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七年前

七年前

——故事的開頭，七年前。

“小姐，這麽好的房子，您确定不了解一下？”那年，青棠才剛剛大學畢業，從事着和自己專業完全不相符的工作——售樓處小姐。

她剛畢業那年，房地産大熱，有人靠炒房直接實現了財富自由，階級跨越，她是個俗氣的人，什麽能賺錢她就幹什麽，什麽熱愛，什麽初心，都沒有手裏有錢來的實在。

“謝謝啊，實在不感興趣。”被拒後，立馬去尋找下一個目标客戶，江寧告訴她，幹銷售一要不怕丢臉，二要不怕累。

晚上八點，大橋上的人越來越少，偶爾有一輛車奔馳而過，在這樣的大街上看見一個女人穿着一身墨綠色旗袍站立在大橋中央的實在是令人眼前一亮，更何況把旗袍穿的像如此搖曳生姿，只是這個美麗的背影看着格外的孤獨。

青棠把包裏別墅的房源翻了出來壓到所有傳單最上面，咳嗽了幾聲清了清嗓子，往口腔裏噴了一大堆清新劑，接着直直向女人走過去，直覺告訴她，這個穿着旗袍的女人身份不一般。

“小姐。”青棠夾着嗓子甜甜地喊了一聲，女人聞聲轉過頭，那一眼，讓青棠瞬間呆立在原處，她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美的人兒。

女人看到她似乎也很意外，甚至有些慌亂。

“有什麽事嗎？”女人的聲音帶着淡淡的沙啞。

青棠晃過神來，把手裏的傳單遞給女人，雖然低着頭但還是忍不住用餘光偷偷地看，女人很美，一雙亮亮的眼睛，眼尾微微上挑，烏黑濃密的頭發随意地用一根點着墨綠色翡翠的釵子盤在後面，盡顯風情，渾身上下透露要着将人拒之于千裏之外，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青棠莫名想到這句古詩詞。

“現在，現在是房地産大熱的時候，您如果有興趣的話，可以考慮購入一套。”青棠緊張極了，胡亂吞下一口口水，手指死死摁在大腿上，說話都不利索。

“抱歉，沒有興趣。”女人幹脆利落地拒絕，搖晃着身子離開。

青棠愣愣地看着女人的背影，這才發覺女人離開後，周身還纏繞着一股甜甜的酒味。

“啊！”女人還沒走幾步就發出吃痛的聲音，青棠立馬跑過去，蹲下身子，焦急地問：“沒事吧？”

女人的細高跟皮鞋卡在石磚縫隙裏，青棠一用力把鞋拔出來：“還能走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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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低着頭，嘴唇咬的殷紅，本來想逞強，但腳踝實在疼的厲害，只能老老實實地搖了搖頭。

“要不然你先去我家吧？”青棠說着指了指前面的居民樓：“就在這附近，走幾步就到，家裏沒人，就我一個人住。”說完，還把包裏的工作證和身份證掏了出來，給女人看。

女人好像不太愛講話，只是點點頭。

青棠得到應允後，小心翼翼地把她扶了起來：“我叫青棠，阮青棠，你叫什麽？”

“沈南星。”聲音淡淡的，像孤身一人走進山野之間，忽然聞到一股幽幽的竹香，這是青棠用一輩子都忘記不了的聲音。

沈南星這輩子都沒想到自己還有這麽狼狽的時刻，她拎着鞋身子半靠在這個小人身上，光着腳走在石板路上，還好是盛夏的晚上，石板不涼甚至有些溫熱。

“我給你下一碗雞蛋面。”青棠扶着沈南星坐到家裏唯一可以落腳的黃色小沙發上，問：“腳踝扭到了是要冰敷還是熱敷？”

“冰敷。”

沈南星環顧了一下周圍，50平的小房子，所有空間完全被利用了起來，別說坐了，就連站着，都覺得挪不開腳，但整個房間倒是被收拾得格外整齊，甚至在櫃子上還有一盆長得極好的綠籮。

雞蛋打散倒進油鍋，“滋滋”作響，雞蛋液噗噗着往上鼓，雞蛋邊變成焦黃，起鍋放入盤中，整個房間瞬間充斥着濃濃的煙火香氣。

沈南星原本是不餓的，但這香味實在勾人，肚子叫了幾聲，看着青棠在廚房裏忙活，心尖莫名一疼：“你多大？”

“20.”

