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夜涼
第35章 夜涼
要是硬要沈勿歸來說,他們倆确實沒什麽關系。可面前的绛挺着背,紅着一雙眼睛盯着自己,讓他說不出話來。
绛也不走了,就站在原地,仿佛要沈勿歸一個說法,是好是壞,到最後還不是得哄他。
誰知沈勿歸這會的腦子就是想不出來什麽好話。一來,青山臨在旁邊看着;二來,之前灌木叢那事還沒跟他計較,怎麽現在又要自己低頭認個錯?
而且确實如他所說,他們倆之間還有什麽關系?不過就是一個轉身即忘的過路人嗎?
于是他也不軟下語氣來,松開他的手,“你要怎麽樣?”
他又想起來,绛或許是認識青水臨的,說不定兩人在幾千年前還有他不知曉的恩怨。于是抱着這種:你和他之間有小秘密我不知道,我也不讓你知道的想法,下嘴就沒個輕重。
“我跟他聊什麽跟你有什麽關系嗎?”沈勿歸開口說的話惹得面前的人一怔。
绛臉色剎那間變得蒼白,連身後的青水臨大概也意識到這發展反向不太妙,想開口緩和一下氣氛。
沈勿歸嘴比他快,已經把話說出去了,“我做什麽,跟誰說話,你管的着嗎?還是說,我要把我的心髒都掏給你,然後你一個轉身就跟常恩澤商量怎麽把我弄死?”
“不是!”绛短促驚叫一聲,慌亂搖頭。
始作俑者終于知道解釋,青水臨扇子都要要冒煙了,擠在他倆之間插個話。
“停停停,就你們倆這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小情侶出軌鬧別扭了呢,再三解釋啊,我可不是什麽浪蕩的小三,我是正經人好嗎。”青水臨拍拍沈勿歸的肩膀,又去扯扯绛的袖子。
“讨論正事呢,可沒啥密謀的,你要是不放心,大可敞開天窗說亮話。”
“不必了。”沈勿歸沉聲說,他移開眼轉身往院子那邊走,“和他說什麽?我還怕他一個轉身就同常恩澤說去了。”
得,這是又吃常恩澤的醋了。青水臨自知惹了事,也沒敢再多說什麽,跟上他的步子。
Advertisement
“你不管他了?”青水臨小聲問。
沈勿歸沒說話。
青水臨回頭,見绛在不遠不近跟着,垂頭慢慢走。
“他跟上來了。”青水臨一張嘴不停歇。
沈勿歸很想罵人,想了想又忍住,只叫他閉嘴。
青水臨老老實實閉上嘴。
來到剛才給李壬德上藥的那間屋子裏。沈勿歸與青水臨推門進去,绛跟在後面。青水臨給他留門,沒關上。他也沒進去,蕭條的身影立在門口冷冷看青水臨。
這眼神似在警告。
青水臨縮縮脖子,躲開他的視線。
绛最後還是沒進去。
沈勿歸沉默半響開口繼續剛才的詢問,“大火燒梧兮宮的時候,你為什麽沒死?”
“你這話說得就有點不禮貌了,什麽叫我沒死?我沒死不是很好嗎?”青水臨一屁股坐在李壬德剛才坐過的地方,沒骨頭似的靠在椅背上。
他還在搖扇子。
沈勿歸頓感奇怪,視線落在他拿扇子的手上,問:“天氣又不熱,你搖什麽扇子?”
青水臨覺得他的火氣大到有點牽連到自己了,搖個扇子還要被他說,随即沈勿歸又開口。
“你手臂上的是燒傷嗎?”
青水臨搖扇子的手一頓,拉拉袖子。低頭看到袖子明明蓋住手臂上的皮膚,當即沒好氣嚷嚷:“你在炸我?”
“看來是有了?”
青水臨承認。
沈勿歸追問:“是誰救的你?”
青水臨突然笑出聲,“為什麽你會覺得是別人救我,而不是我自己跑出來的?”
沈勿歸還是想問他,他跟先帝是什麽關系,還有李夜軒,他發現的妖究竟是彩妃還是他?
大火燒進梧兮宮,連同後院的青竹一起,永遠化為灰燼。
沈勿歸淡然問:“你是怎麽認識楊北軍的?”
青水臨搖扇子的手停了,大概沒想到沈勿歸會突然這麽問。
“你還真是聰明,一點也不問廢話。”他仍舊是那副沒把什麽事情放心上的樣子。
沈勿歸倚在放藥材的櫃子上,一擡頭,視線剛好正對着門口。
青水臨進來的時候沒帶門,微風撩過,門窗搖搖晃晃,立在門外的身影若隐若現,白衣偶爾闖入他的視線裏,惹得他整個心思都不在屋裏。
他沒怎麽注意青水臨是怎麽解釋遇到楊北軍的,他話本來就雜,還沒個重點。說了一大堆,只能零零碎碎總結為一點:經好友關系,認識楊北軍,軍中出行缺大夫,他也就跟了幾次,後來身體受不住,隐居回山裏了。
青水臨說完,沈勿歸低頭沉思沒接上話。
“想出去看就去看看他呗。”
他自知剛才說話沒個輕重,把绛惹急眼了。本想逗逗绛,誰知道他又是個實心眼兒的,一點就着,恰好沈勿歸又不退步,
青水臨告訴他:“反正我話放這了,你要查便查,幾年前在京城的事情我也忘的七七八八,沒能幫上你什麽。”
沈勿歸還是沒接話,青水臨都要動手趕人了。他實在是看不得兩人在這裏鬧變扭,搞得自己也不自在,還平白無故遭他一頓火。
沈勿歸躲開了青水臨往外推他的手,“你見過楚将軍嗎?”
