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一衆人走入極北屠何, 這裏是鎮守北地的最後一個重城,再往東北邊去,沿線便是抗擊防禦高句麗的一線兵堡軍屯, 而葛飛一行押解人犯到此就算結束了。
進入屠何的時候已是這日正午,陽光正好, 地上積雪卻不化,人踩在雪地上咯吱咯吱的,城內行人稀少,沿街走過,開門營業的鋪子外都外挂着厚厚的氈簾, 他們行過也不見其內是什麽模樣, 這裏的風景跟京都完全不一樣。
極北的天可真是冷啊,一行人沒被押解到當地衙門,反而是被直接押解到了管着極北沿線軍管分配的軍配所。
葛飛四人帶着文書文牒名冊見了負責接洽的佥事, 逐一驗看葛飛他們遞交上來的東西, 看着名冊上被紅筆勾削掉的名字, 佥事還啧啧唏噓。
“這回的人犯損失的不算少啊兄弟。”
葛飛他們品級比這些佥事差, 且縣官不如現管, 回去複命還得這些家夥簽發蓋印,葛飛等是個解頭也不好得罪人,舔着笑呵呵賠笑。
等着佥事架子顯擺夠了,倒也沒有為難, 帶着手下幾個書吏開始按照名冊逐一點名,待到名冊點完, 确認沒有遺漏, 名冊活着的人員俱都勾畫完畢後,佥事才給通關文牒上蓋了印, 高高在上的把文牒還給了葛飛等人。
得了要緊的東西,葛飛他們此趟的任務就算是完成了,按道理馬上就可以走的,也無須向誰再交代什麽,不過想到那厲害的高手,還有白白得了人家二百多兩的銀子,葛飛過意不去,跟兄弟們招呼一聲,自己湊到了正站在辦公衙門口敞屋裏等着分派安排的秦蕪謝真二人。
“二奶奶,謝二爺。”
縮着脖子避着穿堂風的秦蕪正跟謝真叽叽咕咕,聽到葛飛的聲音與謝真齊齊看來,“葛解頭,您怎麽來了?”,秦蕪也沒料到這人還沒走。
葛飛笑笑,朝着二人拱拱手,“二位,自此爾等兄弟們的活計就了了,在下前來是給二位來道別的,說來慚愧,到了此地,在下跟兄弟們的能耐就夠不着了,以後如何,還得看二奶奶與二爺您自己個。”
謝真倒是知道這些,一個押解的皂吏,一方占據一隅的兵痞,說白了就不是一個衙門,葛飛他們再人精也是外來的和尚,手伸不到裏頭去,自己也沒指望他能幫上忙,便也沒指望,跟着拱拱手回道:“一路多謝葛解頭等兄弟照拂,在下感激不盡。”
“哎哎,可不敢當,可不敢當……”,話是這麽說,葛飛也不敢受禮的連連擺手,不過眼睛卻只瞄秦蕪,這讓秦蕪有些不解,不由打問,“葛解頭可還有什麽事?可是我有什麽不妥?”
“不不不,二奶奶您很好,哪有什麽不妥,就是,就是……”
秦蕪見這貨還支支吾吾的還以為是有什麽大事,不由就探問,“就是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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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飛也就豁出去了,不約而同的跟他姐夫幹了一樣樣的事情,壯着膽子,一咬牙,一閉眼,一狠心,期待的看向秦蕪道:“就是二奶奶,您看,這一路小的們也算服侍盡心對吧,二奶奶跟二爺也沒受委屈是吧?看在小的與一幹兄弟們盡心實意的份上,回頭二奶奶見了那位,定要給小的美言幾句啊。”
秦蕪她就聽不懂了,怎麽一個兩個的都這樣,天知道自己要跟誰美言幾句去?
