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四關
第四關
現場在走廊盡頭的最後一間房內。
溫茶掃了眼門上的名牌——《半夜來的客人》,一個光看名字就讓她覺得毛骨悚然的名字。
她膽子不大,對于那些科學難以解釋的傳說或現象更是犯怵。
秦越站在她身後,忽然把手伸進她腰間的口袋,從裏面摸出一顆水果硬糖。他垂眼撕開糖果包裝,神色認真仿佛這是一件極為重要的事。
他把糖果遞到她嘴邊,見她咬下後,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發。
動作出奇輕柔,甚至稱得上溫柔。
“我很快就會困倦,如果遇到危險,不用管我,保護好自己。”他說。
溫茶點頭,接着義無反顧地踹開身前的門,大步邁進去。
秦越緊随其後,在黑暗中悄悄握緊她的手。
她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麽,眼前的黑暗如雷在眼前炸開,炸出一片天光。
她下意識擡手擋住眼睛,眼睛還是被刺激得流下眼淚,有一瞬間失明。
等眼睛好受一點,她往旁邊看去,發現秦越又站着打盹了,看樣子沒被突如其來的白光影響。
她慢慢放下手臂,這才發現周圍的場景竟就是醫院!
随着她的視野望盡,靜止的畫面被按下了播放鍵,嘈雜熱鬧的聲音一下子湧入耳中。
跟以往每一天的醫院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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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茶往前走一步,随即頓住。
她猛地低頭,瞳孔放大。
不知何時,她身上的衣服居然成了警服!
不對!
“海拔也不對。”
以她的個子來說,看地面不可能是這個高度!
她趕緊擡手摸臉,在下颚摸到了紮手的胡茬。
她心裏忽然冒出一個荒謬的猜測來。
她拉着秦越,跑進廁所裏,找到鏡子。
“果然……真的變成劉志寧了……”
她嘆氣,鏡子裏屬于劉志寧的那張臉也跟着嘆氣,表情比任何時候都生動。
游戲為什麽把自己變成劉志寧?
是要自己看到什麽,還是改變什麽?
溫茶暫時想不出來,打算出去找找線索。
這時,她才注意到自己還拉着秦越的手。
……用劉志寧的身體。
“嘶——”她倒吸一口冷氣,惡寒地松開手,改拉為推,把秦越推出廁所。
她無法确定把秦越放在某個地方會不會出事,因而只好一直推着他,把醫院內所有樓層都檢查了一遍。
這一檢查,還真讓她發現了問題。
首先,所有的廁所都處于禁止使用的狀态,三樓的廁所地面更是一片狼藉,還能依稀看到拖行的痕跡,在蹲廁的門上還有些黑色的手印,手印兩大一小,不規則排列;其次,醫院最近的通勤情況很差,有許多醫生和護士遞交了休假申請,請假的日期是同一天,人也确實沒來上班;最後,她和秦越無法離開醫院了。
看來,這就是她和秦越的第四關了。
雖然廁所看上去問題最大,但溫茶膽子小,決定先從請假的醫生和護士身上調查。
她現在是劉志寧了,身為警官,拿到這些人的資料輕而易舉。她按照資料上顯示的聯系方式,一個個打電話過去。
第一個電話沒人接通,第二個電話接通後一秒就被挂斷了,第三個終于正常接起,可她剛喊了聲那人的名字,電話就又被挂斷了。
她麻了,在這人名字後打了個叉,繼續給第四個人打電話。
“喂?”
電話被接通,那端的聲音有些嘶啞,聽上去十分疲憊。
溫茶掃了眼人名:“周濤?”
“對,是我,是劉隊嗎?你找我什麽事?”
這個叫周濤的醫生居然認識劉志寧,這倒省了溫茶解釋身份的功夫。
“問問你休假休得怎麽樣?醫院現在缺人手,你什麽時候回來上班?”