“誰?”不過片刻,青水臨恍然大悟,“你說楚懷忠?”
沈勿歸點頭,視線強制性偏離門口,控制自己不看外面,避免分散注意力。
青水臨又坐回去,繼續搖起他的蒲扇,“一個徒有武力,卻不知如何阿谀奉承的人。”
“跟門外的他一個樣子,是個實心眼兒的人。卻沒有他那麽能藏小心思。”他挑眉示意沈勿歸,壓低聲音,“你可小心了,他指不定瞞了你多少事呢?”
他們明明在聊楚懷忠,卻不知何時又将話題繞遠。沈勿歸沒興趣和他讨論這個,又将偏遠的話題拉回來。
“他跟常恩澤是怎麽認識的?”
“常恩澤?”
看着青水臨疑惑的表情,沈勿歸提醒他,“穿藏藍袍子的那位。”
“你說他?”青水臨的表情出現詭異的空白,瞳孔毫無聚焦不知看哪一處,軀體一震,這才緩緩解釋,“他是楚懷忠從別的地方請來的軍師,具體的我也不清楚,我離開軍隊的時候,還沒見到他。”
沈勿歸眼尖,注意到這處異樣,沒深究。
既然他沒怎麽了解過常恩澤,再繼續這個問題,他大概也不知道。于是又繞回來剛才那句話,“你說楚懷忠,人怎麽樣?”
“他這人嘛,大大咧咧的,跟他處過的人都知道,藏不住事。待人還是不錯的,平時對待屬下也不會端着,确實是一個很好的将軍。”談及楚懷忠,青水臨的面部才鮮活一些,“不過也就是因為這個,他也沒少得罪人。”
“他得罪過誰?”
“那我就不知道了,朝中的文臣一大半都與他又仇。”
沈勿歸問:“他怎麽得罪的。”
青水臨想到噗呲一笑,“他說他們都是一些思想迂腐的老頭,淨會紙上談兵,一點也不考慮其他人。”
“李夜軒做何反應?”
“能有什麽反應?鎮守邊疆大将動不得半分,任他去了呗。”
沈勿歸心想不對勁,楚懷忠肯定做了什麽讓李夜軒不悅甚至是大怒的事情,“難道他就沒做什麽讓李夜軒覺得不可饒恕的事情嗎?”
青水臨又仔細想了想,茅塞頓開,“他請求李夜軒下旨,讓人妖兩界重修于好!”
這根本不可能,還正好撞上李夜軒的底線了嗎?
所以當楚懷忠提到這件事的時候,李夜軒會怎麽想?他會不會覺得楚懷忠想聯合妖族一同奪了他的皇位,讓京城再次淪為暴君的天下。他是否也想起來,在繼位時,先帝的行為。
所以,在楚懷忠提到這個提議的時候,他勃然大怒,欲想加罪,可義扶敵軍兵臨城下,他又不得不放手。楚懷忠既占他的軟肋,又成了他的眼中釘。
李夜軒必定會為之趕盡殺絕,不過不是現在,那會是什麽時候。
沈勿歸想不出來。思緒慢慢飄遠,他又注意到門口的一角白衣,落在視野裏,頃刻撫平心中的煩悶。
他啞聲說:“可是根本不可能,不是嗎?”
“就算楚懷忠忘記當年先帝的行為,可李夜軒不會忘。單單看他大火燒梧兮宮的行為,他就對妖族痛恨在心。”
楚懷忠正好撞在他的怒火上,李夜軒不想殺他都不行。
“不過。”沈勿歸看着青水臨,“楚懷忠為什麽冒死也要去跟李夜軒提這種要求?”
他不可能不知曉李夜軒的底線在哪裏,他到底是因為什麽才敢和李夜軒公然叫板?
青水臨搖頭,一時間也沒跟上沈勿歸的思路,譴責他,“我腦子不夠用,你這問的問題東一個,西一個,我都不知道從哪裏回答了。”
“不必了。”沈勿歸不打算再問,推門出去,“你先休息。
一推門,就見到剛才在屋子裏心心念念的白衣。而此刻的绛正蹲在臺階上,蜷着身體低頭看地。沈勿歸不過瞥一眼,就匆匆移開視線。
绛罕見地沒注意到他開門的動靜。
沈勿歸從臺階上下來,绛擡頭看他,一雙通紅的眼睛目不轉睛盯着他看,臉色依舊蒼白蒼白的,襯得那眼尾的紅色越發刺眼。
沈勿歸沒準備先開口說話,徑直往外走。绛隔了一會才跟上。可能蹲久了腿有些沒力氣,不小心踉跄一步又急忙跟上,也不敢靠太近。
去訓練場又得經過一條十幾米長的竹林小道,小道石子雜且路又彎。夜幕漸黑,小道沒燈火,腳底下的路就更看不清了。
沈勿歸心裏想事,腳步很快。绛一開始還能控制距離,不遠不近跟着,到後來就不行了,對方走得太快,一着急就小跑起來。奈何衣擺有些長,石子突起不太方便走路。
忽然,膝蓋跪地的聲音悶悶響起,劃破寂靜的竹林當中,驚起殘葉。沈勿歸在前方猛然回神,轉過身看見绛跪在地上。他彎着腰,一頭白發全落在地上,單薄的脊背微微顫抖。
沈勿歸哪還能管那麽多,疾步靠近伸手扶他。剛靠近,绛就拍開他的手,力道不重,扭過頭不看他。
沈勿歸怔然,手背赫然滴了一滴冰冷的水。
溫度怎麽會那麽涼,今夜分明沒下雨。
作者有話說:
先讓小情侶們吵個架,下章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