秦蕪不懂就問啊,總不能白受人家的恩情吧?不想心中有數的謝真且防備着呢,馬甲什麽的必須要捂捂好,特別是妻子還見過更可能還記恨的那個。
見狀不好,謝真忙不疊的拉住秦蕪的胳膊打岔,“哎呀蕪兒,那邊的書吏好像在叫人了,我們且快快去吧,免得耽擱人家的事。”,招呼完了秦蕪還不算,拉着人走時,謝真為了以防萬一,回頭還看着也一臉懵逼的葛飛催促:“葛解頭,你說的我們夫妻都知曉了,葛解頭且放心的去吧,一路好走不送。”
葛飛……
得,人家這就是不計較放過自己的意思啦?葛飛安下心來,不過看着那謝二爺那急吼吼的背影不由啧一聲怪笑,搓着下巴就匆匆出了軍配所跟外頭的兄弟們集合去了。
眼下十二月初,他們若是舍得銀錢,直接快馬或者是坐船渡海而過,指不定還能趕着回家過個小年,且得快走。
卻說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秦蕪被謝真拉着,穿過敞屋到院中集合,而後由兵丁驅趕着一家一列的排隊,謝真早就安頓好了他們的獨輪車,這會子見謝家人都跟沒頭蒼蠅一樣亂轉,他便拉着秦蕪排在了最前頭。
敞屋正對面有一棟五開間的大屋,是青磚瓦房,占地面積大,因着裏頭辦公的緣故比一般屋子寬敞不少,對開的大門外還挂着厚厚的氈簾子,值守的軍士一掀開簾子,裏頭一股熱浪噴薄而出,嗆人的煙氣夾帶着一絲異樣怪味讓秦蕪皺眉。
再看裏頭陳設,只見屋裏臨窗的地方砌着一鋪長條大炕,炕前燃燒着兩個炭火盆,火盆邊上各站着兩個書吏,他們身邊還擺着箱子盆子等物什看着就熱鬧,而長條炕上則并列擺着兩張個炕桌,炕頭的位子,剛才主事的佥事身穿薄襖,一副悠哉惬意的背靠在火牆上正吧嗒着旱煙,另外兩個同樣只着薄襖的書吏正經端坐炕桌後,一邊擺弄着炕桌上的筆墨紙硯,一邊暗自觀察打量他們這些新來的流犯。
只聽那佥事懶洋洋的朝着守衛的軍士一擺手,道了句,“且放進來吧,一個個的別擠,別亂了規矩。”,軍士便收了手裏的武器開始放行。
謝真拉着秦蕪第一個進去,還以為的要幹嘛呢,結果進到裏頭後才知道這是要登記。
謝真安撫的拍了拍秦蕪的手,打頭第一個打樣,人家書吏問什麽他就答什麽,邊上同他們一齊進來的封家人也跟着作答。
站在謝真身後的秦蕪就見炕上正經端坐的書吏,在紙上一行行的記錄,紙張打頭就是一個流,一個軍字,而後從右到左,從上到下的內容是姓名,籍貫,面貌,身高,配偶,家小,所犯何事,為何發配,等等一系列內容,有的就寫,暫時沒有的比如家小子嗣就空着。
秦蕪看出門道,感情這就是一張身份履歷檔案表呗。
才想着呢,謝真登記完畢,書吏把剛寫好的檔案往下頭站在火盆邊的同僚一遞,同僚伸手接過,從自己身邊案機上擺着的大木匣子裏一陣翻找,找出幾個細小的方長條鐵條并列組合,排序好了以後,又拿了個鐵框框把排列好的鐵條固定好,頭子朝下一把丢進了邊上的炭火盆子裏。
秦蕪看的認真,不想跟前突然響起催促的聲音,秦蕪一看,這是到自己登記了,忙收回視線,人家怎麽問自己就怎麽答,好在沒有記憶,一路到極北她早有心跟謝真套過話了,書吏問的她都知道。
一問一答的正登記着,秦蕪又看見謝真那邊還沒完,自己登記的時候,那書吏又有條不紊的從邊上另一個箱子裏,取了塊約莫三指寬五指長一指頭厚的木塊出來,用濕布巾子包住火盆內的鐵條尾端,抓起來就照着擺桌上的木塊蓋了上去,霎時間木塊煙火缭繞,木香萦繞鼻尖。
眼睜睜的看着人家按了一小會,待到鐵條燒下去到木塊邊緣卡在固定鐵條的鐵框時,書吏停手,書吏把鐵條往水盆裏一丢,刺啦一聲一陣白煙冒出,書吏也不看,只轉頭回來把剛剛燙過的木塊遞給謝真,“好了,謝真對吧,這是你的軍籍牌,且拿好,此物重要莫要丢了。”
等謝真接過後,人家又自顧自的去水盆裏撈鐵條去了。
秦蕪看的新鮮,正好自己那也登記完了,就想着自己是不是也會有這麽個牌牌呢,不想她就被直接略過給打發了。
等被催促着随謝真出來,再親眼看着其他人進去、登記、出來後秦蕪發現,感情這牌牌還分人的,女眷沒有,老弱沒有,唯有年滿十五已成丁的男丁菜有,好家夥,這還帶搞歧視的。
不僅如此,等全員登記好了以後,站在院中瑟瑟發抖吃了滿嘴寒風的衆人,這才等來了姍姍來遲的佥事。
這位套上厚重的鼠皮襖子,背着手,捏着煙槍晃蕩出來,掃了眼衆人,清了清嗓子問,“所有人都登記了,成丁的軍籍牌都領了吧?”
