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蕪兒莫鬧, 眼下還有許多正經事要辦。”
他三日後就要入營去了,按照上一世的記憶,這一入營不說新兵訓練了, 便是那些個老兵,沒有十天半月的也回不來, 把小妻子一人放在家裏,哪怕謝家成丁的男人都一并入營去了,他的蕪兒倒是不怕剩下的人,他卻也不想她吃一點點苦楚過不好。
“蕪兒乖,我就三日的功夫, 家裏要張羅的事情且多, 屋裏這炕我瞧了內裏都塌了得重新盤,還有這糊窗戶的紙得刮幹淨重新糊,要不然今晚就熬不過去, 另外……”
得, 這神仙面說家長裏短的碎碎念, 畫面太美她簡直不敢看, 趕緊擡手打斷, “好了好了,你說的都對,可是眼下都這個時辰了,這盤炕, 糊窗啥的,我們也不知道找誰去呀?”
好吧這是個問題, 上輩子他也不曾管過這些俗物, 只印象深刻的知道,上輩子初來乍到的第一晚, 他是跟兄弟們抱在一起生生挨凍硬抗的,今生對待妻子他卻不想。
“這個我來想辦法。”
他想什麽辦法呢?
謝真把車上的東西卸下放到炕頭沒塌陷的一頭,一面指派秦蕪到她寶貝裏頭,不拘着曾經收進去的哪口箱子櫃子上尋個鎖頭出來一會用,自己則是在獨輪車上卸下的東西裏頭翻檢起來。
一路走來,走走停停,先時不得自由,消耗的都是鈴铛填海送的以及妻子寶貝裏的東西,後來得了自由,一路上他們也采買了不少的補充,空間也收了不少,獨輪車上為掩人耳目還放了些許。
謝真挑揀着,從裏頭翻出一包在孟縣買的柿餅,一碗秦蕪拿出來用過後剩下的紅糖,找了張用過後也舍不得丢的油紙,把紅糖全包了,掂量着約莫大半斤重,謝真提溜着兩樣東西招呼着秦蕪出門。
出來後直接拿着秦蕪找出來的鎖頭把屋門一鎖,看都不看外頭謝家一衆,撥開怒目的親爹,牽着秦蕪自顧自往外走,兩人相協出了院子,秦蕪甚至都還能聽到身後渣爹的暴怒,妻妾兒女的安慰以及二房對大房的風涼奚落。
秦蕪下意識看了看已經暗下來的天,再側頭看着臉木木的謝真疑惑,“我們現在去哪?先前路過那看着像是街市的地方,我瞧了眼好多門戶都關着的,也不像開門做生意的地方啊。”
謝真約莫還記得些情況,這虎嘯關十字大街倒是有幾家鋪子,雜貨鋪,飯鋪子,肉鋪,酒鋪都有,都是關口上頭那些将軍、校尉大人背後親眷開的,只是這邊苦寒,人家到點早早就關門了,這個點屁都沒有,他本也不打算往大街上去碰壁就是。
面對兩眼摸黑的妻子,謝真不好多說,也怕多說多錯給這個愛記仇的小妻子記住賬,給自己的追妻路增添麻煩,于是一手提着包,一手牽着秦蕪,拉着她反其道而行之,竟是沿着門口的道往更深的巷子裏去。
“先前我問了下,這虎嘯關雖然有街有鋪,但并不是城鎮集市,我們來的晚鋪子怕是都關門了,這會子去什麽都沒有,還不如另尋他法。且我們初來乍到總得跟四領打好關系,若是遇到個合心意的我們就處着,等以後我去上營了,蕪兒你也好有個去處,有人走動走動,至于院子裏那些人蕪兒能少接觸就少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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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感情這是帶着自己想來拜訪鄰居啦?
“哦。”,秦蕪老實點頭,随即心裏又疑惑,這貨美其名拜訪鄰居,可手裏就拿那麽點東西,這貨莫不成就只準備拜訪一家不成?
