒吧門口向外探頭。

他什麽都看到了,也都聽到了,卻在對上所謂好心人的眼神時,猛地往後縮了下。李淩就這麽低着頭,裝作什麽都沒發現的樣子,蹑手蹑腳地回去了。

後來颠颠簸簸,發生了一些事情,向懷景記不太清。只記得自己被人攙扶着坐上車,又被人抱起來放到了床上。

.

.

“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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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的青年俊秀面容泛着淡淡潮紅,往常總開朗笑着的人,此刻卻不适地皺緊了眉頭,怪可憐的。

室內溫暖的燈光灑下來,修長的身影端着水杯靠近,他将他扶起來,貼心地将水杯送到唇邊。

向懷景急切地啜飲吞咽。

“慢一點,小心嗆到。”

男人輕聲哄着,聲音華美如絲絨,可惜下一秒,水珠就從向懷景得唇角滑落,沾染出一片濕潤晶亮。

男人的目光頓了頓,微涼的指節撫至下颌,将濕潤碾開。

向懷景一下偏開頭,似在躲避,又趔趄着要起身。可他實在醉得厲害,只一個動作就險些把自己摔倒,于是又被人拉回懷裏。

冷冽的、清澈的,似冷雪烹茶般的香氣将他萦繞。

向懷景有點急,掙紮着要從男人懷中離開。

他依然沒有認清抱着自己的是誰,眼睛完全睜不開,半眯着的視線範圍和冷冽光暈下,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

“我要去尿尿!”向懷景下意識把人當做李淩,用胳膊肘撞他。

“我幫你呀。”溫熱的呼吸忽而噴上耳尖,霎時間讓醉醺醺的向懷景豎起一背寒毛。

過于親近了,叫人感到有些怪異。

“別鬧,快放開我……”

可這人不僅沒放開,反倒貼得更近,輕聲細語地哄着:“小景走不穩,自己去會摔跤,哥哥抱你去好不好?”

“……”

向懷景的意識越發混亂,感到不對卻無法表達。只迷糊地想着,李淩有這麽肉麻嗎?

不像……

不像李淩。

下一瞬向懷景身子一輕,茫然地發現自己被人抱到了半空中,幾步路後,他就被人帶進衛生間。

緊接着,褲腰一松。

誰在身後扶着他,生怕他摔倒。

誰又發出了哄小孩一樣的聲音:“噓噓噓——”

向懷景猛地抓住他手腕,顫抖着說:“我自己……就行,你出出出,出去!”

身後人詭異地安靜了一瞬,重複問:“确定嗎?”

“确定!”

“那你可一定要小心……要非常非常的小心。”

男人低垂着眉目,神情柔和如觀音,細聽來,卻又覺得他音調過于柔緩,不像是慈悲,倒像是種狎昵的威脅了。

向懷景怔然,被這毫無兇狠之意的親切關懷懾住,只會乖乖點頭。

男人也就沒有多加勉強,扶着向懷景叫他坐到馬桶上,而後關門。

片刻後,向懷景踉跄着出門,打開洗手池的龍頭放水洗臉。洗着洗着,他彎着腰,趴在洗手臺上往下滑,困。

兩只有力的手從後方伸來,箍住他的腰,将他提起來往後帶。

向懷景再次跌入同一個懷抱,也又醒來一點,下意識掙紮:“洗洗……身上髒。”

那人就笑着說:“我幫小景洗。”

一種莫名生出的危機感,讓醉鬼開始了無力的掙紮:“不不不用。”

“也是,不太方便呢。”那人的聲音有些傷感,如若向懷景醒着,一定會發現,他言行舉止間竟如此誠摯而不帶一絲淫邪意味,“小景現在跟哥哥生分了,好不容易見面就洗澡,會吓到小景吧……就先擦擦好了。”

向懷景:“?”

