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高燒
高燒
“Hola(你好)Gracias(謝謝)……”青棠坐在陽臺的暖屋裏。
長凳上面鋪着淡黃色鵝絨軟墊，暖屋裏的花草稀奇古怪，紅的，黃的，綠色，藍的，各種顏色，純銅雕塑落地燈散着模糊的白光，聽琳達說這盞燈是沈南星特地淘來的，還聽說沈南星身體好一點的時候，每晚都會在這裏看書。
“嗨，琳達，陪我練練口語吧。”青棠放下書，沖着玻璃門外叫道。
琳達過了好久都沒有過來，青棠趴在玻璃門上又叫了一聲: “琳達”
“青棠。”琳達的臉色有些奇怪。
“怎麽了嗎”青棠皺起眉頭，她能感覺的到有不好事發生。
“沈小姐出事了。”琳達吸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眼前一片漆黑。
青棠向後跌了幾步，撞到那盞落地燈。
“青棠。”琳達連忙扶她坐下。
“沒關系，請全部都告訴我。”青棠狠狠掐向自己的手臂，指甲深深陷到肉裏，逼着自己擠出一個笑容。
“沈小姐出車禍了，正在搶救當中。”
“我要回國，給我訂今天下午的機票。”青棠努力克制自己顫抖的身體，她扶着牆站了起來: “琳達，我必須要回國，現在，立刻，馬上!”
“抱歉青棠，沈小姐交代過，如果她出什麽事，我必須要保證你的安全。”琳達重新調正好情緒，冷靜地告訴青棠: “我會加派人手看管這裏。”
“她出車禍是意外嗎”青棠雙目變得空洞，沈南星開車一向很小心的: “她是不是知道自己會出事”
“這件事還是保密狀态，是沈小姐身邊的人傳給我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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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确定是真假嗎”
琳達扭過頭，不敢看青棠。
青棠從她沉默中知道了答案，她拭了拭不知道什麽時候濕潤的眼角: “我知道了。”
“沈小姐交代我，如果她真的出什麽事，有一句話需要我……”
琳達完沒有說還，就被青棠打斷，她笑了笑: “我知道，忘了她，然後好好活下去嘛，我知道，我知道的時候，她每次都這樣，每次都這樣。”
“琳達，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呆一會兒。”青棠把琳達推開。
琳達有些猶豫，但還是決定給青棠一點單獨的空間: “一切還沒有定局，沈小姐是個好人，神會庇佑她的。”
“神從來沒有庇佑過她。”青棠紅着眼吼道。
琳達出去後，悲痛的哭聲從暖屋裏傳出來，撕心裂肺，她吸了口氣，努力平靜下來，她還有更重的事情要做。
青棠趴在地上，眼淚已經流幹，她沒有力氣站起來: “琳達。”她低聲喚道。
“青棠。”琳達一直守在暖屋外，聽到青棠喊她，立馬趕了過來。
“我餓了，我要喝粥。”
“好，我立馬打電話讓人送過來。”琳達猶豫了一會兒，問道: “你還好嗎”
青棠雙手撐地，站了起來，面色蒼白，人一下子憔悴了: “你說的對，一切都還沒有定局，更何況如果沈南星真的出什麽事，我作為她的愛人，更要堅強起來，我不能倒下。”
“有新的消息嗎”青棠問。
“沒有消息傳過來。”
“沒有消息，就是一切都好。”青棠看向琳達，朝她笑了笑: “我們吃飯。”
琳達有些佩服起青棠的強大的心理素質。
-
“我叫青棠，阮青棠，你叫什麽”
“沈南星。”
青棠躲在被窩裏，死死揪住被子的一角，努力讓哭聲停留在喉嚨裏，她和沈南星過往的點點滴滴此刻像電影一樣從她腦海裏閃過。
沈南星，拜托你一定要好好的。
半夜，青棠渾身發熱，胸口被堵住，像生吞了一把泥沙，呼吸越來越困難，視線逐漸模糊。
青棠走在草地裏，穿過那片熟悉的森林，現在是春天，這裏開滿了五顏六色的野花，還有松鼠從面前跳過，一只亮藍色的蝴蝶停在了她的袖口，她舉起手臂，蝴蝶沒有害怕，它大概是被她手裏菊花的香氣吸引過來的。
陽光被無數枝桠撕碎，零零散散地散落下來，她理了理衣服，舉起手臂，把蝴蝶放到一朵盛開的玉蘭花邊，蝴蝶張開翅膀， “撲棱”幾下飛了上去。
“皎皎玉蘭花，不受缁塵垢。”
青棠繼續捧着白色的菊花向前走，一陣微風吹過，漫天蒲公英飛舞，她又停了下來，今天這條路好像格外的漫長。
終于，她走到路的盡頭，卻發現這裏多了一個墓碑，她蹲了下來，看見墓碑上寫着沈南星。
