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章
第 34 章
晚上,三表妹、四表妹和五表弟拿着作業來找季朦。季朦反正有時間,就給兩人輔導了一晚上功課。
她的确有做老師的潛質,即便講題的過程不會生動有趣,但她解題思路多,也會引導弟弟妹妹們舉一反三,往往教完一道題就會幫助總結這一類題型的解題思路,事半功倍。也是因為她會教,每次回家都會很有耐心地幫忙給弟弟妹妹們檢查功課,再加上平時上學的時候,他們也會拍照發題給她,她有時間就幫着輔導一下。這樣就算她和季女士不怎麽跟親戚們來往,她們跟家裏的關系也不會生疏。
假期第二天的下午,其餘親戚也陸陸續續從外地回來。季朦這一輩的九個人全都聚齊了,窩在二樓的開間,工作、學習、社會熱點……随便一個話題都能聊很久,氣氛非常熱鬧。
季朦也受氣氛感染,比平時話多了不少。
同一時刻的陸家。
陸祇躺在躺椅上,手裏的筆寫寫畫畫,平板上的內容逐漸豐富了起來。
不多時,他聽到車子的鳴笛聲,看到遠處的大門緩緩開啓,一輛低調的黑色豪車開了進來。
他眼神冷漠,保存好素材上傳雲端,将筆揣進口袋裏,切換了應用,随便選了一部電影播放,還把進度條拉到中間位置。
昨晚這一切沒有五分鐘,一個身材高大,面容嚴肅的男人就走了過來。掃了一眼陸祇手裏的平板,神色平淡地吩咐:“收拾一下你的東西,今晚回你爺爺那邊過節。”
陸祇似乎這會兒才從電影劇情中回過神來,按了暫停之後才說:“行。”
父子倆向來是話不投機半句多,說完之後男人就轉身進了室內。
陸祇将電影調成二倍速播放,眼睛落在屏幕上,心思早就不知道飛哪兒去了。
驀地,有什麽冰涼的東西落在他眉心。
他驚訝地擡起頭,才發現空中零落地飄下了一些雪花。
今年的第一場雪來得有點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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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會兒,忽然拿起平板對着天空拍了幾張。拍完之後看了照片不滿意,又換了手機來拍。
拍了半天,眼看着零星小雪下成了中雪,他才抖了抖沾上雪花的手機,把冷到僵硬的手塞進口袋裏,順便把平板夾在胳膊裏,出了庭院。
一進門,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的男人就冷聲呵斥:“給你二十分鐘收拾,否則你就自己走去你爺爺家到時候在家裏鬧得不好看,讓你爺爺傷心,可別說我不給你面子。另外,以後不要把時間浪費在多餘的事情上,你知道你耽誤的這十多分鐘我可以看完兩個策劃案嗎?”
他坐在客廳,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先去陸祇那傻兮兮的舉動。
陸祇下意識捏緊了拳頭,随即又松開,沒說什麽直接上樓回卧室。
他沒什麽可收拾的,爺爺那邊什麽都有,他只拿上手機和平板的充電器,還有一副藍牙耳機,統統塞進羽絨服的大口袋裏。
能跟他爸少待一分鐘就少待一分鐘,陸祇懶洋洋地站在陽臺上,仔細挑選之前拍的照片。
可他的照片還沒選好,1班的班群就開始有人發初雪的照片了。
這麽短的時間,雪在地上慢慢積了起來,許多人都特地跑下樓在雪地上寫字畫畫,還有人捏了個迷你雪人,就是四個大小不一的雪球堆在一起,看起來有些粗糙但十分可愛。
陸祇只覺得這群人傻逼,年年下雪,年年有初雪,有什麽可興奮的?還特地發出來,以為自己是南方人嗎?
