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陳助理的眉眼間帶着一絲疲憊和焦慮, 他的西裝下擺上有幾條明顯的褶皺,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他說:“您誤會了,老板并沒有讓我找您, 今天來見您,是我私下做的決定。開誠布公地說,我協助老板做事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 我是專門幫他處理集團公司與畫廊外私人事務的助理,所以對二位之間發生的事情,知道的不少,也可以說參與的不少。”

向懷景并不意外, 疑惑地等待他繼續。

陳助理說:“老板最近的狀态很糟糕,我實在有些擔心,想來想去,也許只有您能解決,所以冒昧前來打擾。”

面對講禮貌的人,向懷景擺不出臭臉, 委婉表示:“我們之間的關系已經有了很大裂痕,他拉黑我也算表明了态度, 你這樣不太合适吧,或許他自己調整一段時間就好了。”

陳助理苦笑:“如果事情這麽簡單, 我是不會過來的。”

這麽一說怪叫人擔心的, 向懷景猶豫了下:“那是怎麽了?”

“不好說。”陳助理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 “雖然我沒有明着問出來, 但我知道,二位決裂的原因在老板身上, 這一點似乎給老板帶來了很大的刺激。這幾天老板一直表現的平靜,起初我也沒多想, 但昨天,我忽然發現老板去做了遺囑公證,并對自己的財産進行了大幅度地調整調動。很奇怪,他不僅獻血,還向數家慈善基金會進行了大額捐款,甚至去寺廟裏參拜。我知道這樣說您可能會覺得他很可笑,覺得這沒什麽要緊的,但把這些事情都集中在幾天之內完成,我實在有些擔心。”

伴随他的訴說,向懷景的心慢慢下沉:“你沒問問他怎麽回事?”

陳助理的聲音有些艱難:“老板什麽都沒說,然後給我發了獎金跟辭退函。”

對陳助理來說,這樣待遇優越上司和善的工作,最好能一直做下去,在察覺到某種不祥的征兆時,他不得不想辦法救人的同時自救。

向懷景越發猶豫,固然心懷氣憤,到底還是擔心占了上風:“他就一點都沒跟你說,他想怎麽着?”

陳助理搖頭:“我也勸過老板再去看看心理醫生,但老板對心理醫生已經失去了信任,回國之前就不肯繼續接受治療了。”

向懷景愕然,一時間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又有種不可置信的感覺。他罵他腦子有病,也确實覺得他腦子有病,卻沒想過他真的嚴重到了需要看醫生的地步。

“郁青珩難道有抑郁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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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助理搖頭:“這是老板的隐私,我不太清楚,只是我跟了他這麽久,第一次見到他這個樣子。”

陳助理開車過來的,走的時候載上了向懷景。

随着窗外風景不斷變化,向懷景一顆心也在惴惴不安地跳動。

他對心理疾病的了解并不深,卻也意識到郁青珩這一連串舉動後隐藏的危險含義。倘若他一切正常,可以說這是他沮喪後的一時沖動,可從陳助理那得知,早些年,郁青珩其實并不像他長大後這般的從容正常。

他甚少交往朋友,總是獨來獨往,有時候一整天都不開口說一句話,對所有接觸的人都懷有強烈的戒心,包括陳助理被招聘過去的時候,郁青珩試探了好久,才漸漸肯叫他幫自己處理隐私的事情。

車裏安靜了很久,到了郁青珩家樓下的時候,陳助理說道:“也許對您來說有些冒犯,但只有在與您相關的事情上,老板才會産生那種燃燒一樣的熱情,他做的事情,您一不定能接受,可他沉浸進去,才能找到安寧的錨點。”

陳助理沒有陪向懷景上樓,他知道,私人之間的事情需要私人空間處理,他去不合适。

向懷景坐電梯上樓,來到門口,來回踱步了幾圈。

門鎖密碼他知道,他猜郁青珩沒有換。

伸出去的手指,還是幾次又收了回來。

向懷景發微信問陳助理:“萬一他不在家呢?”

