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魚池

第10章 魚池

轉角處的牆壁恰好嚴嚴實實遮住了沈勿歸的身影,前方傳來好幾道士兵不滿的喊聲,他們怨聲載道的附和,訴說自己的苦衷。

有人将長矛尾端敲在地上發出威嚴的震懾,頃刻之間底下的議論漸漸平息,他嚴肅吼道:“夠了!”

那人的語氣不急不緩,極有話語權,“楚将軍平時就是這樣訓練你們的?聖上明鑒,不會随意輕信那些毫無根據的謠言,将軍征戰西北,功勳赫赫世人皆知,聖上不敢輕易定将軍的罪名。”

他的腳步聲從容不迫,仿佛走的每一步都化為鼓槌擊打在衆将士的心中,争議即可消失殆盡,他繼續道來:“将軍一心報效國家,身為他手下的将士,我們絕對不能棄城,就算軍臨城下,我們也要誓死守住這城!”

接下來,氣氛徒然轉變,鬥志昂揚的希望燃起在将士們的胸前。

聽到這裏,沈勿歸心裏不由冒出疑問,起初聽到時,将士們的情緒一再頹廢,便以為這樣的情緒會時刻環繞在将士們的心裏,可有人開口激勵,只一瞬間,就把頹廢的情緒推翻消失的無影無蹤,而現在每個将士的心裏都充滿幹勁,沒有絲毫投降棄城的想法。

他守在角落裏沒移動,跟在一旁的高于也緊貼在那,豎着耳朵聽前方将士們的談話。

“好奇怪。”高于推敲一番,壓低聲音慢慢說來:“我們剛剛來的時候,他們就想着棄城,但很明顯軍中有主力軍,有手握話語權的士兵下達命令,将士們的氣氛也不再頹廢。”

的确,剛剛那人将長矛敲在地上,底下的将士們便立刻熄聲,顯然那人在軍營裏是極有指導能力的。

這讓沈勿歸唯一不明白的,為什麽常恩澤要他統領這三千士兵守住義扶,他不了解戰術,未必能想出好的辦法,将士們的情緒狀态都很良好,全然不像是打敗仗的模樣,常恩澤完全可以讓他去京城解救出楚将軍,回到義扶城裏領兵打仗,這樣勝算會更大。

忽地城牆外的風沙大了起來,戰旗飄揚發出嘩喇喇的聲響,風沙刮在臉上有些疼,沈勿歸偏了偏臉,準備擡步離開。

明明才離開绛不久,他的心裏卻驀地産生強烈的想念,這麽一會不見,腦袋就不由自主地說服自己,绛身體還沒好,放他一個人呆在那裏會不安全。

而此刻沈勿歸想回去見他的心情到達頂峰,一刻也不想就呆在外面。

“……把敵軍引去自罪坑,坑裏鋪滿雜草,将士們埋伏在一旁,等敵軍落入,我們就一把火,燒他們個七天七夜!”

七天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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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勿歸猝然停下,不可置信的聽那道聲音,注意力瞬間被吸引。身後的高于沒能及時停下,腦袋磕在他的肩膀上,捂着頭淚眼朦胧,有苦說不出。

沈勿歸明白過來哪裏出現問題了。

剛才常恩澤同他說了這戰敗的後果,大火焚燒,不得善終,他明顯是知道這個結局的,卻無法作出改變,難怪他讓沈勿歸統領軍隊打贏這場戰争。

很有可能,這場戰争的根本原因就是在自罪坑,他想讓沈勿歸出手阻止将士們的計劃,避免誤入歧途。

沈勿歸猜測,軍中的将士們準備來一個出其不意的埋伏,他現在還不清楚敵軍人數有多少,但看義扶城中僅剩的三千士兵,定是守不住的,唯一戰勝的辦法就是先出擊,殺個猝不及防,贏的概率會更大。

可這場戰争的漏洞就在于,軍中計劃不嚴謹,很有可能走漏消息,讓此戰失敗。

想到此,沈勿歸知曉了軍中的基本情況,準備去找常恩澤問問,本以為常恩澤會從府邸裏離開來到軍營,卻沒想到,問了大半個軍營以及城中的士兵,他們都說沒見到。

沈勿歸收回想法,打道回府,回到府上,才看到他與绛在一口池子邊釣魚玩。

“怎麽那麽笨,魚都釣不到。”常恩澤拍開绛捏在魚竿上的蒼白十指,一臉恨鐵不成鋼,“我想問你,你以前吃的什麽,魚都不會釣。”

绛靠在池子邊,對上他的表情略顯冷淡,甚至稱得上面無表情,指尖垂在水面上劃來劃去,滿不在乎的說:“有人給我抓,用不着你操心,何況現在還不是有人給我弄嗎?”

常恩澤聽到忍不住翻白眼,嘀嘀咕咕幾句,沈勿歸在遠處沒聽清,只有走近一些才聽到後面幾句。

“……也不知道現在記不記得。”

常恩澤餘光看到他過來,一下子閉了嘴,把魚竿塞在绛手裏。

绛不樂意,不太想接,“做什麽?你不是說幫我釣嗎?”