他還沒想明白擦是什麽意思,就被人抱着放回了床上。

溫暖柔軟的床鋪給人無限的安全感,躺上去的那一瞬,向懷景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意識越發輕飄飄地往夢境王國飛去。

他隐隐感到身上變得松快起來,所有的束縛都不見了,有人用溫熱的毛巾一點一點幫自己擦拭身體。

從頭到腳,每一分,每一寸。

這無疑是具十分美好的軀體,腰細腿長,六塊腹肌,線條流暢,恰到好處,是健美但絕不壯碩的身材。而現在,這蘊含力量的軀體在酒精的麻痹作用下毫無反抗之力地沉睡,如刀俎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向懷景潛意識側身蜷縮,便有人從背後靠近,親昵地用手指穿過他握在一起的手指。

一根一根的,撫慰着幫他張開,在他的掌心輕輕打轉,細細擦拭,涼滑的發絲落到了他肩上,溫熱的吐息落在他頸上。

癢。

再往下,越發癢,越溫柔,越強勢。

向懷景發出一聲細微地嗚咽,顫抖着卻無處可逃。

後來有誰握住了他的腳踝,往下拖,将他的雙腳浸泡在溫水中。

又有誰擰開了青檸香的身體乳,一點一點幫他塗抹。

同樣從頭到腳,同樣一寸不落,細致地像在照顧一個嬰兒。

最後他将他抱在懷裏,用冰冷銀亮的指甲刀細細打磨手指與腳指。

面對這全然無處可逃的溫柔束縛,向懷景已然放棄掙紮。

好在一切都結束了。

“好乖啊小景……睡吧,睡吧……”

環抱着他的男人輕聲哼唱着安眠曲,聲音溫柔如海波,從四面八方輕漾着湧來。

睡吧,睡吧。

最親愛的寶貝。

睡吧,睡吧。

哥哥永遠守護你。①

.

向懷景醒了,扶着宿醉的腦袋滿臉凝重。

完蛋,他想起來在酒吧沒徹底醉倒前的記憶,卻記不清被人帶到這之後的事情。

所以他現在渾身脫光地躺在別人家的大床上,算是怎麽回事?

向懷景提着心細細地感受了下。

呼——

很好,沒有任何異常的感覺,也沒被割腰子。

但向懷景下意識撓了撓胳膊。

怪了,為什麽感覺自己身上不僅幹淨清爽,還滑溜溜的?

他想起什麽,目光急忙往旁邊尋找,看到手機的時候松了一口氣,拿過來正要給李淩發消息,卻發現手機沒電了。

未免太過不巧。

門忽然被敲響。

“你醒了嗎?”

向懷景一時不知該躺回被窩還是就這麽坐着,想了想還是沒動,只把被子往上拉:“請進!”

門被推開,一個男人抱着幾件衣服走了進來。

拉着窗簾的室內十分黑暗,他打開燈,亮起的那一瞬間向懷景看清了他——低束着的半長發,簡約的白毛衣,眉目如畫精致卻偏冷,加之蒼白的膚色,越發像高山冰川般疏離,神情卻很柔和,再加上右眼角下的花卉紋身,便又如春雪初融桃花紅了。

只不過此人美則美矣,卻也眼熟得讓人震驚,乃至于向懷景完全顧不上欣賞他的容顏了。

“珩哥?!”向懷景嗓音顫抖。

郁青珩微笑着:“認出來了?”

淦!真是!

向懷景捂住臉沉重點頭,臉皮火辣辣地燒,心髒差點尴尬到厥過去。

沒有了酒精的影響,他總算明白這人為何如此眼熟,因為這是他小時候的鄰居啊!

郁青珩,向懷景小學時的鄰家哥哥,經常到他家做客陪玩。

向懷景的父母當過郁青珩的初中老師,郁青珩又在假期給向懷景當過補課小教師,雖然陪玩的性質大過補習,但這層關系也确實存在了相當長一段時間.