陳助理說:“老板肯定不在公司,家裏是最有可能在的地方。”

他倒是問過司機,結果司機也被解雇了,哥們同樣着急,只是不如陳助理這般了解的深入,暫時還沒想到主動請向懷景出馬這一步。

猶豫一番,向懷景一狠心,一咬牙,輸入密碼,氣勢洶洶地推門而入。

繞過玄關那一刻,向懷景就愣在了原地。

郁青珩确實在家,他在陽臺上澆花,聽聞門口處的動靜,回頭時同樣一臉錯愕。

只不過那看起來舉止正常在陽臺澆花的男人,渾身上下濕漉漉,長發黏成一縷縷的,地板上水跡混合着逐漸變濃烈的血跡,從陽臺一直向主卧蔓延而去。

那握着花灑的雪白的腕子上,破開的傷口處,正往下流淌着越發鮮豔的紅。

他好像也沒有猜到向懷景會突然出現,整個人呆在了原地。

向懷景猛地回神,心髒差點被吓飛出去,驚慌地沖向他:“你做什麽!”

郁青珩面色蒼白,神情恍惚:“……澆花。”

心中驚吓交加,向懷景沖到他身邊,一把攥住他的手臂,定睛一看,發現自己剛才果然沒有看錯,更是差點把自己吓死。

“你,你,什麽時候了還澆花?”向懷景舌頭打了結,差點話都說不利落,下意識緊緊抓着他的手試圖止住血。

郁青珩倒也沒反抗,聲氣輕飄的如游魂野鬼:“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被人發現,我怕時間太久,花都枯死了……”

向懷景擡頭狠狠瞪他,又被他好像下一秒就要碎掉的凄慘模樣搞得罵不出來。

咽回去嘴裏的髒話,向懷景暴躁地翻出手機撥打急救電話,剛說完地址,就感到身邊的人整個朝自己倒了下來。

向懷景一下沒接穩,抱着他坐到了地上。

“我草!我草!我草……”懷裏的人皮膚冰的仿佛失去了所有熱量,向懷景崩潰地爆發一串國罵,又忍不住張開手把他抱的更緊。

一時間腦子都亂掉了,恐怖的想法紛至沓來。好在郁青珩手腕上的血流的很慢,用布纏緊就漸漸止住了。

向懷景稍稍冷靜,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在發抖,他又給陳助理發了個消息,叫他過來幫忙。

等到把郁青珩送進醫院,這兵荒馬亂的半天過去了,向懷景坐在病房外捂着臉深深舒了口氣。

割腕自殺是有些難度的,郁青珩考慮周全,把自己泡進了浴缸裏,幸虧他突然想起要澆花,從浴缸裏出來了,這才僥幸撿回一條命。

可萬一自己今天沒去呢……或者去晚了……

向懷景簡直不敢順着深入地想下去。

郁青珩還在病房裏沉睡,輸了血後沒有生命危險,但還需要觀察。

陳助理帶來兩份食物:“先吃點吧。”

向懷景苦笑搖頭:“我一會得去陪我奶奶吃飯。”

這都什麽事兒啊,那邊的親人還在病房裏沒出來,這邊就又進去了一個,還都在同一家醫院。

向懷景疲憊地離開了,叮囑陳助理,一發現郁青珩有醒來的跡象,就趕緊給自己發消息。

向懷景勉力讓自己看起來沒有異樣,但穆英姿還是察覺到了什麽。

“其實啊,你們也不用整天過來陪我,多麻煩,我又不是一點自理能力都沒有,我覺得自己現在可好了。”穆英姿用力掰開一顆蘋果,“你們看看嘛,要力氣有力氣,要精神有精神,我看還是趕緊回家去吧!”

向懷景接過那半個蘋果,笑道:“還是再多住一段時間吧,穩定了再出院,省得來來回回的麻煩。”

穆英姿就嘆氣:“那你們整天陪着我,自己的工作不要了?”