常恩澤白眼都快翻上天去了,看他們兩個像看瘟疫,恨不得立馬逃遠,礙于面子還是客客氣氣的說:“不釣了。”

“你這個人……”绛埋怨一聲,還沒來得及握住魚竿便被身後靠近的人搶了先。

他拿住魚竿的手被人握住,随後背後有溫度貼了過來,炙熱的呼吸拂在耳邊帶起一陣草木的氣息,對方毛絨絨的發絲蹭在臉頰上,一只溫熱的手奪走了他手裏的魚竿,撤離時一只大手還擡起來摸了摸他的頭。

“我來。”沈勿歸拿過魚竿,站在他的身邊。

绛搬了一張椅子坐在池子邊,上半身剛好可以趴在池子邊緣,他将兩只胳膊放在臺子上,撐着臉,仰頭望向身邊站着的沈勿歸,一雙眼睛裏全是笑意,全然沒有剛剛對待常恩澤時的冷漠,語氣也柔和下來,回應一聲:“好。”

常恩澤沒走,一屁股坐在臺子上,看水裏的魚亂竄,時不時恐吓兩聲,把好不容易快要咬上鈎的魚吓跑。

在他第三次出聲并把水裏的魚吓跑之後,绛忍無可忍,趁沈勿歸沒注意擡腳踹他。

常恩澤蹦到一邊,離他們遠一些,看高于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觀望,玩心四起,拿下挂在腰間的短刀扣住刀柄,在手裏晃啊晃。

魚池不大,池子裏的水清澈見底,高于在遠處的長廊下,很輕易就能看見水裏的魚游蕩在荷葉底下,他看着沈勿歸時不時低頭和绛交談幾句,臉上全是笑意。

高于心裏出現巨大的不解,他哥好像從山谷裏出來就開始不對勁了。沈勿歸的性子被稱為寡淡都不足為過,高于以往都沒見他一天能笑那麽多次,自從見到绛,他的表情全是——溫柔的笑意。

這怎麽那麽像快要談戀愛的節奏啊?高于想到這內心出現一道裂縫,當即推翻了這個想法,暗罵自己一聲滿臉不可思議,他自然沒有注意到常恩澤在遠處走近。

“你這表情怎麽回事,就那麽嫌棄我?”常恩澤幽幽的聲音傳來,高于一個激靈,皺眉挪開步子離他遠些,臉上的神情也是顯而易見的嫌棄。

“幹什麽?”高于靠在柱子那邊蹲在臺階上,看遠處兩人在水池邊緣甜言蜜語,越想越不對勁。

常恩澤同他一塊,嘴裏發出啧啧聲響,目光來回在那兩人身上轉,開口說:“是不是不對勁?”

高于想也沒想,接了他的話,沒發現任何不對,“是有些不對勁,不是,你說我哥這不愛跟人打交道的性子怎麽在绛面前就消失了呢?”

“嗯,也是,那為什麽呢,你看他們兩個這樣……”常恩澤故意把尾音拖長,看高于一目了然的表情,結果他下一句開口說的話讓常恩澤想掰開他的腦子,看看裏面裝了什麽東西。

“绛是不是用什麽迷藥把我哥給迷住了?”高于一臉認真。

常恩澤:“……”

他很合理的懷疑高于的腦子是被漿糊蒙了起來,有種爛泥扶不上牆的感覺,忍住沒當場動手打他,壓下暴虐,冷絲絲的說:“我怎麽看你哥他是心甘情願的。”

高于被他的這句話震驚到,像被踩到尾巴的貓,用看智障的眼神看他,否決道:“不可能。”

他信誓旦旦,揪了揪衣擺挺起胸膛,“我跟我哥呆了那麽久,都沒見他對我的态度有什麽轉變,他們倆才見多久啊?就能處成這樣?”

且不說沈勿歸對绛的耐心,他的日常舉動和各種言語都超乎了高于的認知,他就沒見過他哥這樣對一個人。

迫于沒有見過這樣的沈勿歸,高于就懷疑這絕對不是正常的沈勿歸,他哥肯定被绛用什麽東西迷住了,想到绛還是一只狐貍,危機頓時響起,警鈴聲響徹在他的腦子裏。

“怎麽辦!怎麽辦!不行我不能讓他們兩個走在一起。”高于站起來的動靜有些大,沈勿歸在遠處回頭看,手上的魚竿恰好釣起一條鲫魚。

绛神情柔和似水,一雙暗紅的眼睛裏全部都是沈勿歸,這幅場景在高于眼裏直接拉響一級警報!這不就是獵物看待食物露出的表情嗎?

高于表情變得猙獰,沈勿歸毫不在乎,沒察覺到異樣,還奇怪問他:“你怎麽了,常恩澤欺負你了?”

常恩澤:“???”

這鍋就非得他背嗎?

沈勿歸出聲引來绛的目光,他淡淡将視線一掃,高于便把所有不滿的情緒收了回去。

高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沒有任何底氣的說:“沒有,我就是…想去別的地方看看。”

常恩澤:“……”

作者有話說:

常恩澤:真有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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