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宣判
第29章 宣判
柳姨連忙打電話叫了救護車,送到醫院做一系列的檢查,邰礫沒什麽大礙,受了點皮外傷,江少觀則落了個小腿骨折。
方雨霏強行給他們辦了住院,但病床沒有挨在一起。
她在美國待了這麽幾年,早知道世界上有同性戀的存在。但落在自己孩子身上,還是有些不願相信。
特別是邰礫明明還有齊望軒。
邰礫覺得他們小題大做,他根本沒有住院的必要,他想出院,方雨霏不肯,還将邰星宇叫了過來。
“星宇,你勸勸你哥。”方雨霏在旁邊抹眼淚,“我們是專程回來參加訂婚宴的,現在算怎麽回事。”
邰礫過了會才開口:“我出院去給齊家道歉。”
方雨霏聲音尖尖的:“你現在去有什麽用!你和齊望軒本來是要訂婚的,你和少觀這個樣子怎麽對得住他!”
邰礫無可辯解,到了這一步,他最對不起的人就是齊望軒。
想到齊望軒期待了這場訂婚宴許久,邰礫心中泛起愧疚。
“是我的錯。”
方雨霏含淚瞪了他一眼:“你好好養傷,其他的事之後再說。”
方雨霏好歹和邰淵做了大半輩子夫妻了,知道邰淵的意思。如果邰礫現在能夠出院,好好地出現在衆人面前,不就是證明邰淵“教子無方”嗎?裝也得裝裝樣子。
邰淵生氣的是邰礫處事不當,讓圈子裏的人看了笑話。他顧及的是邰家的臉面,是他的尊嚴。
而邰礫到底喜歡江少觀還是齊望軒,邰淵根本懶得過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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邰礫垂眸:“是小傷,不影響。”
“要不是少觀幫你擋了……”方雨霏嘆了口氣,“我就想不通,你們兩個都是Alpha,以前情同兄弟,怎麽會産生別的心思。”
邰礫眉頭攏起,不是很想談他和江少觀的事,又豈是一兩句話能夠解釋的。
他對着方雨霏說他不喜歡江少觀也不會有別的意義。
特別是邰星宇還在這兒,他只覺得尴尬。好在邰星宇适時開口,找了個新的話題轉移了方雨霏的注意力。
邰礫在醫院住了三天,這三天裏,時不時地有人來醫院探望。
家醜不可外揚,邰家對外只說邰礫身體不适,來探望的人都勸他說要多注意身體。
訂婚宴毫無疑問已經取消,齊望軒的一場美夢化為泡沫。
邰礫給他打了很多個電話,沒有人接,給他發消息也被拉黑了。
Omega的聲譽很是重要,齊望軒已經三十歲,也不年輕了,和他走到了訂婚這一步卻沒有邁入婚姻殿堂,一定會面對很大的壓力。
邰礫知道自己辜負了他,他一出院就去了齊家。
但他沒能見到齊望軒。齊遠對他也沒有好臉色,說齊望軒關在卧室裏不肯見人,讓邰礫回去。
邰礫能做的僅僅是在和齊家的合作項目裏讓利,同時賠了一筆錢。
出院之後,邰礫忙于處理訂婚宴取消引發的後續問題還有堆積的工作事項。
他一次都沒有去江少觀的病房探望。雖然江少觀替他擋了一棍子,否則骨折的就是他,但如果不是江少觀,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江少觀,他頭一次後悔邀請江少觀回國。
如果他沒提出讓江少觀來邰氏,現在的他們又是什麽樣子?
有一天晚上,江少觀給他打了電話,在電話裏問他怎麽不去看他,仿佛邰礫是個負心漢。
“你別用這樣的語氣說話,你也不要用自己的生命或者健康來威脅我。”邰礫說,“我不可能每次都順着你。”
江少觀沉默了幾秒,然後笑了:“你難道還想和齊望軒繼續在一起?”
“我和他不可能了。”邰礫再清楚不過,“他是倒黴了才會遇上我。”
江少觀:“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你一開始就不該和他在一起!你已經辜負了他!就別想着回頭了!”
邰礫:“我是辜負了他,那你呢?你偏要到訂婚宴上來搞這麽一出,是存的什麽心?”