向懷景笑嘻嘻地開玩笑:“我本來就是無業游民,給奶奶當護工,反而等于省錢了。”

不過确實,楊老師跟向老師是不方便繼續請假了。

身為老師的責任很重,新學期馬上就要開始了,所以商量了一下,兩位老師決定回老家,穆英姿就先交給向懷景照顧,等老人轉回老家,再由父母接手照顧老人。

本來他們想把老人直接接回老家的醫院。

向懷景制止了父母,現在賬號裏不缺錢,不如就留在這裏,這裏的醫療資源可比老家強太多了。

看到賬戶餘額的時候,兩位老師吓了一跳。

“你沖這麽多錢,自己手裏還有錢嗎?”楊老師有些擔心,她知道兒子之前賺了不少,但不知道具體有多少,“沒有借錢吧?”

向懷景下意識要安慰過去,轉念一想,卻改了口:“沒花我自己的錢,郁青珩給的,說是孝敬一下老人。”

楊老師咂舌:“這哪能行?”

向老師悶着氣抽出一根煙,沒有點燃,用手搓着:“我們家用不着他的錢,他拿了多少,趕緊都還給他!”

向懷景神情如常地說道:“醫生是他從國外請回來的,藥是他幫忙買的,爸你就算是介意,也不能那麽自私不考慮奶奶的身體吧?住院一天就要大幾千,至少等奶奶痊愈不用花錢的時候再慢慢還,不然你要現在就把奶奶帶回家?”

穆英姿雖然說自己已經好了,想要回家,但其實就算離開這家醫院,也得轉去別的醫院繼續接受治療。

有好的醫療資源擺在這裏不用,難道要為了争那一口氣讓老人去受罪?

楊老師抽了一下丈夫:“就你鐵骨铮铮,就你要臉是吧?真要臉就趕緊回去賺錢!”

向老師固然覺得這樣不好,卻也無可奈何。

憋屈了半天,只憋出來一句:“反正你跟他得分開。”

向懷景扭過臉去不看他:“吃人嘴軟拿人手短,不可能。”

向老師恨鐵不成鋼:“錢以後可以慢慢還!”

其實并不想跟老爸吵架,但又忍不住,向懷景小聲嘀咕:“那我換個男朋友你就開心了?換成別人,可不一定像他這樣對我好。”

一句話,差點讓向老師不顧體面再次痛揍逆子一番,好在被楊老師攔下了。

楊老師擺明是受夠了,推搡着向老師往外走:“這時候就不嫌丢臉了是吧?你意見再大,不能好好說話?你兒子說的難道不對?趕快回家吧!”

把向老師趕上車,楊老師回過來抱了抱向懷景。

這段時間一件事接一件事,忙着照顧穆英姿,其實他們一家三口,并沒有時間好好談向懷景性向的事情。

其實也是不敢談,怕一說起來,就又吵又鬧的,平白傷了一家人之間的情分。

可這不代表楊老師跟向老師沒有私下談論、思考過這件事。

“我跟你爸還以為小郁和你已經分開了。”楊老師嘆氣,“這段時間一直沒見到小郁,他是不是被你爸吓到了?仔細想想,那天應該對他客氣一點的,其實你爸不是讨厭小郁,他就是……不太能接受這種事。”

向懷景低下頭,抹了下泛紅的眼睛:“那你呢?”

楊老師嘆氣:“我當然也不太能接受,可是有什麽辦法,你都成年了,在大都市裏開過眼界,又那麽有出息,難道不比我跟你爸這樣只能留在鎮上當老師的小人物懂得多?”

向懷景反抱住老媽:“媽——”

楊老師拍拍他的背:“別哭啊,這有什麽好哭的。我跟你說個好笑的,最近這段時間,我跟你爸一有空就查同性戀的消息,他看網上說同性戀不是病,郁悶的晚上都睡不着了,還被網上的年輕人給罵了一頓。”

論吵架,向老師哪及得上網民,要面子的向老師當然不好意思把這件事告訴給兒子,楊老師想到就覺得好笑。

“他現在就是負隅頑抗,你也不用壓力太大,其實說到底,我跟你爸,就是擔心你以後不好過。”

這一刻向懷景真的覺得自己又變回了小孩子,他舍不得松開媽媽,聲音都黏糊了起來:“我肯定會過得很好的,真的。”

“我相信你。”楊老師哄道,又小心翼翼地問,“只不過小郁他,一定要跟他在一起嗎……他是不是有點內向?”