可不是麽,人家還真就只準備先抓緊時間拜訪一家,先把眼前難關過了再說。
“蕪兒慢點,小心腳下,你踩我腳印走。”,謝真拉着秦蕪避開路中間積雪被踩實已凍成冰的地方,只撿着路兩邊積雪還完好的地方走,防止滑到,邊護人慢走,還邊回頭跟秦蕪叮囑,“先前從沿街進來,一路的院子都是空着的沒人住,我們得往裏頭去尋人。”
這是給她解釋為何不往大街方向尋人的緣故吧?
被拉着手的秦蕪乖乖的又哦了一聲,慢慢的踏在謝真踩踏出來的腳印裏,二人走的并不快。
走了約莫二十來米,越過了他們院子的外牆,又走了一截隔壁院落的院牆,終于停在了隔壁人家的院門前,看到院中屋舍裏從窗戶中透出的燈火,謝真斷定裏頭有人,趕緊上前敲門。
“請問屋裏有人嗎?”,啪啪啪……“請問,有人在家嗎?”,啪啪啪……
謝真拍了半天院門,也不知是怎麽回事,明明屋裏有燈,明明他敲門的聲響不小,可敲了半天也沒人來應門。
外頭寒風呼嘯,天空又洋洋灑灑的下起雪來,謝真又等了三息沒見動靜,默了默,決定放棄這一家。
叮囑秦蕪站着別動,自己飛渡到路對面的一戶,這家雖然還沒有點燈,但是屋裏是有動靜的,剛才自己敲對面的院門的時候,他清楚的聽到了這家院子的正屋裏有人說話,自己這才過來叫門。
不想有趣的是,先前還說話的響動,在自己拍響了他們家的院門開口叫門後,屋子裏的動靜忽的戛然而止。
謝真拍門的動作頓住,深深看了眼面前這戶寂靜無聲的人家,再望了望對面那依舊亮着燈火卻毫無動靜的人家,默默的垂下眼簾,飛渡回到秦蕪身邊,看着小妻子又是跺腳又是哈氣的小模樣,一面心疼,一面自責。
“蕪兒凍壞了吧?”
秦蕪吸吸鼻子,搖頭,“還,還好。”,又是想念羽絨服的一天……
謝真見狀心裏一疼,什麽還好,都怪自己思慮不周,不過是不想把她留在家裏單獨面對那一窩子狼,倒是忘了這極北的天寒地凍了。
謝真心疼的忙調動內勁彙聚于雙掌,擡起雙手覆在秦蕪被凍的青白臉上給她暖着,暗暗決定等回頭自己就弄兩張好皮子,尋人給妻子做個兜耳帽子連帶手套筒,如今身份不對,皮毛的披風鬥篷不能用,這些小物件倒是無礙的。
等把秦蕪的臉捂暖了些,謝真心疼的猶豫道:“不若蕪兒先回去,我再去前頭探探看。”,哪怕一時間弄不到糊窗戶的紙,今晚用別的先将就着,修炕的事情卻必須落實好,因為時間緊迫不等人。
“別啊,來都來了,”,凍都受了,九十九步都走了,矯情啥呀,“我跟你一道,咱們再到前頭看看,我還就不信了這一個兩個的都聽不見。”
秦蕪也是牛脾氣,拉着謝真繼續往前,邊走邊交代,“你也別洩氣,這邊不是男人都要上營麽,許是人家只有女眷在家,眼下天又黑了,你個陌生的大男人喊門,人家屋裏人害怕不好應,別灰心,下一家讓我來。”
而兩人不知道的是,他們吱嘎吱嘎的踩在積雪遠離的腳步聲,倒叫對應的兩個院子裏,側耳傾聽的人俱都松了口氣。
待到再走了十來米的樣子,落定在與謝家并排的這戶院門前,秦蕪上手敲門,邊敲邊喊,不多時這間有着五間正房,左右各三間倒座偏剎的院子裏,正屋裏頭也亮着燈火,聽到她的喊門聲,沒等三息正中的屋門就開了,随着屋門打開。
一陣熱氣随之從屋內湧出,一個看着頗為健壯的人往打開的屋門口一站,扯着嗓子喊,“誰啊?誰喊俺家門?”,聽聲氣,竟是個女人,且年紀不算小。
因着天色晚,對方又背對着燈火,穿的又灰暗,隔着半人高的院牆秦蕪瞧不清對方的面容,但不妨礙她客氣有理的開口,“這位嬸子好,是我敲的門,我們是新來的人家,就住在您家這排往外去第三戶,我家姓謝,嬸子,我們初來窄到,特來拜訪。”
對方一聽忙熱情的應,“哦哦哦,是新來的呀,等着,俺這就來開門。”,說着話,一陣吱嘎吱嘎的踩雪聲響起,聽到動靜來到門後,果然吱嘎一聲,院門開了。
院門一開,對方看清來人後還唬了一跳,不由張口就道:“乖乖,好一對俊俏人!呀呀,你們是小兩口子吧?真俊,真般配……”
喔,這嬸子一看就是個爽利人,反倒是把秦蕪搞的不好意思,看着門內笑眯眯的中年婦人,秦蕪學着付氏的模樣朝着對方福了福身,溫言軟語道:“這位嬸子您好,上門打攪實在抱歉,嬸子我閨名喚秦蕪,這是我……咳咳,是我丈夫,姓謝,家中行二,不知嬸子您如何稱呼?”