周濤聞言,聲音都變了:“劉隊,還能怎麽樣?我整夜整夜都睡不着啊!我今天上午剛去了藥店回來,買了點褪黑素,吃了要是還沒效果,我就要回醫院開安眠藥了……你說,這都什麽事啊?”
溫茶手裏的筆快速記下幾個字,掃了眼這人請假的日期,不動聲色地問:“都過去三天了,還睡不着嗎?”
“能睡得着嗎?”周濤提高了音量,這一聲仿佛透支了他全身的精力,他聲音裏的疲憊更加沉重了,“劉隊,你當時沒在場,不然……你就不會這麽說了。”
說完,周濤俨然身心交瘁,說了聲去煮飯,接着就挂斷了電話。
溫茶放下聽筒,看着紙上的信息。
三天前發生了什麽事情,讓那麽多醫生和護士都請假、睡不着,且不敢上班?
結合三樓廁所和門上的牌子,溫茶直覺這可能是個靈異事件。
這裏畢竟是游戲世界,制造一起靈異案件很說得通。
接着打電話套取信息,溫茶打完所有人的電話,總算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就在三天前,醫院其他樓層的廁所全部都返出黑色臭水,髒臭不堪,唯獨三樓的廁所是幹淨的。大家憋了很久,一下子都跑去了三樓上廁所。
也就是這個時候,蹲廁的門忽然傳來敲擊聲。
一下,又一下,節奏緩慢,但持續不斷。
在廁所裏的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接着,蹲廁裏開始出現蜿蜒的污水,在地上自動形成拖拉的痕跡。透風窗口裏,也忽然噴出大量的黑水,然後,蹲廁的門上,一個接一個黑色的血手印開始出現……
因為廁所裏人多,一開始大家都不怎麽害怕,只以為是誰的惡作劇。
但接着,在五月末的夜晚,廁所裏居然掀起一陣陰寒的風,配合突然忽明忽暗的燈光,就如同一只大手抓住了他們的心髒,讓所有人都緊張了起來!
這時,忽然有三個人失聲尖叫!
其他人還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麽,蹲廁的門全部被風撞開,三條黑色如觸手一樣的東西纏上三人的腳踝,就将三人往蹲廁內拉!
衆人驚愕過後,聽到同事呼救,人多力量大,趕緊把三人拽了回來,然後全都跑出去了。跑出去才看到,之間綁上三人腳踝的哪是觸手,分明就是三束黑發!
醫院本就是靈異傳聞的重災區,被那晚的事情一鬧,雖然院長封鎖了消息,但醫生和護士們的假條也跟雪花似的堆上主任和院長等人的桌子。
也是從那晚起,各種各樣的“傳說”都冒了出來。
有人說,那個鬼就是曾經在醫院裏手術失敗死去的病人;有人說,那個鬼是被職場霸淩的小護士,想不開自殺後,鬼魂來醫院報仇了;還有人說,那個鬼是隔壁縣醫院做法引來的,就是為了搶生意……總之什麽樣的說法都有。
溫茶在醫院裏問了不下三十個員工,把這些說法都收集了起來。她關注的焦點在前兩個說法上,後面那些實在太離譜了,她不去考慮。
問完這些,秦越又短暫地清醒了會兒。
不等他問,溫茶就把已知信息都說了。
“從三天前開始,每晚都能聽到從廁所裏傳來的敲門聲?”他問。
溫茶點頭,神色猶豫。
秦越不再說話,而是拿來執筆演算。
“你在算什麽?”溫茶好奇。
秦越頭也不擡:“算我清醒的時刻。”
自己的清醒總結了一個規律,接着從此刻的時間推算自己今晚在何時會清醒,能清醒多久。
推算完成,他說:“從夜裏十點到淩晨三點內,我一共可以清醒四分十秒的時間,我會用這四分十秒的時間去三樓的廁所,溫茶茶,在我不清醒的時候,你盡可能和NPC們待在一起,知道嗎?”