“我就是來拆散你們的。”江少觀咬牙切齒,“我的心還不明顯嗎?我為了你,下地獄都可以,齊望軒的感受根本不在我的考慮範疇。”
他說完這番話,又小聲地說:“礫哥,我腿疼。”
邰礫不接招:“你活該,別再打電話來了,我不想聽到你的聲音。”
江少觀的腿是真疼,但有多疼,他就有多慶幸這一棍子不是打在邰礫身上。
他不喜歡醫院,醫院有消毒水的味道,會讓他條件性地想起過去那些不好的事情。想起喬文婧病危、江佑天車禍,想起每次趕到醫院的無助和被命運捉弄的痛苦。
他住的是vip病房,病房很大,但只住了他一個人。走廊總響起腳步聲,但都無他無關,公司的人只有助理知道他住了院,過來送了一束花和一箱奶。
他習慣了忙碌,難得閑下來只覺得特別難熬,想念也更加膨脹。
但他想的那個人很是無情,把他丢到了一邊,連慰問都沒有一句。
江少觀每天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想今天邰礫會不會來看他,然後在天黑中逐漸失望。
方雨霏倒是來看過他一次,幾番欲言又止,最後只說給他請了護工,讓他好好休養。
他曾以為他們之間最大的難題在于向長輩公開。
可原來,最大的問題是邰礫對于他只有性,沒有愛。
他理性上應該早已認清這個事實。但一個賭鬼最愛想的就是“萬一呢”。
但萬一就是萬一,是萬分之九千九百九十九都不會發生的概率。
他豪賭一場,還是賭輸了。
七天之後,江少觀也出了院,再在醫院待下去,他覺得自己會被悶出別的毛病。
他腿上還打着石膏,收到會議通知,便去公司參加了會議。
石膏太惹眼,路過的下屬總會問他一句是怎麽回事。
江少觀只說“不小心摔了”。
他終于又見到了邰礫,僅僅是一周的時間,卻像過了更久。
邰礫像是絲毫沒有受到訂婚宴風波的影響,公事上一點沒有落下。
只不過他始終沒有朝自己的方向看一眼,哪怕江少觀一直盯着他。
“接下來,我要宣布涉及到管理層的人員變動。”邰礫說完,何秘書遞給他一份名單。
江少觀心髒漏跳一拍,聽見了他的名字。
“江少觀——”
他等着宣判。
“調到b市的分公司擔任總經理。”
b市,距離s市好遠,坐飛機也要兩個多小時。
他沒有去過b市,那對于他來說是完全陌生的城市。
他被調到一個沒有邰礫的城市。
而調走他的正是邰礫本人。
他是為了邰礫回國的,現在邰礫換了一種方式讓他走。
邰礫是真的徹徹底底地不想要他了。
江少觀能感覺到很多目光聚集到他身上,他沒有聽清接管他這個位置的人是誰。
他什麽也聽不見,耳朵嗡嗡作響,心髒疼得難以負荷。
這就是他的結局,賭輸了果然會付出相應的代價。
既然他做不到放手,邰礫就幫他放手。
有人安慰他:“b市論繁華程度和s市不相上下,去那邊說不定發展更好。”
但誰都知道邰氏總部是在s市,去b市到底是比不上在這邊受重用的。
會議結束之後,江少觀一個人在會議室坐了很久。
窗外陽光明媚,但他的心陰雲籠罩。他終究還是把自己推向了死局。
因為腿傷,他起身走得很慢,坐電梯到了三十樓,何秘書見到他,反常地露出為難的表情:“邰總不在。”
“我知道他在。”江少觀說,“我就站在這等他。”
無非是不想同他說話罷了,怕他繼續糾纏罷了。
“這……”何秘書朝辦公室瞥了一眼。
“不用管我,你去做你自己的事去。”江少觀說。
何秘書說:“江總,你還是先去會客廳坐下吧,你的腿……”
江少觀搖頭:“我心裏有數。”
何秘書去忙其他事了,江少觀就站在三十樓的玻璃門前,透過這扇門可以眺望整個城市的風景。
在他出國幾年的時間裏,s市的變化很大。但變化再大,這兒都是他的家鄉。
他已經沒有家了,哪兒都不屬于他。
站着等了将近一個小時,辦公室的門才打開。邰礫一邊打電話一邊出來,對上他的視線,明顯可見地皺了一下眉。
他挂了電話,對江少觀說:“你腿不想要了?”
江少觀苦笑:“還不至于。”
邰礫認定他是在使苦肉計:“你恢複成怎樣是你自己的事情,和我無關。”
江少觀深呼吸一口氣:“當然和你無關,難道你認為我會廢了自己的腿,就為了賴着你?”
邰礫沒說話,意思卻很明确:這種事你也不是幹不出來。
江少觀想,他現在在邰礫眼中徹底成了一個混蛋。
所以邰礫煩他了,煩得想把他攆開。
小時候,他覺得邰礫射擊準、拳法帥,想成為像邰礫一樣的人。
其實是想要邰礫能夠看見他,把他當作對手,也當作夥伴。
他努力地練習,終于有資格和邰礫一較高下。他在黑市打拳的那一兩年,增進的功夫不止一星半點。
可不是所有的事情努力都有用。
比如想讓一個人喜歡自己,不是靠努力就能夠做到。
他的喜歡對于邰礫而言是負擔。
“我不會。”江少觀輕聲說,聲音有些許哽咽,“我不會賴着你。”
“你想讓我去b市,我就去b市。反正我沒有家,在哪兒都一樣。”
“訂婚宴的事情,真的對不起,給你惹了很多麻煩。以後不會了。”
“喜歡你這件事也很抱歉,我控制不了。但是之後,我盡量不會再出現在你面前。”
江少觀颠三倒四地說了很多話,說到後面,視線變得模糊,看不清邰礫是什麽樣的表情。
他咬牙想要将眼淚收回去卻無果,只覺得糟糕,告別的話說得這麽不灑脫。
可他的心好疼。
“叮咚”——
電梯門開了,電梯裏站着兩位總監,完全傻住了,出來不對,不出來也奇怪。
鬼知道他們為什麽會撞見江總對着邰總哭的畫面。
不是……江總這樣的鐵血Alpha居然也會落淚?
江少觀吸了吸鼻子:“你倆杵那兒幹嘛,找邰總有事?”
邰礫已經擺明了态度,他該說的話也已經說了。
他十幾年的暗戀宣告終結,他們再也不是可以互相依賴和照顧的關系。
“你們有事找邰總,我就先走了。”他進了電梯,把兩位總監趕了出去。
電梯門自動關上,一點一點地,将他和邰礫隔絕在兩個世界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