衆人雖看不慣這佥事,倒也知人在屋檐下的道理,紛紛應是。
“很好。”,佥事見狀表示很滿意,手中煙杆子往腰間一別,雙手抱拳,高舉右側朝天拱了拱,訓話道。
“承蒙開國陛下隆恩,聖主陛下軍伍出身,最是知道軍士不易,這才特許隆恩,給大業在籍軍士恩典賜下這軍籍牌,諸位且記着,這軍籍牌不僅是你們每月簽領糧饷,配發軍備武器的憑證,更是你們的身份證明牌,有它爾等才能進出軍營當值,且更重要的是,若是有朝一日爾等戰死沙場,馬革裹屍,爾等的袍澤就會收斂你們身上暗袋中的軍籍牌,會按照軍籍牌背面你們今日留書的籍貫地址送你們還鄉。
當然了,本官倒是希望諸位一直好運,鵬程似錦,将來木牌換鐵牌,換銅牌,換銀牌,甚至是換金牌,一步步高居廟堂,脫了這流放充軍的身份,那時本官都得仰仗各位,本官在此也祝諸君将來步步高升……”
秦蕪耳朵聽着這位佥事大說特說打一棒子賞顆棗,手裏卻把玩着謝真那塊一面完好,一面上印一個流,下被火燒出來的姓名籍貫痕跡的木牌心裏咋舌。
感情這玩意還挺重要,重要到以後他們這些人都得靠着這牌子吃飯,不過話說回來,像是那些不成丁的男孩,豈不是以後都沒有糧饷只能吃白飯?
才想着呢,那位佥事的話終于訓誡完了,一揮手,兩位身着皮襖,外套甲胄,腰別大刀的軍漢上來,佥事朝着二人拱拱手。
“錢校尉,朱校尉,此番京都流犯俱都登記完畢,人員下官也已分派妥當,二位校尉這是就帶人走呢?還是留下住上一日明日再出發?”,他們這破這地方,冬日天黑的特別快,且眼下時辰不早了。
佥事有心留人好打好關系,這兩七品校尉相視一眼,看了看天,再想到他們這次來接人還特意帶了爬犁,而他們各自的哨卡離此都不近便,便都決定立刻出發。
被分到一處的謝家與封家被錢校尉點到名下,而王家跟陳家又被分到一處,歸屬于朱校尉的那邊。
兩方整隊,謝真也忙推上了獨輪車,招呼着秦蕪跟上了錢校尉一衆。
等到了軍配所的外頭,被錢校尉招呼着上外頭那一列的大大雪爬犁,秦蕪有些為難陪伴了自己一路的獨輪車,話說丢了怪可惜,偷着收又人多眼雜。
好在這錢校尉是個好說話的,也知他們極北苦,最前沿一線的哨卡軍屯就更苦,有家當更好,人才能更安穩,于是也沒說讓他們丢棄的話,反而是好心的提醒他們把車上的被褥等物取下來,一會路上好保暖用,剩下的連帶着車,讓他們一并架在了爬犁尾上。
秦蕪謝真自是一番感激,趕緊依言照辦,謝真更是把秦蕪塞進毛茸茸的睡袋裏,自己裹着淋濕後烤幹變的硬邦邦的棉被摟着秦蕪坐定,看着靠上來的柳姨娘母子連帶王姨娘也不做聲,随後蔣姨娘謝耀等幾人也跟着上了這輛爬犁,謝真也不去看人,等人員都齊了,十架爬犁緊跟着動了起來。
路上謝真長了心眼,有意跟趕爬犁的軍漢搭讪,用一角銀子的賄賂成功的從這位軍漢口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聽着軍漢的介紹,謝真暗想,這輩子雖然很多事情都變了,但有些事還是沒變,比如分配的軍哨依舊是上輩子的虎嘯關。
那裏是直插高句麗兩大城池安市城,建東城的防禦咽喉,比沿線各路軍哨屯堡來的都要危險,當然也是最好建功立業的地方。
重來一世,他想的倒不是什麽功立業了,他首先想的是怎麽把自己小兩口的日子過好,怎麽照顧好小妻子,一舉抱得美人歸。
虎嘯關離着屠何不算近,便是三匹馬拉的爬犁跑的再快,他們也是先在安泰軍屯休息了一晚,次日一早天不亮再出發,跑了整整又一日,才在次日傍晚餘晖落下前抵達,而朱校尉他們的哨卡還得更往北,那叫鐵嶺子的哨卡防禦任務雖比他們虎嘯關輕松不少,可哪裏也更苦寒偏僻,從眼下分道揚镳,朱校尉他們還得再跑兩天。