心裏正吐槽着呢,班群裏又刷新出一條消息。
【季朦:[圖片]】
一只纖細瑩白的手托着一只大黃狗的腦袋,大黃狗傻裏傻氣地吐着舌頭,腦袋上頂着一片還未融化的雪花。
他忽然就咧嘴笑了,下一秒将自己拍得最好的照片發了出去。
兩人發的照片很快被其他人的消息淹沒,陸祇卻像是完成某個儀式感般心滿意足,把手機揣進兜裏,下了樓。
季朦的相冊裏也多了一張照片,一張在所有人看起來都平平無奇,甚至第一眼看不到雪花還以為是單純天空景色的初雪照片。
過完元旦節後,所有人又進入緊張忙碌的學習狀态中,由于臨近期末和期末考試,1班這段時間的氛圍都變得有些壓抑,平時下課自由活動的人就不多,這下子更是稀缺。就連陸祇都感受到了,也或許是期末打籃球的人少了,他這段時間待在教室的時間直線上升。
因為通了暖氣,教室裏的氣味很複雜,并不好聞。但陸祇身上總有股若有若無的柑橘香,很淡,但聞着酸酸甜甜的,有些提神醒腦,也有些容易上瘾。季朦已經養成寫題寫累了就深呼吸的習慣,總覺得聞一聞那柑橘香,精神就輕松不少。
她還無意中跟池雎說過,池雎說她從來沒聞到過,還去聞了同桌,那同桌與陸祇隔了一個小過道,也說沒聞到過。
季朦便懂了,以後家裏香薰不能買柑橘香的,散香範圍太小,要貼着聞才能聞到。
期末考試臨近,班裏的随堂小測驗愈發頻繁。季朦經常下課就去了老師們的辦公室,幫着批改試卷,或者統計分數。
這天的課間操她沒去,等同學們都離開了,她抱着一摞理綜試卷出了教室。
做課間操的廣場就在教學樓前面,她就從後面出了教學樓,繞過學校的水景園往教學樓的方向走去,不出意外地聽到了說話聲。
她知道,陸祇每次課間操都會有幾個朋友一起待在池塘邊,躲掉課間操。
老邱不管他,季朦也就不戳破。
池塘邊,陸祇和另外四個男生或站或蹲,聚精會神地盯着手機,手指麻利操作。手機裏不時傳出“請求集合”、“發起進攻”的聲音,那四個男生的嘴巴裏也跟放鞭炮似的,一直沒停過。
陸祇也蹲着,那雙長腿折疊起來都比別人長。
“祇哥,你又拒絕校花了?人家那麽好看,追你一年多了你都看不上?你別是喜歡你那個同桌吧?”說話的男生不是1班也不是16班的,沒見過元旦晚會那天的照片,也不知道陸祇帶季朦打籃球,只是聽說過兩人的“緋聞”,知道陸祇跟他那個同桌走得比較近。這會兒說起來,語氣裏全是調侃,心底并不認為陸祇看得上季朦那樣長相平平無奇的書呆子。
陸祇的腦海浮現出季朦伏案寫題的身影。他從來沒覺得她不好看過,也沒覺得誰多好看。她的臉很小,下巴很尖,唇色淺淡還總愛抿着,鼻子很好看,喜歡剪眼睫毛,眼睛是丹鳳眼,比他的眼睛圓,也比他的瞳仁黑亮,她還很瘦,但是……該長肉的地方都不貧瘠,只是被寬大的校服遮掩住了。
他又覺得自己耳朵開始發熱了,他定了定神,嗤笑一聲,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操作,輕松拿下五殺,然後開口:“誰會喜歡那個小古板?”
調侃的那個男生緊接着附和:“噗,也是,祇哥哪兒能看上季朦啊!”
旁邊還蹲着兩個16班的男生,聞言對視一眼,啧啧搖頭。
陸祇仿佛被刺了一般,騰地起身,踹了那說話的男生一腳,差點把人踹進池塘裏:“就你話多是吧?我看上誰要你多嘴?”
男生一臉懵逼地坐在地上:“……啊?”
“閉嘴。”陸祇惡狠狠開口。
旁邊的小路上,季朦緊張地彎腰,借由灌木叢擋住自己,抱着試卷慌亂地離開了。
——
期末考試前一天的下午,其他同學都放學回家了,季朦和陸祇這一小組的人留下來打掃衛生并布置班級。
明天考試,1班也是考場,需要張貼考試相關的東西,桌椅要擺放整齊,多餘的桌椅也要規整到教室後面去。
季朦拿着鋼尺在講臺上裁座位號,陸祇安靜地擺弄桌椅,何昌盛和廖傑一邊掃地一邊打鬧,每個人各司其職。
就是有點吵。
何昌盛和廖傑吵吵鬧鬧的,很自然地說到了高考志願上。下學期開學沒多久就要一模了,一模的分數基本可以預見高考成績。這時候考慮高考志願,也不算早了。
兩人之前讨論過很多次這個話題,目标院校換了好幾次,專業倒是一直沒變。一個想學計算機,另一個想學法學,都是十分熱門的專業,畢業以後不管是就業還是考公都有優勢。
“班長,你想好學什麽專業了嗎?”廖傑問。
何昌盛也湊了過來:“班長應該會選華大王牌專業吧?”
