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朵黑蓮

第十三朵黑蓮

兩個月後，倚霞殿。

現下，已是步入初夏的時節，自昨日傍晚下了一夜的大雨後，今日清晨，天才漸漸放晴，禦花園的蓮花池中，一團團的圓潤荷葉，大半都已展開，綠茵茵的平鋪在湖面。

三五只紅尾蜻蜓繞着綠荷展翅低飛，小小的嫩足，輕輕點過湖水，轉瞬間便又飛離了去往別處。

初夏時節，天亮的很早，季橙今日早早的便起了身來，侍女雲霜雲夏，一人服侍着她換衣淨面。

另一人在一旁拾掇着榻上垂幔，纏枝蓮花紋飾的簾帳，輕輕分挂在床榻兩側的月牙形銀鈎子上。

“殿下，今日怎得起這麽早？”雲霜一面侍候着她淨面，一面又淺笑着，語氣中帶着幾分疑惑問道。

“昨日答應了同阿衍一道去池邊釣魚，還是早些去釣比較好，若晚些了，大中午的日頭毒的很，到時候就沒了釣魚的興致了。”

聽了雲霜的話，季橙語氣很輕快的回道，從她的聲音中，侍女雲霜能聽的出來，公主很是期待今日的釣魚嬉戲。

自那日陛下同意了公主的請求後，這兩個月來，公主的日常開始變得更是豐富多彩了起來。

而那位從梁王府來的小公子，梁衍，就像是一只小尾巴一樣，一直乖乖的追随在公主的身後。

公主讓他做什麽，他便會做什麽。

梁衍真的是一個性格很乖，長相又很好看的孩子，殿中的其他小婢女見着，常也會被他秀氣漂亮的眉眼給吸引住。

雲霜心裏才正想着，耳邊便傳來了門口小侍女的通傳。

“進來吧。”

雲霜纖手執着牛角梳，一絲一縷的替公主梳着青絲，随後，她便聽到身旁人語氣淡淡的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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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青衣小婢女從殿外走了進來。

“可是小梁衍過來了？”

“回禀殿下，是梁小公子來了。”

聽着這樣的對話，這些日子來，她們都已經見怪不怪了，不過他來的時辰，也比一開始時候越來越早了。

除卻某些固定時日要去聽先生講課外，凡是一到了休息的日子裏，季橙就總會想些有趣的事情，然後帶着梁衍同她一道玩耍。

宮中與她同齡的也不是沒有，但因為自己的輩分比那些人大，因而她們總會無時無刻的尊着她，敬着她，而且她們也會根據女先生所教的一般，言行舉止之間，處處都是謹言慎行的。

和那些人在一起，季橙覺着很枯燥無味，這也是她為何生辰之日，想要出宮游玩的緣由。

不過，自那日同皇兄要來了小梁衍在身邊後，她平日裏的生活，也開始變得越來越有趣了，季橙甚至有些後悔，沒有早些遇到這個孩子了。

“阿橙，你今日的衣裳真好看！”

梁衍從殿外進來，擡眸一看，便看到端坐在銅鏡前的女子，他瞧着季橙穿着的一襲胭脂色襦裙，像是園子裏盛開的西府海棠般姣妍，他笑着誇贊着道。

若是別人來說，季橙只覺着是奉承，是讨好，是巴結。

但身後的那孩子，季橙即便沒有瞧見他說話的樣子，但從他的語氣中，便能知曉，梁衍這孩子，真的只是很單純的，覺着她的衣裳好看，所以便說出了口來。

“那自然，我的衣裳當然好看了……”聽了這話，季橙很是贊同的點了點頭道，但片刻之後，她的神色好像變得不是那麽的高興了。

“難不成只有我的衣裳好看，難道……我就不好看嗎？”季橙抿了抿唇，眉梢微微蹙起的問他。

見季橙變得有些不大高興了，梁衍心中不由一緊，“沒有，不是……衣裳很好看，阿橙也很好看的。”梁衍結結巴巴的解釋着，只是說着說着，他的聲音便漸漸的小了下去。

季橙其實已經聽到了梁衍的話，但她覺着逗這個孩子很好玩，尤其是看他害羞起來臉頰浮起紅霞時候，季橙好幾次都差點沒忍住笑出聲來。

在沒有梁衍來自己身邊之前，她一直佯裝着自己的真實模樣，她心裏雖不喜歡古板教條的生活，但在宮中，她很多時候，還是依照着符合自己公主身份的方式行事。

在衆人跟前，她一言一行，是從無出現過差錯的，有時候這樣活着，活着，季橙都覺着自己似乎就是這樣的人了。

而從梁衍這孩子來自己身邊之後，她忽然發現生活，還是處處存在着歡喜和樂趣的，而且他還又乖又聽話。

這樣的小孩子，怎麽可能不讨人喜愛呢？

兩人談話間，殿旁不遠處的窗邊案幾上，婢女們已經提了紅漆食盒，将早膳都一一擺置在了桌面上。

雲霜纖手将公主的青絲挽好後，只從梳妝盒中挑了只碧玉簪子插在發髻中，很平常簡單的妝容。

對着銅鏡，季橙輕輕攏了攏系在自己腰間的香囊，她稍稍想了想，還是覺着帶着香囊有些繁瑣，索性直接脫放了下來。

待衣衫和發飾都拾掇了好後，季橙便領着梁衍來了窗邊的紫檀案幾旁，各種樣式的早點整齊的擺置在桌上。

有小火慢慢熬成的小米粥，烤的金黃，炸的酥脆的小油條，還有手工捏成各種動物形狀的饅頭。

從前，季橙對膳食其實沒什麽太多的要求，只要味道差不多就可以了。

但現在，她覺着有時候，在有些細節中讓梁衍小朋友開心起來，對她來說，也是挺有趣的事。

畢竟，他還這麽小，就離開了自己的娘親身邊。

她身為他的小姑姑，是該在他平日裏的生活中，多給他一些的關心的。

兩人簡單的用完了早膳後，便起身離開了倚霞殿，禦花園的蓮花池那邊，早有宮裏的小內侍将垂釣工具都準備了好。

踏着鵝卵石鋪成的小徑，兩人慢慢的朝着禦花園的方向走去，梁衍還是同從前一樣，喜歡跟在季橙的身後。

來了宮裏許久了，他的膽子還是很小，遇到陌生模樣的人經過時候，他的小手便下意識的牽上她的衣角。

季橙曾安撫過他，在這宮中，只要有自己罩着他，便沒什麽好怕的。

但是，他的這個習慣卻一直沒有改掉，倒是季橙自己，卻已經習慣了，不過就是小朋友牽牽衣角而已，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