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我們去爬山吧。”

昏暗的室內, 柔軟的沙發上,向懷景窩在郁青珩懷裏昏昏欲睡。

他自然毫無異議:“好啊。”

郁青珩吻過他的耳垂:“就去城西的庚午山,可以在山上住一晚, 泡溫泉,第二天的早上看日出。”

向懷景喜悅且期待:“你怎麽知道我想去泡溫泉?”

郁青珩輕笑着,并不解答這個疑問, 只是說:“我已經訂好了房間。”

懷裏人擡起臉,眼睛熠熠生輝:“珩哥,你給我當模特吧!”

向懷景給郁青珩當過模特,這次他卻想反過來拍拍郁青珩, 而且出去玩,拍照留念這項活動肯定不能忘記。

“當然可以,你想怎麽拍?”

向懷景興致勃勃地跟他規劃:“我給你買了兩套漢服,嘿嘿,到時候你穿上,我給你拍。”

“你不和我一起嗎?”

向懷景湊到他耳邊說:“我也穿, 跟你穿情侶裝。”

其實向懷景早就想拍郁青珩穿漢服了,之前為了表現得矜持一點一直沒提, 現在都成男朋友了,這點小權利還是有的。

周末到的時候, 向懷景心情特別雀躍, 兩人駕車來到庚午山, 帶着格子布跟備好的點心, 找了偏人少景美的山坡野餐。

向懷景手裏握着相機,讓郁青珩坐在野餐布上, 先拍一套日常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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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擦咔擦,相機裏, 郁青珩側着身子坐着,白衣如雪,黑發如瀑,他身上有種優雅矜貴的氣質,但面前擺着的精致可愛的點心,又叫他渾身上下充滿了人間煙火味兒,顯得柔軟,顯得可親。

向懷景把相機用三腳架固定好,又用延遲拍照給自己跟郁青珩拍了合照。

向懷景對着拍出來的照片笑:“一看就是我的人。”

日常照拍完了,該換漢服了,郁青珩是真沒怎麽穿過這類的衣服,向懷景就叫他站在舉起手,自己幫他。

“自己包的包裝自己拆~”向懷景嘴裏哼着奇奇怪怪的小調,“好啦,你坐下,我給你挽頭發!”

這個技術向懷景很早之前就鍛煉出來了,他不擅長化妝,但做點簡單的古典發型不成問題。

用一根素雅的玉簪,将郁青珩的一部分長發在腦後簡單的挽起,便是一個自然風流的發型。

向懷景也如約換上了說好的情侶裝。

經過剛才的觀察與學習,郁青珩已經大致了解漢服怎麽穿,他幫向懷景調整着衣服系帶,忽然聽到向懷景問他:

“我突然想起來,在游戲裏你那麽喜歡拍照,怎麽到游戲外就不提了?”

郁青珩:“……”

郁青珩慢條斯理地幫他整理好衣服,才稀疏平常地笑着說:“大概是因為,我有點害羞吧。”

向懷景一下子笑了出來,卻倒打一耙:

“嚴肅一點,我要拍了!”

他們沒有化妝,在向懷景看來,郁青珩的相貌本身就足夠美麗,五官深邃立體,即使不加修飾,拍出來的效果也格外好,而且更加自然。

且這種大美人都有一個特點,就是用了美顏濾鏡反而不如不加濾鏡好看。

向懷景約拍越滿意。

郁青珩是那種會很受攝影師喜愛的模特,他不用刻意表現,就極富表現力。

他穿着青碧色調為主的漢服,如從畫中走出來的古典美人,這寂靜遠山間,初冬蕭瑟裏,草木枯敗,他卻愈□□缈似仙,像是遠離塵世孑然而行的修者。一擡手,一回眸,風吹動發絲缱绻缭繞,他的嘆息消融進林間白霧。

每一個瞬間,都叫向懷景想要記錄下來。

透過相機鏡頭,被圈定了的世界裏,是獨屬自己的絕世珍寶。

.

向懷景拍了個爽,晚上泡溫泉也泡了個爽。

他們定的房間帶有一個院子,跟一個私湯湯池,可以一邊泡溫泉一邊賞景,既安靜又隐蔽。

向懷景靠在郁青珩懷裏,跟他一起挑相機裏的照片。

“這張好看,這張也好看……怎麽辦,我都想留下。”

“既然是你的相機,自然是你說了算。”

向懷景眨巴眨巴眼睛,露出一個壞笑:“其實我這次還帶了一套衣服給你穿。”

“什麽衣服?”

“當當當當,看!”

被舉起來的是一件酒紅的,薄紗似的衣裳。

郁青珩有一瞬訝然,又很快接受:“你是想讓我現在穿?”