沈南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跟若若差不多大的年紀，更覺得和青棠親近了些：“剛大學畢業？”

“嗯。”青棠洗了一把蔬菜，丢進鍋裏。

沈南星看着青棠，滿眼都是柔情，但凡這個時候，青棠回頭看她一眼，一定會情不自禁地沉溺其中，即使沈南星此刻眼裏的柔情不是因為她。

“好燙好燙。”青棠端着兩碗冒着熱氣的湯面放到圓木桌上：“快嘗嘗吧，一般人可沒這機會呢。”

沈南星低頭，嘴角忍不住地向上揚，她是真心覺得這女孩可愛極了，紮着高高的馬尾，嫩黃色衛衣，滿身的學生氣。

沈南星也不客氣，夾上一筷子，還沒嚼率先皺起了眉，這味道實在是太熟悉了：“真好吃，跟誰學的？”語氣沉沉。

“我媽媽。”青棠笑着告訴她，一雙圓圓的大眼睛，笑起來格外惹人疼愛：“你要是喜歡，我再給你撈點。”她不知道沈南星低着頭，兩只漂亮的眼睛裏已經含滿了淚水。

“我很喜歡，謝謝。”沈南星強忍住，又夾了一筷子面送到嘴裏，大概天底下媽媽的味道都差不多。

“這麽晚了，你一個人回家也不安全，不如在我這住一晚？”青棠說。

沈南星本來想拒絕，但看着這個若若差不多的小人兒，心莫名一軟，答應了下來。

夜裏，兩個人擠在一張小床上，沈南星個子高，腿只能曲着，她其實認床，而且容易失眠，今晚注定是睡不安穩的，但是她就想在這間小屋子裏多呆一會兒。

她側過頭，青棠已經睡下了，她們離得很近，甚至能聽見彼此輕微的呼吸聲，這個孩子真是單純，一點防人之心都沒有。

想着想着，就把手搭在青棠的腦袋上，捋起她的頭發，如果若若還在，也應該這麽大了吧，想到若若，她的心就猛的一疼。

沈南星一晚上沒有合眼，一直等到天亮，青棠還在熟睡，所以就留了一張紙條和身上所有的錢，靜悄悄地走了。

天蒙蒙亮，灰塵滿面，她記得小時候的天空都是很藍的，她還記得若若喜歡蕩秋千，外公就在後面的院子裏做了一個。

沈南星點了一根煙，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沉沉地吸了一口，煙頭上的火光時隐時現。

“小姐，你這個地方可真難找，我繞了一大圈。”

“麻煩你了啊，李叔，讓你起這麽早來接我。”沈南星摁下車窗，由着清涼的風吹進來。

“小姐，你也別怪我多說，有些事，能忘記就忘記吧，你這樣怄氣，自己心裏也不舒服。”

李叔在他們家已經幹了十多年了，她也一直是把李叔當作長輩，但：“我知道李叔，可是有些事情不是說忘就能忘的。”

青棠是被早上上班的鬧鐘給鬧醒的，一覺醒來，身邊一個人都沒有，看到桌子上留着紙條和一沓錢，不免覺得有些好笑。

她拿起錢，數了數，817，有零有整，出手還真是闊綽，這些錢都夠她上酒店住一晚了。

——下次不要帶陌生人回家。

紙條上的字十分漂亮，和她的樣子很像，本來青棠已經準備把紙條團成一團扔到垃圾桶裏，可是剛舉起手，手裏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鬼使神差地把已經捏成團的紙條重新捋平，小心翼翼地夾到皮夾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