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茶樓無臉戲

第29章 茶樓無臉戲

茶樓共兩層,沈勿歸他們的位置在二樓扶手旁,此處正好可以看到樓下的戲臺。

戲臺搭設簡陋,用幾塊木板制成高于地面的臺子,戲子着服裝在上方走來走去。木板發出細微的吱呀聲,但這并不擾茶客的興致,唱曲兒聲蓋過這道微弱的雜音。

此時臺上唱的曲是城民自個編排的,沈勿歸看了許久,才發現這曲子的劇情是有關楚将軍的。

扮演楚将軍的那名戲子身量很高,體态也非常魁梧,可動作卻很堅硬,如提現木偶。而另一名戲子則也是男子,不過他的戲服看着居然有些熟悉。

明藍色的衣袍着在身上,戲子的十指虛虛勾住幾縷絲線,他走到那名“楚将軍”面前,擡起手裏的絲線。

這熟悉的動作,沈勿歸才想起來,藍衣人的身份是什麽。

是傀儡師。傀儡師在古代也被稱為木偶師。

藍袍戲子将絲線捆住“楚将軍”,而被捆的“楚将軍”不知用何法,把絲線全納入體內,動作也恢複自然,絲毫不見剛才那個模樣。看到這裏,臺上的劇情延續越來越詭異。

藍袍戲子與“楚将軍”糾纏,到最後令人震驚的一幕。藍袍戲子将自己的心髒剝出,安在“楚将軍“的身上。

最後的結局亦是沈勿歸沒想到的,臺上唱的曲子背景會是楚将軍戰死後遭污蔑,木偶師不甘心中肆虐,欲想用傀絲複活他。可單純的傀絲不能讓傀儡恢複神志,只能淪為單純的殺人工具。

于是他犯了木偶師的禁忌——用傀絲淬煉自己心髒,附在傀儡身上企圖複活他。

沈勿歸早已被這場戲驚愕到,全然沒察覺臺上的戲換了一場。

茶館裏的人仍然看得津津有味,和他一起感到不對勁的還有高于。

他捧着一把瓜子到沈勿歸身旁,“剛才那戲瞧着有些不對勁。”

“你也看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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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于點頭,神情頗為疑惑,他哥居然質疑自己?

“軍中有一忌諱。”沈勿歸端起面前的茶杯淺酌一口,在高于疑惑的表情下不急不緩解釋:“嚴禁戲子改編軍中大将,何況剛才那戲直接把楚将軍演死了。”

“先不說木偶師淬煉心髒複活傀儡的禁忌,單單是戲裏将楚将軍改死的劇情,就該被封殺。”

高于了然,“所以這戲為什麽還能演?”

沈勿歸搖頭,将茶杯安然放置在桌上。

“覺得戲奇怪嗎?”绛不知何時靠過來,落座在沈勿歸另一側,拿起茶壺為他續茶。

“是有些奇怪。”沈勿歸看他白皙修長的指尖握住茶壺,另一只手撩起衣袖,擡起茶壺将杯子裏的茶水倒上八分滿,問他:“你知道緣由?”

茶壺有些燙手,绛剛剛不小心觸碰到杯壁,沈勿歸看他小心翼翼縮回手,臉上并沒有露出一點慌亂,泛紅的指尖被他輕輕搓了搓,然後放回衣袖裏。

“嗯,大概知道一些…”

“給我看看。”沈勿歸注意力并不在他的話裏,低身捉住他的手。

绛茫然,不知道他居然看到自己被燙傷,神情柔和,任由他放在手掌心看,“不疼,別擔心。”

沈勿歸臉色并不好,把茶壺推遠,“別碰了,去拿水沖一沖。”

說完,起身拉他走。

绛沒動,顯然不想離開,就這樣拉着他的手讓他重新坐下,“沒事。”

伸手給他看,指尖已然恢複原樣。

沈勿歸坐回去,拿着他的手反複看,放下心,繼續剛才那個問題,“你說你知道?”

誰知绛搖頭,視線落在樓下的戲臺上。

“只知道冰山一角。”

沈勿歸沒打斷,示意他繼續說。

“曲子是城民自己編排的,在他們的臆想裏,楚将軍已經死了,木偶師為鳴心裏的怨恨,犯下禁忌,複活他。”

“然後呢?”

绛停頓片刻,“最後木偶師成功了,但楚将軍仍然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傀儡,世人皆道可惜。後來他的兇狠就被世人知曉,更甚者要求木偶師毀掉他。”

沈勿歸察覺他語氣中細微的異樣。

“所以他做了什麽?”

他倏然笑起來,沒回答這個問題,“所以木偶師動心了。”

沈勿歸有一瞬間的震驚,卻已經知道了接下去的結局,只聽到绛緩緩地說:“所以他想剝開自己的心髒,用傀絲淬練,最後渡給他,複活他。”

“他成功了嗎?”