廖傑理所當然地附和:“肯定啊,班長都報送了,華大的專業随便選,肯定選王牌專業更好啊!”
季朦裁紙的手一頓:“我還沒想好。”
兩人都有些驚訝,教室後方的陸祇也擡頭看了過來。
季朦覺得這事沒什麽不好說的:“我不打算學醫,也沒有走科研路線的想法。”
何昌盛瞪大了眼睛:“不搞科研嗎?班長你物理每次都是滿分,數學也近乎滿分,我以為你會成為未來科研大佬诶!”
廖傑深有同感地連連點頭:“我也一直以為班長你會搞科研學術,感覺很适合你,或者醫生、律師什麽的,感覺這種比較嚴肅、一絲不茍的專業都是你的強項。”
季朦繼續裁紙,聞言扯了扯嘴角:“但是你們說的這些,都是我沒有太大興趣的。”
當然,未來或許會考慮到現實因素,她會選擇比較好就業或者掙錢多的專業。她一直都是個俗人,俗套且現實,不講究什麽理想主義。
見她這樣說,廖傑和何昌盛一邊幹活一邊安利自己知道的專業,諸如考古、醫藥學、通信工程、心理學等。他們自己這學期為了選專業了解了不少專業,連同許多專業在哪所大學更好也查過。
季朦聽得還算認真,但就這麽聽着,其實也還是沒想好選什麽專業。
教室裏,廖傑和何昌盛說了半天,又問起一直不說話的陸祇,問他喜歡什麽專業。
話都說出口了,兩人才感覺有點不妙,問一個天天睡覺的學渣喜歡什麽專業……不是在墳頭蹦迪嗎???
陸祇沒說話,只是一擡眸就對上了講臺方向的目光。
——她也想知道。
他愣了一瞬,心裏酥酥麻麻,脹得有些難受。因為他給不出一個及格的答案,他就是這樣一個對未來缺少規劃,對不感興趣的事情提不起絲毫鬥志的人。他如果如實說了,她會怎麽想?
他有些發怵,喉嚨發幹,說不出話來。
“來幫我貼準考號吧。”季朦開口,揭過了這個話題。
何昌盛和廖傑立馬放下手裏的東西,去講臺拿了膠棒,把一張張準考號貼在桌子左上角。陸祇也走了過去,季朦把膠棒放到他手心裏,還有一沓準考號。
“貼牢一點。”她說,“考試兩天,膠抹少了很容易掉。”
他低低“嗯”了一聲,她也拿了膠棒和準考號去貼。
布置好教室,廖傑和何昌盛就先走了,季朦和陸祇還要負責倒垃圾,套好幹淨的垃圾袋,陸祇仗着身高腿長的優勢拎着裝了大半的垃圾袋,起初季朦還覺得不好意思,要跟他輪流拎,但他沒聽,她現在也就不勉強了,跟着他一起去學校的垃圾點。等他丢了垃圾,兩人一個去學校食堂,一個去校外。
陸祇去了爺爺家,吃完晚飯後回了卧室,在一本畫冊裏翻出一張賀卡。
看着上面的瘦金體字跡,他眸光沉沉。
華大,在首都,與浔市同在北方,然而距離并不近。以季朦學習刻苦的程度,或許只有放長假才會回來。
他第一次意識到,高考是個分水嶺。他将留在原地,她會展翅高飛,是不是就再也見不到了?
意識到這一點,他呼吸微滞,有些喘不過來氣。
“叩叩!”
“快去上晚自習,再不出門就要遲到了!”