向懷景幹咳一聲:“當然這樣最好,你不願意的話也沒關系。”

郁青珩會拒絕向懷景的這點小要求嗎?當然不,他很坦然地接過穿上了,一穿上,衣服就被打濕,水裏的部分順着水波飄浮,如詭魅的妖物,水外的部分,緊緊貼在身上,與雪白的皮肉結合,更加妖冶誘人。

可偏偏這水裏的妖物,還滿臉的清純無辜。

向懷景滿足又激動地握着拳頭在水裏打水花,露着牙齒笑得說不出話來。

郁青珩将淩亂地貼在臉上的長發捋順,只有一個要求:“穿一穿也就算了,不要拍照。”

向懷景不解:“為什麽?”

郁青珩的牙尖碾磨着唇瓣,眼神好像兩把小鈎子:“我怕你看膩了照片,就不看我了。”

“……唔,不拍就不拍。”向懷景被勾的神魂颠倒,一口答應。

水裏的青年還在自顧自地欣賞美人,手拖着臉,眼睛亮的像天上的星星,卻沒發現自己也已經被溫泉水泡的渾身紅撲撲。

他那般肆無忌憚且快活,渾身上下充滿了鮮明的熱情,像突然注入這片湯池的陽光,明明是夜晚,如此不合時宜,卻燦爛的讓人想要全部占據。

于是水波搖曳,從谪仙化身妖精的美人游到他身邊,将下巴擱置到他肩上。

“小景,我還沒有問你,那天的演練你滿意嗎?”

“滿意滿意,特別滿意。”向懷景樂得直點腦袋。

而後他的耳垂就被人輕輕咬了一下:“實操吧。”

天上的星星亮閃閃,林間的冷風悠悠然,郁青珩在身邊,這裏就成為繁華都市外的一片桃源,是可以逃離一切庸俗苦悶的地方。

向懷景頓時口幹舌燥起來:“在這裏?”

郁青珩竟然挑釁他:“你不敢?”

男人在這種時候,滾燙的血管裏流淌着的,從不缺乏攻擊性:“我哪有不敢,我是怕你害羞。”

“是有點害羞。”郁青珩吻去他側臉的水珠,“只是我都穿成這樣了,想一想,害羞似乎也沒有什麽必要了。”

是啊,都穿成這樣了。

不做多可惜啊。

向懷景也是這麽想的。

...

...

第二天早上,向懷景跟郁青珩的看日出計劃徹底作廢。

兩人一覺睡醒,太陽已經高高挂起,再加上勞累了一晚,都懶得爬高山,就只在附近走走停停地閑逛,當做是散步,活動筋骨了。

“以前爬山,總想着更快一點到山頂,除了前方的路,似乎沒有什麽值得注意的。”向懷景撿起石頭打水漂,“現在想想,爬不爬得到頂也沒什麽重要的,玩得開心才重要。”

郁青珩挽起袖子,将帶出來的鮮切水果跟三明治一字擺開,又給他在野餐布上鋪一個軟墊。

“我的話,無論是上山還是下山,跟小景在一起就很開心了。小景,你坐這兒。”

向懷景看向軟墊,眉尾抽動了下,到底還是沒有拒絕他的好意坐了過去。

郁青珩一臉純良地問他:“要不要我給你揉揉?”

向懷景笑得尴尬:“要不我也幫你揉揉?”

比起向懷景的尴尬,郁青珩竟然應下了,而且表現得十分正經,這無疑迅速打破了那種扭捏的氣氛,于是兩人開始互幫互助着按摩起來。

可惜按着按着,沒一會又不成樣子地抱成了一團,郁青珩還被向懷景壓到了地上。

主要是向懷景總是搗亂,按着按着,就偷襲郁青珩的臉蛋、頭發或者嘴巴。郁青珩也縱着他,自己的頭發都亂成鳥窩了,依然矜矜業業地按摩向懷景的腰臀。

一不小心手重了,向懷景頓時往上彈了下。

“是不是弄痛你了?抱歉,我輕一點。”郁青珩擔憂地坐了起來。

“沒事。”向懷景扶着他的肩膀扭了扭腰,“我感覺好多了。”

“那裏呢?”

“……”向懷景,“別問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豈能說出此等淫詞豔語,快住口吧!”

“喔,好。”

郁青珩細細回想着,過程裏自己一直很注意,沒有弄出血,結束後也做好了清潔,應當沒什麽大問題。

不過實操畢竟跟演練不同,兩人的配制出了點問題,就像寬刀捅不進細劍的鞘,不過鞘有彈性,勉強也行,但費勁。

還需要多加磨合。

.