既然有心交好鄰裏,這位嬸子看着也爽朗大氣,秦蕪自然沒瞞着姓名這等小事,畢竟在現代,交換姓名自我介紹算個毛啊。
秦蕪直接率先開口介紹,只是忘了在這男尊女卑的世界,女子是不會輕易對外說出閨名的,只會介紹夫家,冠以夫姓。
也得虧這會邊上沒有外人,不然秦蕪就暴露了。
果然,對面嬸子一聽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哈大笑起來,直接把半開的門板徹底打開,熱情伸手的拉住秦蕪的手,這位也是個不拘小節的。
“哈哈哈,好好好,小娘子客氣了,以後俺喚你聲蕪娘可好,哈哈哈,俺們家死鬼姓李,蕪娘以後喚俺李嬸子就成,蕪娘上門是有何事?”
謝真很是在意外人喊他的蕪兒蕪娘,不過有些話不好在外說,謝真只得憋屈着,忙把手裏的東西遞上,秦蕪接過順勢塞入李嬸子手中,“李嬸子,這是我們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萬望您收下。”
“哎哎哎,你們小夫妻也忒的客氣,人來就好,這個俺可不能收。”
對方連連推拒,他們還有事相求呢,秦蕪給的堅決,“說來無事不登三寶殿,李嬸子不收,可叫我們如何開口。”
“嗨喲,你們小夫妻還忒的客氣,也罷也罷,俺收下就是,蕪娘有何事只管說來,俺們家在這虎嘯關裏住了十來年了,上上下下俺都熟的很!”
秦蕪一聽,眼神都亮了,于是也不客氣,忙就道:“如此就勞煩李嬸子了,是這樣的,我們今日才來,上頭給我們分配的屋子空蕩蕩的,別的且先不說了,可憐炕都是塌的,門窗都是破的,這邊的天這般冷,今個晚上我們夫妻都還不知道要怎麽過呢。”
李嬸子一聽也急了,一拍大腿惱道:“嘿,俺就知道,庚字營的那幫子餘軍不靠譜,今年秋下落到他們修補關口裏外屋舍了,他們定是躲懶了,這炕都沒修檢好,這不是坑人嘛!”,氣呼呼的一通惱火,李嬸子也急人所急,“那今晚上你們可怎麽過?窗戶紙這玩意不當吃不當喝,誰家也沒多餘買它的,一時半會的外頭街面上的雜貨鋪還不開門,最早也得明個辰時末的樣子那鋪子才開,這可怎生是好,真是急死個人!”
秦蕪吃了一驚,“這麽晚?”