這次绛隔了很久才回答,像是提醒沈勿歸,“你忘了?楚将軍沒死,這只是個改編的曲。”

他幡然醒悟,發覺自己真把這件事當成事實。曲裏面的木偶師确實用自己的心髒複活楚将軍,在故事之後,并沒有明确結局,是生是死,好像都由觀衆決定。

端起茶杯飲下茶水,苦澀的味道一直繞在舌尖遲遲沒散去。一直到後面,這種苦味蕩然無存,變成一股淡淡的茶香,卻又稍縱即逝。

曲兒聽了很多場,可大多數都沒有一開始的驚豔。一直到後面,臺上的戲子似乎到了編排的臨界點,一直在重複戲曲,毫無新意。

當當最開始還看得津津有味,到後面就打起瞌睡,滿滿看不下去,戳戳他的額頭,把他弄清醒,對沈勿歸說:“走吧,這戲沒什麽好看的。”

出了茶樓,一會不見,外面的天色瞬間暗下來。沈勿歸不禁困惑,迷境裏的時間好像過得格外快,這才過了不久,天色便進入黑夜。

當當一臉開心,對夜晚的鬧街格外感興趣,拉着滿滿的手興沖沖往前去。

高于興致也非常高,火光在眼前眼花缭亂。

街道燈火通明,讓眼前的視線變得非常模糊。形形色色的人與沈勿歸擦肩而過,可在那一刻,他卻看不到他們人臉,只有無數歡呼的聲音充斥在他耳邊。

忽地眼前一抹白色背影暈染在視線裏,變得越來越亮,掌心被冰涼的溫度觸碰到,白色的背影離他非常近,他跟着對方向前的步子一直走,穿過鬧市。

“真好看。”

“你在看嗎?”

“我想……”

沈勿歸聽到他說,吵鬧的雜音蓋過他的後半句話,猛地抓緊他的手将他拉近,仿佛要阻止他不能走。

他的眼睛得到清明,看到的是绛白皙的臉。

绛回過頭,白發拂在臉上,與眼尾紅色的印記一起,猶如蝴蝶,即刻殆盡。沈勿歸頹然擡手,用溫熱的指尖輕輕點在他的眼尾上。

绛緩緩眨眼。

沈勿歸問:“這是胎記嗎?”

“不是。”绛任由他摸,眼尾被他粗糙的指尖摸紅了也不作聲。

沈勿歸沒再問,放下手,绛背過身繼續拉着他往前走。

“我們去哪裏?”思緒回歸,身旁人流淹沒高于的身影,連滿滿和當當也不見了,要不是绛緊緊拉着他,說不定兩人也得走散。

“去河岸邊看彩燈。”

河岸邊是白天他與绛談話的地方。

與白天不同的是,夜晚的岸邊擠滿了人,每個人的手裏都提着一只小花燈。石階往下的河中央,停着一艘大船,船上平臺上,有大漢舉着燈籠跳來跳去。變化無常的隊形中,卻能清晰地看出來,他們舞的是龍燈。

船尾處,一人執長劍,飲下一口白酒,點一火苗噴上一口酒,頃刻火光大亮,人群沸騰嬉笑不已,還有拍掌叫好的。

绛停在岸邊,沒再往前擠。沈勿歸自然落在他身後,兩人掌心緊緊相握,他個子高,視野前毫無遮擋,绛還需要墊腳才能看到河中央的場景。

反複幾次,他就看不下去,橫下心松開他的手彎下腰。

“我背你。”

绛沒思考,開口回答:“好。”

绛的動作小心翼翼,雙手撐在沈勿歸的背上,坐上他的右肩,還沒扶穩,他的手環上他的膝彎,牽過他的另一只手,猛地站起身。

绛驚呼一聲,卻又被穩穩當當扶住。

視野瞬間開闊,眼前毫無遮擋看到河中央的花燈,他肆無忌憚笑起來。

沈勿歸仰頭看他,剎那間被他的笑容吸引。

再一次見到他那麽開心。

一雙暗紅的眸子變得異常明亮,眼前的煙花點綴在眼睛裏面,猶如彩色油墨,聲音也不自覺變大,他在喊沈勿歸,“你看,那些彩燈好漂亮。”

他忽然低下頭,撞進了沈勿歸快要溢出來無數感情的眼睛裏。

绛一怔,随即沖他笑。

“嗯,好看。”

燈會散後,沈勿歸放他下來,找了一圈才在河對岸看到高于他們三人的身影。

高于臉色變化莫測,滿滿牽着忘乎所以的當當,而當當還沉浸在剛剛那個氛圍裏,一整個樂不思蜀,連路也不看,一個勁地和滿滿說剛才的彩燈。

“好好好,對,很漂亮,回松夷讓其他小妖給你做。”滿滿耐心回答他的話。

“好!我要大的,紅色的!花燈。”當當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朵了。

“走吧,回去了。”

五人碰頭,便往回軍營走。楊北軍在軍營裏安排了落腳給他們。

走到半路,高于停下來,拉了沈勿歸一把,他看到高于臉色一副快哭的樣子。

沈勿歸問:“你怎麽了?”

高于搖頭不說話,眼色一個勁地瞄身旁的绛。

沈勿歸看他,理解他的意思,對其餘三人說:“你們先回去吧,等會就來,不用等我們。”

绛皺眉,不太樂意,他能感覺到高于似乎有話對沈勿歸說,但這話自己不适合聽。

滿滿勸他:“走吧,我們先回去。”

绛戀戀不舍轉身走,沈勿歸目送他的走遠,直到消失在遠處。

“說吧,你想問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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