虎嘯關哨卡依傍山勢,建在谷地,由堅牆高堡構築防線,關卡城門設在兩峰之間,城外還有大業一片土地,作為戰鬥邊防的緩沖地帶,城內依着城牆建有甕城,甕城內有廣場可練兵,甕城外是封閉軍營,而軍營外頭則是連通的兩條十字大街,沿街建造屋舍,密密麻麻,均是鎮守此地的将士家眷所居。
越是底層将士,家眷住的越是靠近城牆城樓與甕城,因為這裏危險,一旦開戰這裏首當其沖;
而将領們随着級別升高,家眷依次往後延伸,越是往後,級別越高,再出去則是軍田屯堡,良田山林,各處設有明暗要卡,均有将士把手,日日巡視嚴密,加上身後是大業的大後方為依托,此虎嘯關哨卡可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外頭左右百裏外雖就是高句麗城池,虎嘯關的将士也不懼,多年鎮守,不曾失關。
一行人接受了好幾次的檢查才進入虎嘯關,行過了虎嘯關的軍田屯堡,進入十字大街,最後一行人被錢校尉領着來到營房,在這裏又見了此地書吏,謝真等人的軍籍牌空着的正面被烙上了虎嘯關特有含義的字,也就是這一刻起,他們便正式成為了極北虎嘯關的正軍一枚。
跟着書吏登記造冊完畢,又憑着軍籍牌謝真等人都領到了自己的甲胄棉襖等軍備品,錢校尉便發話。
“好了,不管爾等曾經如何,今日諸位進了我虎嘯關,烙下我虎嘯關的徽記,打從現在起,諸位便是自家兄弟了,兄弟們一路舟車勞頓想來也辛苦,我等也不是那等不講情面的人,本校尉給諸位三日時間休整,照顧打點好家裏,三日後諸位攜帶軍籍牌來此集合,到時候本校尉親自給兄弟們分營,刻牌落定,發放武器。”
原來着軍籍牌為了防止被盜用,上頭也是用了的心,把控的很是細密,一層層登記,一處一層都有特殊徽記跟代號,各處掌管,到一處烙一回,等回頭三日上營正式分配到伍了,領隊的伍長還會再給他們烙最後一回,這樣既防止有心人造假,也是軍籍牌能當收斂牌用的根本緣故。
卻說這些個,秦蕪眼下是不知道的。
這會子聽得了錢校尉訓話,等大家都散了後,負責接待的書吏就把謝封兩家人帶出了軍營,這是要帶他們分配房子去。
身為流犯充軍,他們是軍隊中最底層的存在,落腳的住處自然也不會是安全的大後方,一行出了軍營沒走兩步,書吏就領着他們轉道了主街邊的巷子裏,往前走了約莫百多米的樣子,書吏就停在了兩處面對面有着半人高破敗圍牆的院落跟前。
這兩個院子差不多大,都是土磚茅草頂子的土坯屋子,三間的正房,左右各有兩間的倒座偏剎,靠着路邊院牆一側還有個草棚子,看着是放柴草的用的,此刻裏頭卻空蕩蕩的啥都沒有。
寒風呼嘯,衆人看着這樣即将成為他們家的地方,不由打了個哆嗦,瞧着被厚厚積雪覆蓋的草棚屋頂,看看屋子牆上破敗發黃一眼就能看到屋內空蕩蕩情況的窗戶,再看看院子裏厚厚積雪覆蓋,一看就是入冬來沒人踏足過模樣的院落,衆人心裏一涼。
這個冬天怕是難熬啊。
書吏卻不管這些,随意推開一側不甚結實的院門,書吏介紹着。
“吶吶,你們兩家人數都差不多,這兩個院子大小也一樣,還是入冬前将士們集體休整過的,門窗都是好的,屋頂稻草也是新換的,回頭你們自己個再掏點錢,買點高麗紙把窗戶糊一糊,把屋頂院子裏的積雪掃一掃,再把屋子裏的炕給休整休整,基本上就能住人了。”,說着跺跺腳,書吏吸吸鼻子,雙手互抄袖筒裏不耐煩,“好了,你們自己看着辦吧,這大冷的天凍死個人,我先走了,你們且自己挑吧。”
衆人只覺眼前一陣北風凄涼刮過,饒是秦蕪再如何自我安慰什麽東北好,棒打狍子瓢舀魚,看到眼下的場景也是眼前飄過一群烏鴉。
謝真看着記憶深處有些熟悉的房舍,看着發完話就要走的書吏,謝真忙一步上前攔住人:“大人且慢。”
書吏大驚,連連後退,“哎哎,你幹什麽?”