後來珩哥搬家出國,兩人很久不聯系,只在向懷景高中畢業的時候又見過一次面。仔細算來,他們相處的時間竟遠不如離別的時間漫長。

他沒認出郁青珩,也跟上次見面對方未留長發有關。

可是怎麽會這樣……

救命!

跟小時候的鄰家哥哥久別重逢不僅沒認出來,還一下子就表演了個當場出櫃,還叫他假扮自己的豔遇對象,還吧唧親了人家一口!

向懷景:給我個機會讓時光倒流!

“對不住啊珩哥,我昨晚沒認出你來。”

不論是特別熟還是完全不熟,都比這種很久沒見乃至半生不熟,還跟家裏長輩有點聯系的關系要好處理。

問就是尴尬。

向懷景不敢直視他,扶額忏悔:“我真不是故意占你便宜的。”

郁青珩咦了一聲:“難道換成陌生人,就可以随便親了?”

向懷景越發尴尬:“當然不了,我也不是那麽随便的人,我昨晚就是……不知道怎麽跟你說,就是情況有點特殊……”

郁青珩莞爾一笑:“跟你開個玩笑,怎麽還當真了。你不用介意,我也不介意,畢竟你喝醉了。”

向懷景讪笑,又問:“回來後我沒對你做什麽吧?”

郁青珩搖頭,把衣服遞給他:“沒有啊,小景喝醉了特別乖,一點都不鬧。”

“那就好,我這衣裳都沒了,還尋思怎麽着了呢。”向懷景試探着說道。

郁青珩面色如常:“也沒什麽,昨晚你非要去洗澡,我看你醉得厲害,一個人恐怕摔倒,就幫你擦了擦。”

向懷景:“哈哈、哈哈哈,真是麻煩你了。”

隐隐約約又想起來了點,好像自己确實往洗手池那撲來着。

向懷景捏着鼻根悔恨異常,幸虧這次碰見的是好人,萬一碰見亂七八糟的人呢?以後可不能再醉成這樣了。

其實他還有點想問珩哥對自己基佬身份的看法,又不太好意思,萬一對方持反對态度該多尴尬。算了……以後還不知道有沒有機會深交,這種事就先不談了。

總之向懷景挺感謝他的,想想就知道,肯定是珩哥認出了自己才那麽配合,還特意把自己帶回家照顧。

向懷景又別扭又感動地接過已經被洗淨烘幹的衣物,上衣套上去,停住了。

郁青珩詢問:“需要我幫忙嗎?”

向懷景:“……啊哈哈哈不用不用。”

郁青珩貼心地不再詢問,收了聲,繼續站在一旁微笑。

他固然溫和,可是太高了,近距離站在床邊看着向懷景的時候需要低頭,柔順的發絲自他臉旁垂落,将他半張臉都遮上一層暗影。于是他唇角含着溫和的笑,眉眼卻像蒙了層冰涼陰翳,光影割裂的溫差,連帶着他整個人,都在不自覺傾瀉隐秘的壓力。

自上而下的,全都瀉到了向懷景身上。

向懷景深吸一口氣,試探着問:“要不珩哥你先去忙着?”

郁青珩依然微笑:“我已經忙完了。”

向懷景:“……”擡手用力搓搓臉,左顧右盼,靈機一動,他把手機遞了過去。

“诶我這手機沒電了,珩哥,能幫我找根充電線沖一沖不?”

“好。”郁青珩應聲接過手機,轉身往外走。

向懷景松了口氣,困意沒完全消去,他又打了個哈欠。

誰知這一個不經意的擡頭,就正正對上了郁青珩幽深的雙眸。

他明明在往外走,頭卻扭向後方看自己,從墨色發絲間穿過的目光脈脈柔柔,戀戀不舍,像拉成了絲的糖液,甜膩粘稠。

向懷景猛地搖搖頭,再看過去時,郁青珩只是站在門口神情如常地回望自己。

大概是自己花了眼,他想。

郁青珩問:“小景還有什麽需求?”

向懷景說:“沒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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