溫茶一時遲疑,沒有立刻點頭。她害怕靈異鬼怪沒錯,但要她什麽都不做,等着他去處理,她做不到。
“你一個人進去?你要怎麽做?如果真的有靈異鬼怪這種超自然現象,你要怎麽對付它?”她抛出心中擔憂。
秦越指着胸口的警徽,笑笑:“靠我的一身正氣,鎮壓它。”
溫茶無語,白了他一眼:“這不是開玩笑的事情。”
再說了,說起一身正氣,誰有劉志寧身上的正氣多。如果靠正氣真的能鎮壓那東西,她才是最合适的人選。
秦越卻突然捂住嘴巴,眼神移到一旁,表情跟吞了蒼蠅似的難受:“別,別用那張臉對我做這個表情。”
溫茶:“……”
秦越膈應完,接着開口:“從現在到明天早上,我需要你幫我做另一件事。”
“……好,你說。”
深夜,醫院大樓的每一層廁所裏都穿出整齊規律的敲門聲,敲得人心惶惶。
溫茶沒有和值班的醫生護士們待在一起,她樓上樓下地跑,打開了醫院裏的所有燈光,并進入某些房間翻找。
路過三樓廁所的時候,她聽到了裏面有錯亂的打鬥聲。
她猶豫了一下,腳就自動往廁所的方向走去。
誰料走到廁所門口,半只腳剛踏進去,迎面一扇門就砸了出來。
她趕緊側身,那扇門擦着她的衣服堪堪飛出去,差一點她就受傷了。
一口氣還沒松出去,廁所裏面緊接着就響起金屬撞擊的刺耳聲,以及金屬物體在地上拖拉的聲音。
溫茶頓了下,轉身拖起地上的門板,準備沖進去。
一進去,就看到秦越被一只黑色的手拉進蹲廁內。她二話不說,拖着門板就砸了進去!
“嘭——”
“唔——”
門板砸到一個不軟不硬的物體,接着傳來忍痛的悶哼聲。
溫茶定睛一看,懵了。
“人?”
溫茶剛才從背後襲擊,秦越為了不被誤傷,整個人都貼在牆壁上,聞言對她點了點頭,把門板丢在隔壁隔間去,然後把暈過去的人拖到外面地上。
“這個人躲在通風管道裏,被我拽出來的。”他說。
溫茶眨了眨眼睛,看了眼衣衫微微淩亂的秦越,又看了看趴在地上,全身黑污,不知死活的人,陷入了沉默。
她就說嘛,秦越哪有辦法捉鬼呀?是人搞的鬼,這才好辦!
“他為什麽要裝神弄鬼啊?”她問。
秦越張了張嘴,剛要回答,忽然一個哈欠堵住他所有的話。他只來得及給溫茶一個無奈的眼神,接着就往她肩膀靠去。
溫茶:“……”
算算時間,确實到他打瞌睡的時間了。
她認命般嘆了口氣,先後把罪魁禍首和秦越拖出了廁所。
為了避免罪魁禍首醒過來她無法制服,她先用床單把人緊緊裹住,裹成蠶蛹狀,只留了個腦袋露在外面。
然後把秦越推到旁邊的病床上,就不再管他了。
“蠶蛹”全身都塗滿了黑色的污水,黏糊糊的,又腥又臭,溫茶打了盆水過來,兜頭澆下。
“蠶蛹”被澆醒,嗆了口水不停咳嗽。
溫茶等了會兒,接着猛地拍了下床頭櫃,厲聲說道:“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配上劉志寧那張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臉,倒真能唬人。
“蠶蛹”扭頭看了她一眼,冷哼一聲,又把頭扭了回去,同時不忘把嘴裏的髒水吐出去。
見他這樣不配合,溫茶并不急,她在旁邊的床沿坐下,翻動手裏的醫院職工信息檔案,這就是白天秦越讓她去做的事。每翻動一張,她都會停下來,看“蠶蛹”一眼,似是在對比。
“蠶蛹”聽到翻頁聲,忍了忍,還是納悶地把頭扭了回來。
等看到溫茶腿上的檔案盒,他瞳孔驀地一縮。
溫茶意味不明地笑笑,手指在某一頁停下,剛要說話,肚子咕嚕響了一聲。
她默然,用口袋演示,從餐車裏拿出一袋面包,塞進了嘴裏。
吃完,她抖了抖手裏的紙:“你不交待也沒事,不然你來猜猜我這一頁是什麽?”
