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二十八朵黑蓮

第二十八朵黑蓮

春花爛漫，草長莺飛的三月二十八這日，大楚朝的長公主季橙出嫁了，要嫁與的男子，同她一樣，自出生開始，便是金尊玉貴顯赫不已的身份。

那男子，名叫沈庭安，是手握重權的英國公的幼子，提起沈庭安的名字，知道的人也許不是很多，但只要提起英國公的名號，整個大楚朝便沒有人不可能不認識。

大楚朝的建立，和抵禦外族侵略的種種，都離不開英國公府的全力支持，可以說，若是沒有英國公，便很難有大楚朝如今這般的興盛。

所以，老百姓們在得知當今陛下，将自己最喜愛的妹妹季橙公主嫁給沈家之時，無不歡欣鼓舞。

這在他們看來，這是陛下同英國公關系甚好的證明，只有君臣彼此間相互信任，這個大楚朝才能朝着越來越好的方向發展。

而像他們這樣的平民小老百姓們，才能有平平安安的小日子可過。

因而，他們在聽聞了這消息後，又怎麽可能會不開心呢？

在公主同英國公府定下親事後不久，京城的各大戲樓酒館，就開始招了說書人，開始訴說公主和沈少爺話本子般的故事。

梁衍沉默的走在街上，耳畔邊不時的聽到百姓們講述有關季橙的事，他們歡笑着，他們慶賀着，這世間，仿佛除了他外的所有人，都在為季橙公主和英國公府歡喜。

他們歡喜的聲音，就像是尖利的細針一般，密密麻麻的貫穿了他的心，原本，他離開王府，是想讓自己散散心，而現在，他卻後悔了自己的一早決定。

若是早知道會聽到這些，他寧願自己一直都待在府中。

想到這兒，梁衍又輕笑着搖了搖頭，在府中他就能安靜下來了麽，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不管他在哪裏，都不會有能讓他平靜下來。

在這世上，似是再也沒有屬于他可待的地方了，不管是在何處，都不會再有人愛護他，在意他。

而那個當初待他很好的人，如今也有了自己的歸處，待她嫁了人後，她會同她的夫君琴瑟和鳴，再到日後，她有了他們的孩子之後，相夫教子……。

若是現下，她心裏還能有他的一點點位置，不管是初遇時他的膽小可憐，還是後來幾年的聽話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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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都會在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之後，被一點又一點的忘卻，而記住這些記憶的人，是不是也就只有他一個人了。

她和沈庭安會有親密接觸，他能近身的看她微笑，看她玩鬧，看她為自己生下孩子，還有更多更多，屬于他們之間的故事。

而他，卻終究不過只是一個局外人罷了。

一日日的，他們再相遇，彼此間會變得客氣有加，會變得相互疏離，最後變成了……很是熟悉的陌生人。

梁衍只要一想到，日後她的幸福，都不會再有他的任何參與，也不再有他的任何原因，他便覺着心上很是壓抑，緊緊的有什麽堵在他的身體中，便是連呼吸，他都覺着有些困難了。

而就在這同一時刻的皇宮，倚霞殿內。

那麽些個驸馬人選，而公主卻選了英國公府之子沈庭安，貼身服侍公主的侍女們，她們心裏真的十分不解。

她們也是見過沈公子他人的，的确長得很是俊逸，身份也顯赫不已，但明眼人一看，就能瞧出沈公子身子的憔悴和虛弱。

女子嫁人，自然是要嫁給一個能長久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人，能給自己帶來安全感的人，倒不是她們在心裏詛咒沈公子短命。

但很明顯的，只要稍看一眼，便能看出沈公子的身子真的很不好。

她們實在是想不通，她們的殿下怎會選了這一位，只是，她們身為侍女，不能同殿下過多辯駁，殿下日後想要同誰生活在一起，也不是她們這等子婢女能決定的。

她們只要方方面面的服侍好，照顧好公主就好，其餘的，就不是她們該在意和關心的了。

“雲夏，之前讓你打聽的事怎樣了？”季橙坐在長案前，她細細的核查着自己所擁有的嫁妝等物仕，餘光裏瞧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來，她微微擡起眼眸，輕聲問道。

“殿下放心……雖然他的那些兄長待他不甚好，但也不敢太過過分，梁少爺現在也不是小孩子了，自然不會再過像從前那般的日子。”聽到公主的問話，侍女雲夏溫聲答道。

“希望是這樣吧，他若在宮中，我還能稍微看顧一些他，只是，如今……我們都不小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再在一起玩鬧了。”季橙纖手翻過一頁，靜默片刻，随後輕聲說道。

話音落下，端坐在案前的人很快轉了話題，寂靜的殿內，只聽她聲音淡淡道，“好了，不說這些了，雲霜雲夏，你們二人拿着這單子，去我的庫房好好再核對一下，看一看有沒有什麽缺的漏的。”

“是。”得了吩咐，雲霜雲夏二人恭聲應是。

瞧着殿內的那兩道身影漸漸遠去後，季橙慢慢的擡起了下颌，殿內的雕花隔扇支開着，外頭的橘金的陽光，透過這窗棂灑落了進來。

這樣溢滿陽光味道的畫面，在宮中一日日的很是平凡常見，只是這歲月匆忙，日子過的實在太快，再過不了多久，她就要搬離這個她從小長到大的屋子。

說心裏毫不留戀，那是不可能的，但她也只能學着去接受現實，更何況，她也知道，她一直想要得到的是什麽。

日子就在這日升月落中匆忙過去，過了沒多久，便到了三月二十八的這日。

倚霞殿前庭院的薔薇花挂滿了牆架，一簇簇的盛開，還有各種那說不出來的花兒，仿佛就是為了公主出嫁應景而全力綻放。

季橙身為大楚的公主，她的鳳冠霞披早有宮中專門人員提前制好，她也早早的試過了嫁衣的尺寸，每一分，每一厘，皆是照着她的身形量身定制。

出嫁前夕的時候，皇後指派了宮裏的一個教習姑姑過來，将婚禮詳細流程一遍一遍的說予她聽。

夜色深了，季橙目光瞥向窗外懸在廊下的紅紗燈籠，橘色的光亮，在夜風中輕輕搖晃，明日就要嫁人了，她的心裏卻很平靜，沒有一點兒旁人該有的歡喜或是緊張。

她想，也許這是每一個公主都會經歷的一個心理歷程，其實，她已經很幸運了，雖然這場婚禮沒有讓她有多歡喜，但她亦不覺着有何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