陸老爺子的聲音一出,驚得陸祇回神,他回了一句“知道了”,急匆匆地打開書桌抽屜,看到滿滿一抽屜堆疊整齊的試卷,每一張都被用同樣的瘦金體寫了他的名字。
他心口一熱,笑了一聲,随便抽了兩張出來,卷吧卷吧拿在手裏,就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
陸老爺子就站在門口,差點被他撞到,剛要張口就見自家孫子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樓梯上了,氣得杵了杵拐杖:“臭小子,一天到晚毛毛躁躁的。”
陸祇踩着鈴聲跑進教室裏,沒有引起多少人注意,大家都在埋頭刷題。
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跑得太快了沒坐穩,還往季朦身上倒。
季朦看着試卷上劃出來的一道斜線,抿唇将人推正。
哪知她還沒找罪魁禍首算賬,他就把兩張試卷拍在她桌上。
季朦認出是自己之前給他整理的試卷,心頭驀地一跳,擡眼望他。
他抿唇,笑得有點傻,臉上不知道是跑的,還是怎的,有點紅:“班長同學,還能請你給我補習嗎?”
季朦以為自己聽錯了,一瞬不瞬地注視他。
他就清了清嗓子,又低聲問了一遍,還将試卷拿了起來。
下一秒,季朦捏住了試卷,拽了回去,在他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本高一上的數學書放進了他手裏。
她聲音平淡:“先看書,再做題。”
他自然地接過書,抿去嘴角的笑意:“好。”
季朦将那兩張試卷折疊放好,伸了一只手過去,翻到目錄那一頁,告訴他今晚要看哪些內容,“除了看知識點,後面附帶的題目也要寫。”
說着,她拿了一本嶄新的草稿本給他:“寫在這上面。看完一小節跟我說,我給你布置題目。”
陸祇的視線一直落在她臉上,他們離得很近,他能看到女生鼻尖細小的絨毛,和她說話時,臉頰一鼓一鼓的,還有微微顫動的睫毛。
“好。”他艱難地收回視線。
應承完,兩人都感覺心裏的石頭落了地,莫名地開心了起來。
陸祇能進一中不僅是因為學區,還是他自己中考分數達線。雖然他初中就沒怎麽學習過,但架不住腦子聰明,随便聽一聽,中考糊弄一下居然也考得不錯。因此,作為銜接的高一知識點對他來說,學起來不算吃力,進度也比較快。
三節晚自習的時間,他那本高一上的數學書就翻了一半,季朦給他布置了題目,正确率也在百分之八十以上。
兩人一個教一個學,明明沒有別的交流,氣氛卻和諧得誰也插不進去。
第二天便是期末考試,季朦讓陸祇別管考試,有時間就繼續看高一上冊的書,告訴他看完書後應該做哪幾張試卷。
放學之前,陸祇難得低眉順眼:“如果我不看不懂,可以在手機上問你嗎?”
“可以。”季朦想了想,“晚上十二點之前都可以找我,我看到就會回複你。”
陸祇唇角上揚:“好,希望班長同學不會嫌我煩。”
季朦垂眸:“不會的。”
陸祇唇角的笑意加深:“好,那我先回家了。”
“嗯,再見。”
“再見。”
兩天的期末考試很快結束,又輪到高一和高二的期末考試,考完後就放了假,但高三沒有,高三的寒假只有半個月,這段時間還要繼續留校學習。
陸祇是看完放假通知後少有的還覺得高興的人,季朦也高興,她覺得線上教學還是不如線下有效率,她想趁着放寒假之前,督促陸祇多學一點。
自此,陸祇上課就沒法畫圖或者睡覺了,但他也沒聽課。季朦給他開小竈,學習進度是獨一份的,聽課也沒用,畢竟絕大部分知識點他都還沒學到,所以上課的時候也在看高一的書。
老師們看到了也不管,找老邱打聽這學生是不是受了什麽刺激,怎麽突然就開始學習了?
老邱看出是季朦在管着人,嘴上說着學生開始學習是好事,心裏又在操心兩人是不是早戀了。但畢竟是沒有影子的事,他也不好再找人來問。
随着新年越來越近,高三放假了,陸祇感覺書上的內容越來越難了。
放假的第一天,他在家自學了一上午,就感覺有些心煩意亂,知識不往腦子裏鑽,背課文和單詞也沒在學校的時候效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