李嬸子擺手,“嗨,俺們這地苦寒,大冬日的沒事,除了那些上營的漢子,人人都在家貓冬呢,鋪子開門早了也沒人去。”
“哦哦,原是這樣。”,秦蕪表示受教,李嬸子卻急人所急。
想了想,打量着面前的小夫妻也不像是壞人,再說了這是新分來的軍戶,軍管、軍配所都登記了的還分了院子,也不是外人,且将來指不定這俊小子還能分到自家老李手下做活呢,便是沒分到那也是鄰居,人家還懂禮的帶着東西上門,雖不知是什麽,可入手摸着就不是孬東西,李嬸子就更熱情了,忙給出主意。
“這樣,俺家你李叔跟家裏三個大小子眼下都在營裏,明日才下營歸家呢,不若今晚你們在嬸子家落腳可好?明日一早等你李叔他們家來,嬸子就讓他們去你們屋裏把那炕給你們修好,放心吧蕪娘子,俺們家人口多,你叔帶兄弟足足六個呢,保管一日的功夫就得了。”
這倒是意外之喜,不過謝真卻不願意在人家家過夜,憑的麻煩,便謝過了李嬸子的好意。
李嬸子沒辦法強人所難呀,正好看到家裏最小的兒子狗蛋在屋門口探頭探腦的,她靈機一動,拉着秦蕪,招呼着謝真就把人往屋裏帶。
“你們夫妻不願意給俺添麻煩,俺也不多留,這樣,你們先跟俺進屋暖和暖和,回頭俺給你們先尋個東西,再給生個炭盆子,你們先拿回去将就一晚上,等明兒個俺跟你叔你兄弟們就去給你們幫忙。”
不由分說的熱情把人拉進屋,謝真只得跟上,路過屋子門口,看到吸聳着鼻涕的狗蛋,秦蕪謝真俱都笑笑,看的狗蛋一愣。
暗嘆乖乖,這兩個人長的可真好看呀,跟天上的神仙似的。
看着約莫十來歲的半大小子才走神呢,回頭就響起了李嬸子的河東獅,“狗蛋,讓你看着竈下的火的呢,回頭窩窩蒸不熟,老娘讓你生啃!”
狗蛋忙忙回神,臉蛋一紅,不好意思的朝着秦蕪謝真笑笑,趕緊拉呱着布鞋奔到外屋地的竈頭前拉風箱去了,秦蕪看的好笑不已。
李嬸子瞪了糟心老兒子一眼,随即又點着柴房分派,“狗蛋,你去柴房把你大哥前頭帶家來的炭弄幾根大的來,放竈洞裏頭燒好,回頭叫你四哥尋個破陶盆給裝好,記得多掩點熱灰在下頭,回頭叫你謝二哥謝二嫂子帶家去。”
狗蛋聽了,拉呱着的腦袋連點,哎哎的應了。
李嬸子忙又朝着西屋大喊,“老四你來,給客人倒點熱水。”
等西屋也有個洪亮的少年聲音應了,跟着傳來踢踏走動的動靜,李嬸子滿意的點點頭,笑呵呵的複又拉着秦蕪進了裏屋,熱情的直把二人安頓在炕上坐,手裏兩包東西擱在炕桌上,自己個忙着翻箱倒櫃起來,一邊找還一邊喃喃。
“咦,前頭死鬼拿家裏來的那厚毛氈呢?俺給放哪裏去哪?那玩意抗風……”
一通翻找等終于在炕櫃最底下找着了,李嬸子樂呵把羊毛氈往炕上一撩,拉着秦蕪的手熱切道,“好家夥,終于給俺找到了,蕪娘子這玩意你先拿家去,今晚釘在窗戶上,釘它個兩層先将就用着,反正夜裏也黑,屋裏頭看不到光也沒事,等明日你們得空買了高麗紙再換就是。”
秦蕪被李嬸子的熱情感動,有心推拒,對方還不讓,想着這也是他們急需的東西,在謝真的眼神示意下秦蕪也就收了,畢竟當日一場大雨,他們攜帶的油紙布毛氈都用廢了,今晚要不是有這玩意,他們還得用被子去堵破窗戶呢。
秦蕪收下東西,心裏暗暗記下情份,只想着以後好好回報一二,還來時更得回些好東西,轉頭就見另一個跟狗蛋看着很像,長的也虎頭虎腦的少年進來奉了熱茶,李嬸子自己又閃了,等人家回來時,看着人家塞到自己手裏的簸籮,秦蕪內心更觸動。
“李嬸子,這些我不能收。”
李嬸子急的眉毛一擰,佯怒道:“怎麽不能收?哦,只興俺們收你們小夫妻的東西,就不興你們收俺的?說破天去也沒這道理!再說了這也不是啥好東西,不過是些蘿蔔菘菜,都是自家種的又不費錢。”
對方态度強硬,實在推拒不過,秦蕪只得接了,“如此倒叫我們生受了,謝謝嬸子。”,回頭想想反正他們以後要過日子,樣樣都需要置辦起來的,不然自己順道買點?到時給錢也好不白拿人家的,秦蕪忙道:“李嬸子,不知您家裏這些瓜果菜蔬可有多,有多的話,您賣予我們一些可好?”