周一向懷景上班,心情挺好的,又突然發現鄭有為不見了。

他本來要交給向懷景的工作材料,也托了別的同事轉交,一問才知道,他被調去了南部的分公司。

乍然得知這個消息,向懷景有一瞬感到怪異。

事情好像不太對勁,太突然了,但要細說哪裏不對,他又說不上來。

向懷景問那個幫他轉交材料的人:“鄭有為為什麽被調去分公司?”

那人說道:“不太清楚,可能那邊的晉升空間更大吧。”

向懷景挑了下眉梢:“什麽意思?”

那人就笑道:“我也是聽說的,副部長的位子空下來後,安部長有意提拔他的,但後來不是您來了嗎……”

向懷景轉下了筆,沒再多問。

走了一個科長,自然會上來一個新的科長,為了慶祝,大家下班後又跑去聚餐了。

巧的是,聚餐結束後,向懷景正打算打車回家,就又看到了郁青珩。

因為兩人上下班順路,又想珍惜這段路上的時間,所以向懷景一直沒考慮過自己開車,偶爾打車一次,價格也承擔得起。

“這次你不會又是來買甜點的吧?”向懷景笑問。

“不,我是來顏料的,家裏的快用完了。”郁青珩淡定地解釋道。

向懷景也沒多想,信了他的解釋,不然他也想不到還能是為什麽。

可同樣的事情,發生一次是巧合,發生兩次三次就無法用巧合解釋了。

更古怪的點在于,向懷景發現,自己在公司随口說點想要什麽的話,回家就能發現那個東西出現,或者隔兩天再被實現。

向懷景就留了個心眼,故意給郁青珩發消息,說自己晚點回家,然後出公司的時候躲起來悄悄觀察。

好家夥,果然看到郁青珩的車出現在公司附近隐蔽的地方,且一直停着。

咚咚咚。

向懷景從後方繞過來,敲響了車窗。

車內的人愣了愣,緩緩将車窗搖下,他也不吭聲,只是用一如既往的溫柔表情注視着向懷景。

“你不會一直都是這樣悄悄跟着我,然後再湊巧地出現接我回家吧?”

“啊,這麽快就被發現了嗎?”

向懷景頓時有點生氣,還有些無奈:“這樣又何必,我結束了自然就回家了。”

郁青珩拉住他的手,叫他坐進車裏,将車門關上,溫聲細語地哄道:“我是怕你一時打不到車,再說了,外面這麽危險,我不放心。”

向懷景當然知道郁青珩是好意,可這好意未免有些太緊迫了:“我一個一米八多的大男人,能有什麽不放心的,而且現在打車軟件那麽發達,你就別擔心了。”

他不是很能理解,這點小事有什麽必要,其中隐隐展現的保護欲與控制欲,讓他感到有些不舒服。

好在郁青珩很快就一口答應下來,不會再這樣了。

這事也就過去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向懷景也不想因為這個跟他鬧起來,回家親親抱抱蹭一蹭,又恢複了往常的相處模式。

但很快,向懷景就發現,事态比自己想象的要更嚴重。

郁青珩是不自己跟了,他先回家,然後讓司機一直跟着向懷景。

向懷景難得有點生氣,這種事對哪個正常人來說,都會十分不自在:“珩哥,我說認真的,你別這樣好不好,我是成年人了,我能負擔得起自己的安全!”

郁青珩依然好聲好氣地說:“不怕萬一只怕一萬,他陪着你,我才能放心一點。”

向懷景越發無奈:“你這屬于被害妄想症了。”

似乎是被他說的話傷到了,郁青珩抿着唇不再吭聲,向懷景試圖跟他講道理,他卻頗有些固執。

“你說過,有的時候我照自己的想法做就好了,你喜歡我,所以會包容我。”郁青珩很機智地拿他自己的話反駁他。

“……這不一樣!”

“哪不一樣?”

“……”向懷景被他氣到不想說話。

向懷景是不喜歡冷戰的,但不管怎麽說,郁青珩都是一副好聲好氣但油鹽不進的模樣,他想跟他吵架,但郁青珩這麽溫柔,又叫他舍不得跟他發脾氣。

只好自己生悶氣了。

這還是兩人在一塊這麽久以來,難得的鬧矛盾,理由說出去,都有些說不出口。

似乎是可以妥協的,但向懷景總感覺,沒那麽簡單。他有時候不太願意把人往壞處想,但直覺告訴他,不可掉以輕心。

至少在這件事上必須保持立場。

這天公司裏來了一群人,對公司上上下下進行檢查維護,水路電路消防安全,裝修材料的環保等級,以及玻璃門窗的防爆程度……方方面面,檢查了個遍。

同事說道:“真是奇怪,以前一年就檢查一次,但今年已經檢查三次了。”

向懷景順着問道:“怎麽這麽頻繁?”