感覺這話問的有點奇怪,向懷景不明所以:“其實還好。”

“喔,他性格看起來挺好的,就是不知道你們私下相處……”

向懷景倒沒有完全撒謊:“也挺好的,他人特別溫柔,媽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被他欺負的,我這麽優秀,想追的人一大把,誰不珍惜是誰吃虧。”

楊老師被兒子逗笑了,摸摸他的手,這才不舍的離開。

可親愛的爸媽離開後,向懷景臉上的笑容卻落了下來。

父母這邊得到了突破,郁青珩那邊呢?反倒是有了新的苦惱。

繞去郁青珩的病房外看了一眼,他還沒有醒來,向懷景便又轉了回去。

穆英姿雖然年老,畢竟是異性,有時候照顧起來不太方便,向懷景便請了一位護工阿姨跟自己輪換着照顧穆英姿。

郁青珩一直沒醒,昏迷時間長的讓人擔憂。

醫生說,他的生理體征沒有問題,昏迷應當與心理因素有關,要想辦法喚醒他的求生欲才行。

宮老先生過來看了他一眼,就一眼,除了請來護工照料,并未對這個孫子負傷住院的事情表示更多,他甚至都沒有跟向懷景說一句話。

向懷景猜不透他的心思,也懶得猜。

他坐在郁青珩的床邊,握住他沒有紮吊瓶的那只手,一邊輕輕揉捏一邊跟他說話:“你快醒過來吧,我好好地想過了,你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你,我們先不分手了。”

“真的,我之前都沒想到,你竟然能做出這種事情,你說說你,叫我怎麽能放心?”

“陳助理跟我說你心理有點問題,其實我挺怕的,但是想想,你在國外接受治療也治的挺好的嘛。大不了我陪你重新接受治療,你要是治不好,我就把你關家裏,天天看着你,省得你作妖。”

“你不聽也不行,誰讓你敢自殺都不敢兇我,這個家我說的算。”

躺在床上的病美人依然在沉睡,安靜地仿佛一座雕像,也許是主人失血過多的緣故,眼角那朵花兒的色澤都變得黯淡。

向懷景親親他的臉:“珩哥,你快點醒吧。”

可是郁青珩還是沒醒。

向懷景憂心忡忡,又要照顧穆英姿,又要照顧郁青珩,短短兩天時間,整個人就瘦了一圈。

倒不是身體累,主要是心裏頭沉,沉得人都快扛不住了。

“怎麽還不醒?”向懷景跟陳助理商量,“我給他以前的心理醫生打電話,你覺得他能把他說醒嗎?”

陳助理委婉表示:“老板已經一年多都沒有去他那接受治療了,說實話,您應該比他更有效果。”

好話賴話已經說遍了的向懷景:“我說的嗓子都啞了,沒用,老陳啊,你不是在他身邊跟了很久了嗎,那你應該很了解他,我當局者迷,要不,你幫我分析分析問題到底出在哪?”

他把兩人之間矛盾的點,以及那天吵架的細節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

陳助理皺着眉頭思索。

把情侶私事就這麽說出來,向懷景多少有些尴尬:“你有想法嗎?”

沒怎麽談過戀愛的陳助理同樣尴尬:“我沒有想法。”說甜言蜜語還不夠嗎?

兩人大眼瞪小眼,忽然病房的門被敲響,玻璃窗上露出李淩的臉。

“嘿,兄弟。”李淩說,“我來探病了!”

李淩進來,放下了一個果籃,對躺在病床上蒼白虛弱的郁青珩致以惋惜:“怎麽病的這麽嚴重,郁老板,祝你早日康複,趕快醒來,不然樂樂肯定要擔心死了。”

向懷景擺擺手:“行了,你嗓門小點。”

李淩幹咳一聲:“我帶了兩個果籃,正好再順便去看看你奶奶。”

向懷景:“……你這确實有夠順便的。”

他起身帶着李淩往穆英姿的病房走去,路上,李淩關心了幾句:“郁老板昏迷了好幾天,醫生有沒有說什麽,他還能醒嗎?”