手裏的菊花瞬間掉落在地，她為什麽會在春天的時候來這裏她腦子突然疼得厲害，她抱着頭，痛苦地蹲在地上，卻什麽都想不出，這裏為什麽會有沈南星的墓碑
一睜眼，卻看見白色的天花板。
“你醒了”琳達終于放下心來: “你已經昏了三天了。”
“沈南星呢”青棠費力地睜開眼睛，着急地問道，為什麽她的夢裏會有沈南星的墓碑。
琳達只能聽見微弱的聲音，她側頭，耳朵貼在青棠唇邊: “什麽”
“沈南星呢”
“沒事，她什麽事都沒有，她讓你放心，好好照顧自己。”
青棠終于笑了，嘴唇開裂: “你沒有在騙我吧”
琳達緊緊握住青棠的手: “我都說了，沈小姐是位好人，神會眷顧好人的。”
“那就好，我做了一個噩夢，看來夢真的都是反的。”青棠虛弱地說道，她定定地盯着天花板: “告訴她我一切都好，不要擔心。”
“好，我會轉告她的。”琳達答應下來。
“唔，看來她是真的沒事了。”青棠笑着說。
琳達不敢告訴青棠真相，她捏着青棠的手，眼角已經濕潤，為什麽神不願意眷顧她們呢
“Dr。lin，冬天雖然漫長但一定會度過的。”青棠笑着安慰道。
青棠堅持要出院: “我從小就不喜歡醫院。”
“OK，這個要求我可以滿足你，但是剩下的水，都要帶回去挂完。”
青棠微笑着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水打進手臂裏涼涼的呢。”青棠看着透明的針管笑着說道。
琳達仰起頭，不讓淚水流下來。
青棠突然變得很安靜，她會坐在窗臺前，一動不動地盯着外面一上午。
“青棠，你還好嗎”琳達有些不安地問道，她寧願青棠情緒起伏波動大點，也不要像現在這樣，整個人都被收了起來。
“現在是二月，還有一個月就要春天了。”青棠扭頭，笑了笑: “放心，我很好。”
“這能買到鲈魚嗎”青棠問。
“可以，這附近的超市就有，我可以讓人去買回來。”
“一起吧，我也想出去走走了。”青棠站了起來，看着窗外，呼了一口氣: “一直呆在屋子裏，很悶。”
這裏的二月依舊很冷，天霧蒙蒙的，看不到太陽。
“這裏有一家中國超市，我想你在那能找到中國的味道。”琳達負責開車，她看了一眼青棠，發現她一直盯着窗戶外，繼續說道: “這裏很美的，無論是春天秋天夏天還是冬天。”
青棠晃過神來，看向琳達，平靜地說道: “嗯，的确很漂亮，我剛剛看到了好多白鷗。”
琳達嘆了一口，握住青棠的手: “真想帶你好好看看這裏。”
“以後會有機會的。”
“希望。”
-
“這裏的鲈魚只有冰凍的。”琳達告訴青棠。
“沒關系，只要是鲈魚就可以了。”
“既然都來了，不如我帶你到處玩玩”琳達試探地問道。
“下次吧，我今天有點餓了。”青棠笑着說道，快速鑽進車裏，她好像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她只想買一條鲈魚，然後回家，就像在完成一項必要的任務，她出門也是任務的一部分，包括現在做這條魚。
“首先，在魚身上劃幾刀。”
“然後把蔥姜塞到魚肚子裏，再在魚身上抹點鹽，料酒，腌制十分鐘。”
……
青棠想起自己教沈南星蒸鲈魚，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喜歡上沈南星了，但沈南星大概還只是把自己當作她的妹妹。
她們真的錯過了好多好多的時間。
青棠把蒸好的鲈魚端到桌子上，笑着對琳達說: “這可是我最拿手的一道菜。”
琳達配合着青棠的表演，故作驚訝地說道: “那我可要好好嘗一嘗。”
“味道真的很不錯。”琳達點了點頭: “沈小姐說的沒錯，你的确是個很專業的廚師。”
青棠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一條魚，琳達吃了一大半，青棠只吃了幾口，她好像對食物也失去了興趣。
青棠全身赤|裸地站在鏡子前，她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胸口上方的那串槐花，每一朵花瓣都是那麽的飽滿。
沈南星彎下腰，一縷頭發垂在她的肩膀上，手指在她的胸口上下摩挲，青棠閉上眼，回憶着。
沈南星說她是大雨裏的槐花，可是沈南星，我沒有你想象中的那麽堅強，我真的快要支撐不住了。
青棠絕望地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她現在這個樣子可真是狼狽。
她不可以讓沈南星看到自己現在這幅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