謝真趁着拉扯之際,偷摸往人家手裏塞了一塊銀角子,姿态放很低,忙笑道:“這位大人,您看看這大冷的天,家裏上下這麽多口子人,一個院子也不夠住啊,大人可否能容容情,再給我們尋一處?哪怕是個小院子呢?”
書吏颠了颠手裏的銀角子,眉毛一挑,銀子一收,态度好了不老少,也不瞞着直言道。
“嗯,這位兄弟是個識時務的,按理說我也不該推三阻四,只是不瞞兄弟,你們跟人家百姓從軍入戶的還不一樣,你們是流放人犯,還是遇赦不赦,沒見着你們的軍籍牌上戶籍面還烙着大大的流麽,你們是需要重點看管的對象,且是上頭定在哪一處,所有的人就必須統一在哪一處,需要接受伍長跟街坊們的監督的存在,三年五載之內,沒有立下大功之前,兄弟莫要說再尋個小院,即便兄弟有錢去旁的地方租屋子,上頭都不允許呢。”
好嘛,謝真算是知道了,上輩子自己不在意的事情,這輩子居然是有錢都辦不成。
知道無法轉圜,謝真也不耽擱,忙忙謝過書吏,都不等送走人了,謝真回過頭來拉着秦蕪,推着車就進了上輩子自己住過的院落,一面四顧查看,一面調動腦子深處的記憶,最後選了一間靠着院牆左側,門上還有鎖扣的一間偏剎,謝真拉着秦蕪就走了進去,進去後,在衆人還呆滞中哐當一聲把門給關上了,徹底隔絕了外頭人的視線。
看着屋頂上的雪因着震動撲簌簌的落下,院外的衆人這才恍然大悟,封家家主朝着謝孟昌讪讪一笑,拱拱手,也招呼着自家人進了對面的院子。
謝孟昌回禮拱手,再擡頭時臉已經黑的不行,二房歐陽氏卻顧不上看,暗暗撇撇嘴,忙拉着丈夫,招呼着兒女小妾,一個箭步沖入院子,當即占據了謝真對面右側的兩間偏剎。
謝孟昌與小袁氏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都傻眼了。
忙不疊的跟着氣呼呼的進去後,謝孟昌難得開口,“老二,你管管你媳婦。”
正在屋內查看情況,突然被兄長點名的謝孟德一僵,随後探出頭來看向謝孟昌。
“大哥你說我作甚,我還不是跟二侄兒學的,再說了,別說弟弟我不敬着老大你,正屋的三間房,還有對面倒座的兩間屋子我可是都給大哥你留着呢,弟弟我上下八口人,只要了區區兩間偏剎倒座,還是右邊的,這還不夠意思?大哥,你可別得寸進尺。”
一句學的,一句得寸進尺,把謝孟昌噎到了位,那混不吝的架勢,謝孟昌都無話可說。
看着身邊剩下的這麽多人,再看看剩下的幾間屋子,謝孟昌大踏步的沖入院子裏,對着謝真關死的屋門就哐哐哐的拍了起來,震的屋頂的雪花簌簌落下。
“謝真,你個逆子,你給老子開門,開門。”
屋子裏正打量謀劃的秦蕪,聽到這麽富有節奏的拍門喊門聲,莫名的思緒發散,想到了大名鼎鼎的雪姨。
再這麽一比,好像人家雪姨都比這渣渣爹可愛呢。
秦蕪晃蕩到正在卸獨輪車上東西的謝真身邊,胳膊肘捅了捅對外頭親爹舉動視若無睹的家夥,“謝真,怎麽辦?你不準備應付?”
謝真瞄了震動的門板一眼,示意秦蕪站遠些,自己個手上動作不停,語氣随意的很,“随他去,拍累了,他自然曉得停。”
秦蕪直呼好家夥,不由給這位硬剛親爹的崽比了個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