“蠶蛹”的眼神顫顫,驚疑不定,猜不準溫茶是故意吓唬自己,還是真的找到了自己的資料。
溫茶微笑:“劉繼勇,6月15日出生,性別男,民族——”
“你知道我是誰又怎麽樣?我沒做錯事!”劉繼勇惡狠狠瞪着溫茶。
溫茶挑眉,“哦”了一聲,一目十行浏覽完檔案上的信息。
“你姓劉,這很正常,寧安小鎮上十個人裏面有七個都姓劉。”
她剛說完,劉繼勇又是一聲冷哼,聽着像是在嘲諷她說了句廢話。
溫茶沒反應,繼續說下去:“檔案上說,你家裏有四口人,分別是父母、哥哥和你。這份檔案是你入職,也就是十年前填寫的,那時候你和你哥哥應該都沒成家,所以只有四口人。”
說到這裏,她有意停頓,等看到劉繼勇的神色明顯緊張起來後,才接着說下去。
“這裏寫你的哥哥比你大兩歲,現在是……35歲,巧了。”溫茶笑笑,“這個年紀,居然跟我之前接手過的案子裏的某個受害者對上了。”
床單之下,劉繼勇的雙拳緊握成拳,脖子上青筋暴起。
“你在胡說!”他大罵,“這都是你的猜測,根本不是事實!我跟劉——我跟他沒有關系!”
“我還沒說那個人是誰呢。”溫茶淡聲說道,至此,劉繼勇的身份已經被她推出來了。
他是劉三的弟弟。
至于劉三為何叫劉三,或許是上頭還有兩個堂哥,他在老劉家排行第三。而劉繼勇,一個研究生畢業的醫生,光耀門楣,或許改過名字。
想到這裏,溫茶心裏倏然浮現一個猜測。
她轉身跑到醫院一樓的大廳,找到那塊碩大的顯示屏。
她念出了上面的日期:“5月27日。”
三天前,也就是5月24日。
劉三的頭七!
她心裏一緊,一下子有了數個懷疑方向,卻也因為證據如此明目張膽地擺在眼前,而有些猶豫。
就這樣嗎?
會不會又……
“咕嚕——”
肚子又餓了,她洩憤一般吃了一個三角飯團。
回到病房裏,劉繼勇正在掙紮,瞥見溫茶回來,他立馬停下了動作。
溫茶掀開眼皮看了一眼,默默從口袋裏掏出一盒縫合線來。
劉繼勇瞪大了眼睛。
她當着他的面,把縫合線一團一團接在一起,然後搓成橡皮筋粗的一長段。
她慢悠悠起身,用這線綁在劉繼勇的腳踝、腿彎和小腹處。
劉繼勇竭力掙紮,痛罵她用私刑,不配當精光。
溫茶反省了下自己的行為,最後給出一個圓滿的解釋:“特殊時刻特殊對待,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
劉繼勇:???那我腦後的包哪兒來的???
當時他也沒看清楚,就看到一個龐然大物從天而降,他下意識後退躲避,然後一腳踩進蹲坑裏,腳一滑,腦袋好像磕到了什麽東西,繼而眼珠子一翻就暈了過去。
醒過來,他就發覺自己被裹成了蠶蛹,而整個病房裏能自由行動的又只有溫茶一人,他自然就把這傷害算到了溫茶頭上。
迎着劉繼勇譴責的瞪視,溫茶後知後覺自己似乎拿門板砸過他。
“……我不會再傷害你了。”
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