同事說:“不知道啊,上一次還是你進公司的前三天檢查的,你是沒親眼見到,那次檢查的程度更誇張。而且許多設備都更新了,食堂菜單也變動了,連滴水觀音這種綠植都被換了,說是有中毒的風險,還新添了許多監控攝像頭,真煩人。”

向懷景嘆為觀止:“咱公司對員工的安全可真看重,這挺好的。”

同事也贊同:“除了攝像頭這點,其他是挺好的。”

大檢查結束的第二天上午,忽然傳來消息,總部的那位大董事要到分公司視察工作。

他的到來非常突然,消息只提前了半個小時來,公司裏大家一派兵荒馬亂。

向懷景入職的時候就查了公司的一些消息,知道那位大董事姓宮,叫英軍,在國外起家,發達後又将公司開進了國內。

他今年不到七十,是個精神矍铄的老紳士,他到的時候,穿着一身筆挺西裝,沒有半分萎靡衰頹的老人味兒,只有歲月沉澱後越發強大沉穩的氣場。

縱然頭發已經花白,皺紋在臉上蔓延,那雙眼睛裏,依然飽含銳利的精光。

宮英軍老先生一到公司,向懷景等人就被催促着列隊歡迎。

站在人群裏,擠出笑容,向懷景跟在安部長身後當一個合格的背景板,畢竟接待這種級別的大佬,輪不到自己這個等級的員工說話。

可不知道為什麽,宮英軍老先生路過身邊的時候,突然停了一步。

他看了過來。

向懷景下意識擠出一個更熱情的笑容。

而那一眼很快就略過,所以向懷景想,大概是錯覺,董事長看的可能不是自己,而是別的什麽。

接下來就是以高總為首的一系列大領導對董事長進行工作上的彙報了,等彙報完畢,就随董事長心情,看他要不要跟員工進行一下互動,來點指導什麽的。

向懷景回辦公室待命,跟同事們一起八卦了一下。

“之前都沒聽說董事長要過來,怎麽搞了個突然襲擊。”

“昨天的大檢查,難道就是為了迎接董事長做的?”

“要是這樣的話,昨天就該有消息傳過來了,你看高總他們的表情,他們都不知道呢。”

向懷景剝了個砂糖橘,吃得津津有味:“是不是公司業務上出什麽事了?”

哦不對,這也是自己的公司,不該用這種态度吃瓜,反省一下。

正八卦着,忽然部門的門被推開,小組長跑了進來:“快準備一下,董事長馬上就要來了!”

“怎麽忽然要來這裏!”

“糟了,我桌子還沒收拾!”

“快快快!”

董事長到部門來應該是做深入一線員工檢查他們的工作,然後聽聽建議等親民行為的,向懷景一邊分析,一邊收拾桌子,順便梳理自己入職以來的工作內容。

萬一對方問起來,也能有東西說。

但萬萬沒想到,向懷景做的這些準備,基本沒用上。

宮英軍走進來的時候,他正好跟大家站在一處迎接。

“大家不用緊張,我就是過來看看。”老先生的臉上挂着一種熟悉的微笑,禮貌、端莊但疏離,是一種用來證明本人教養但卻更加叫人不敢輕易靠近的笑容。

這個笑容,有點眼熟……不,其實應該說,宮英軍老先生整個人都有些眼熟。

向懷景還沒想明白是怎麽回事,就與宮英軍的視線對上了。

這一刻向懷景只有一個想法:不是錯覺,他那一眼真的是在看自己。

“你就是向懷景?”他問。

“是我,董事長。”向懷景深吸一口氣,露出笑容回答,做好了時刻回答他工作上問題的準備。

宮英軍老先生果然問他了,就是問的有點奇怪:“這份工作你還滿意嗎?”

向懷景看了眼在董事長後方的安部長,笑道:“非常滿意,公司給我的待遇優厚,安部長對我十分照顧,同事們相處的也很融洽,我想不到哪裏不滿意。”

“那就好,不然恐怕要白瞎某個人的用心了。”

向懷景愣了下,他探究地看向董事長的眼睛,發現他眼裏其實是冷的。

那是一個微妙且複雜,讓人心底發寒的眼神,他臉上笑容很淡,一時間越發讓人覺得熟悉。

“您是說安部長嗎,我确實很感謝安部長的照顧……”

宮英軍卻說:“我并不是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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