“嗨,賣什麽賣啊,你們若缺了,只管來俺們家拿便是。”佚“那不成的嬸子,日子還長着呢,我們也是正經過日子的,哪有日日白拿您的道理?您還是可憐可憐我們,就賣我們一些,我們夫妻感激不盡。”
見秦蕪買的真切,李嬸子反而是為難,畢竟家裏是正軍不是餘軍,也沒分到田地耕種,自己這些還是她腦子活泛見縫插針的在院子前後種下的,是想着家裏兒子多一個個都大了,老大今年二十了都沒說上媳婦,家裏能省一點是一點。
勻一些送人可以,可要賣?
李嬸子為難,“蕪娘,俺也不瞞着你,家裏沒地這玩意也不多,蕪娘若是正經要買,可以等着五日後的草集,到時候軍屯裏有餘糧餘菜的人家會拉出來賣,周近的那些村民也會帶着家裏的富餘來交易,這些玩意保管夠。
若是着急,那嬸子明個就帶你去附近的村子逛逛,對了,你們趕來,想必家裏也沒備下柴火吧?俺們這地方沒有柴火可過不了冬,一年到頭,什麽不費就柴火最費,這可是頭等大事!
今晚你們從嬸子家先抱點去應急,回頭若是要買,你們也可以去村子裏找人,他們定是有存的多的,先把今冬熬過去再說,等明年開春雪化了,嬸子就帶着你們開始屯柴火……”
聽到李嬸子這麽說秦蕪如獲至寶,連連道謝,還真就跟李嬸子約定,明日求得李家上下給她屋裏盤炕不說,還約定好明日跟着嬸子去她熟悉的村子采買東西。
秦蕪心裏還想的是,最好再買點肉菜葷腥什麽的,人家幫自家盤炕,自己給工錢是應當份,好歹得準備一頓招待的夥食吧?這麽好的鄰居,可得好好相處。
這麽想着,心裏暗暗打定主意,謝真自然沒意見什麽都聽秦蕪的。
在熱情的李嬸子家得了毛氈,得了想要的消息,好好運的一次就找到人訂好了盤炕事宜,二人就要告辭,李嬸子又強勢的留着他們吃了頓夜飯,雖不是啥好東西卻比流放路上的夥食好多了,可見人家是真熱情善心。
臨走的時候,他們兩個大包小包的不算,最後還被李嬸子送上一盆滾燙的炭火盆,秦蕪心裏感動的呀,回頭定要跟李嬸子好好相處。
卻不知道的是,等他們離開後,看着炕桌上打開的兩個油紙包裏的東西,李嬸子連連點頭覺得這對小夫妻能處,這麽好的紅糖不說虎嘯關了,便是屠何城怕都少見,有了這重禮,回頭她就拿它去請關口裏最有名的媒婆給大兒說親去。
嗯,為了表示感謝,等明個死鬼家來,催着他們去給小兩口盤炕的時候,叫他們把自家秋下摔的土坯都帶去,也免得那小兩口沒個應急的。
不說李嬸子背後為他們的一番貼心籌謀,卻說二人,腹中飽食,帶着李嬸子送的大包小包回來,只準備快快收拾好屋子夜裏好住呢,根本沒料到渣爹會耐着風雪,空着肚子,一直饑腸辘辘的等他們等到現在。
一見他們回來,謝孟昌就從冷洞洞的中屋沖出來,看到夫妻倆手裏的大包小包,特別是謝真手裏端着的那盆滾燙炭盆,謝孟昌心裏意動的很,越發覺得先前小袁氏勸自己的那些話是對的。
謝孟昌随即端起架子,努力不去看兒子手中的勾人的炭盆,努力擺出父親的威嚴,這一回倒是不準備來硬的了,反而打起了親情牌。
“咳咳,真兒,不管怎麽說我是你的父親,是親爹老子,這個世上哪有親爹不盼着兒子好的,過往的那些不愉快,為父就不追究了。