向懷景心情低落:“我不知道。”

事關生死,李淩也感到了沉重:“能不能上點強硬的手段,比如電流刺激什麽的?”

向懷景翻了個白眼:“你以為醫生不會考慮嗎?醫生說他一直不醒,是有心病。”

“心病還須心藥醫,郁老板為啥要自殺?”李淩積極幫忙出主意,“找到這個原因,是不是就能對症下藥了?”

“因為我要跟他分手?”

“不可能!”

李淩竟然想也沒想就駁斥了,他振振有詞:“那麽多年他都沒來找你,說明能不能跟你在一起并不是最重要的,以我對他的了解看,就算你跟他分手,只要你過得幸福快樂,他就滿足了,怎麽可能因為這個就鬧自殺,難道他不知道他自殺也會影響你嗎……”

向懷景一時愣在原地:“是啊,你說的有道理。”

李淩嘚啵嘚啵的嘴巴都發幹了,舔舔嘴唇:“所以說他肯定不是因為你要跟他分手才這樣的,那麽到底是為什麽呢,我還沒有想出來……但肯定不是這個原因!”

說了約等于沒說的廢話,李淩自己也有點遺憾,怎麽就沒能想出招來呢。

結果向懷景越聽越是一臉若有所思,忽然擡手拍了他一巴掌:“謝謝。”

李淩:“嗯?!”

向懷景:“我真遲鈍,竟然這才明白他的想法……先不說了,你不是要去看我奶奶嗎,走走走。”

把花籃送給穆英姿,李淩得了老人的一頓誇贊。

穆英姿拉着他的手,笑眯眯地說:“你們要是有空就多出去玩玩,不用整天陪着我,有事,護工會給樂樂打電話的。對了,樂樂不是還有個男朋友小郁嗎,他是不是也在辛城?人家還幫我買藥呢,你不得請人家吃頓飯?”

向懷景乖乖點頭:“我會感謝他的。”

李淩嘻嘻哈哈地說:“怎麽樂樂男朋友這麽多啊,我要吃醋了。”

關于穆奶奶對男朋友這個稱呼的理解,李淩也是知道的,這段時間壓力大,向懷景有空沒空都會找他說說話。

對此向懷景送給了李淩一肘子。

而穆英姿笑出滿臉皺紋:“男朋友跟男朋友又不一樣,這可沒法吃醋。”

一時間向懷景和李淩都收了聲,不知道是自己聽錯了還是穆英姿壓根沒別的意思。

李淩:“哈,哈哈,是嗎。”

穆英姿拍拍他的手:“好孩子,你們都要好好相處。”

向懷景連忙保證:“放心吧奶奶,我們關系都好着呢。”

過了一會,穆奶奶露出疲憊之色,向懷景便帶着李淩離開病房。

兩人出去吃了頓夜宵,完事後向懷景買了兩束鮮切花,一束插到穆奶奶床頭,一束插到郁青珩床頭。

“有時候想想,我的運氣真是奇妙,遇到你,是壞事也是好事。”

向懷景坐到郁青珩床頭,用手指幫他梳發,指間劃過冰涼的發絲,他輕輕撫上他蒼白的臉。

那雙秀美的眼睛好久都沒有睜開,淡粉的唇瓣也變得幹燥,即使有護工和向懷景小心的照料,他依然如失去根系的花朵,在時間的流逝中日漸枯萎。

這是一場緩慢的死亡,從靈魂開始,以身體結束,或許他昏迷之前候便已經心死,否則怎麽會遲遲不醒?

可向懷景不願意就這麽結束。

他低聲跟他說話:“到底更好還是更壞,還得看我怎麽想,你猜我怎麽想?我想如果你就這樣再也醒不過來,那一定是我此生發生的最糟糕的事情,可要是你能醒過來,就是我生命裏最幸運的事……珩哥,你既然發現自己傷害了我,難道就不想彌補嗎?”

“我原諒你了。”

“你快些醒來,我真的,很擔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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