真兒,男子漢大丈夫,不能受困于內圍之間,萬不能讓婦道人家左了心性,你好歹也是高中解元的人,哪怕家族敗落,功名被奪,也不可就此消沉,認命的自怨自艾。
我兒,為父不會害你,如今家中這幅模樣,正合該是全家擰成一股繩的時候,想來一筷子易折,十根筷子牢靠的道理你比為父懂,真兒,難道你就不想重複我謝家榮光,将來再走科舉之路,一步步高居廟堂之上嗎?難道你就想一輩子窩在這鳥不拉屎的極北,日日受苦煎熬嗎?
真兒,聽話,家裏不曾分家,你高堂俱在,我兒,為父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以前是為父忽視了你,為父這裏給你陪個不是,叫你平了心裏的怨氣,今日你聽為父一句勸,好好的跟大家相處,咱們有力氣一處使,你就把手裏的銀錢都交給你母親,也好叫你母親拿着安家,叫大家有舒服日子過,回頭也好給我們父子上下打點,尋個安穩的好差事啊。”
哈!謝真忍不住氣笑了。
他還當渣爹有什麽後招呢,原來就這?
都不用妻子出面,謝真也顧惜着秦蕪的名聲,他們将來不知還要在此生活多久,男人家名聲壞了沒什麽,反正自己也不在意,了女人家名聲若是壞了,有個頂撞忤逆不孝公婆的惡名聲,周遭的閑言碎語、指指點點都能把她生吃了,即便他的蕪兒不在意,他也不想她無端的承受這些,所以有什麽都他來就好。
把火盆交給秦蕪,謝真直打發秦蕪回屋去,自己似笑非笑的看向渣爹,兩手一攤,光棍又無賴。
“父親這話兒子聽不懂,莫要說兒子身無分文,就是個依傍妻子吃軟飯的混蛋,對于父親的要根本求心有餘而力不足,就是兒子有,兒子也不想給啊我的‘好’父親!
我母親早早因父抑郁而亡,我哪裏來的親娘?不是一個肚子裏出來的兄弟姊妹,狗肉貼不到羊身上,所以父親也別來跟我說什麽一條心,一股繩了,抱歉,兒子不樂意,兒子就樂意抱着妻子在內圍厮混,就樂意沒出息,就樂意過自己的小日子。”,你奈我何?
謝孟昌被氣了個仰倒,“你,你混賬!老二你是昏了頭了嗎,怎麽就變成眼下這混不吝的樣子的?”,曾經那個溫文爾雅,如圭如璧,風度翩翩,氣質溫潤,彬彬有禮,眼裏期盼得到自己的肯定,得到自己多一句的關懷都會欣喜若狂的老實兒子呢?
謝真不耐的尾指勾勾耳朵,把渣爹的怒吼當成耳旁風。
“別喊,喊也沒用,我勸父親還是莫要在兒子身上白費心機了,一句話,要錢,沒有;講情,休想!哦,順便再跟父親交代一聲,往後不管兒子在不在家,我跟蕪兒都不需家裏惦記,我們是餓死也好,撐死也罷,好壞我們夫妻都自己擔着,就不打擾父親母親帶着弟妹們過你們幸福的小日子了。”,他們不分家,分竈還不行?總之上輩子的苦與罪,他的蕪兒再不吃了!
自顧自說完他的決定,謝真可不等他渣爹有什麽反應,敷衍的拱拱手,丢下句,“父親且記着,兒子告退。”,便轉身潇灑的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