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逼迫克制
第36章 逼迫克制
大滴大滴的淚水湧出來,如斷線的珠子,滴滴砸在沈勿歸的心頭,淹沒了他的呼吸。
绛扭頭,別開他的目光,胡亂擡手用袖子擦幹淨眼淚,動作沒個輕重,把皮膚都搓紅了。
沈勿歸看在眼裏越發心疼,密密麻麻的細針紮在身上,動不了分毫。他攔下绛的動作,绛還想推他,自顧自站起來,撐撐腿,沒力氣又坐了回去,眼淚也越來越多。
沈勿歸喉嚨發澀,他垂下頭,道歉:“對不起。”
說完,沒等面前的人反應,動作極快,俯身抄起他的腿彎抱了起來。
身體倏然懸空,绛先是一怔,卻也沒掙脫,雙手環上他的脖子埋在他懷裏。
他仍舊在哭。
冰涼的淚弄濕了沈勿歸的衣領,懷裏的人安安靜靜,一個勁地掉眼淚,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那些眼淚直接把沈勿歸的體溫給澆涼了,他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眼淚可以滲進心底裏。
一開始他确實沒注意到自己的腳步走太快,以至于绛急得跟上他摔倒了。
他就不能喊自己一聲嗎?叫他等等他,只要一聲,他都不會自顧自走。
可绛就是沒喊,還摔倒了,摔倒了還委屈,怪沈勿歸沒等他。
沈勿歸又自責起來。他當時為什麽不等等他,這條路那麽黑,石子那麽雜,他本來就着急,摔倒是遲早的事。
到最後,怪的還是自己沒停下來等,沒停下來好好同他說話,帶他一起過這條漆黑的小道。
快到小道出口的時候,懷裏的人悶悶出聲,委屈極了,“你為什麽,要說這樣的話?你明知道我會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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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道他會難過,但還是要說,還是刺了他的心。
绛的手緊緊環住他,松不開一分一毫,就好像兩個人黏在一起,融入骨血裏。
沈勿歸的心髒開始後知後覺地疼,他吸口氣,又緩緩吐出來,腳步不自覺變慢了許多。
“對不起。”他再次道歉。
好像除了道歉再也說不出什麽話。
出了小道,對上空蕩蕩的訓練場,訓練場往右邊走,建立起幾間房屋,那是青水臨早上告訴他們安排落腳的地方。常恩澤他們早就歇下了,小妖們也各自散去。
沒人看到他們回來。
走到房底下,一扇門突然從裏打開。
單文望提着褲子,着急地找廁所。出門看到這一幕,也不急了,站在門口好奇地看熱鬧。
“怎麽回事啊?”
兩人皆沒說話,沈勿歸步子加快,留給他一個冷漠的背影,而他懷裏的人自始至終沒有露出臉。
單文望看他們進了隔壁的屋子,跑去找個去茅廁解決急事,馬上提起褲子,好整以暇跑去找隔壁的高于。一頓八卦把他從睡夢吵醒。
是的,沒錯,是吵醒。
他哥抱绛對現在的高于來說已經沒什麽奇怪的,也只有剛見到的單文望覺得稀奇。耐心地聽他說完,把他轟出門。
而屋子的另一邊,沈勿歸抱绛進了房間小心地放在床上,绛仍舊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他也就着這樣的姿勢坐在床邊,任由他抱個夠。
淚水逐漸從衣領裏蔓延開,沈勿歸無可奈何,又滿是心疼,可說出的話不能收回來了,只有一點點為剛才傷人的話扶平他心中的傷痕。
“好了,不哭了。”沈勿歸覺得他今天的眼淚異常多。
幹巴巴的哄人也不知绛有沒有聽進去,反正就是抱着他不松手,整個人都挂在他身上。
他擡手拍拍绛的背,嘆口氣,“眼淚怎麽那麽多?”
這句話绛又聽到了。
沈勿歸能感覺到懷裏的人一愣,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推開。他縮回角落裏,背對着他蜷着身體,眼淚吧嗒吧嗒掉得更兇。
沈勿歸這才知道剛才那句話有什麽不好。怕是绛聽到了,以為自己嫌他煩。
于是過去扯扯他的袖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很柔和。
“我沒什麽意思,哭多了對眼睛不好,不哭了行不行?”
這次绛動都沒動,一只手騰出來把他手裏抓的袖子扯回去。
沈勿歸沒法,爬上床,把他的頭從臂彎裏撈出來。
绛本想掙紮,但哪能比得過他力氣大,徹底被他攤在床的時候,起身就想走。
沈勿歸眼疾手快摁住他,撈着他的手臂往牆壁上慣,一手墊在他腦後,防止被撞疼。
“怎麽回事?還想去哪裏?”沈勿歸火氣上來了,語氣沒剛剛的有耐心。湊近他,摸他哭紅的眼睛,帶走眼尾的淚痕。
绛被撞得暈乎乎,臉色有一瞬的迷離。他滿頭白發披在後肩,還有不少散在前胸,絲絲縷縷遮了他蒼白的臉。沈勿歸順着他的眼尾又摸上他的臉,把白發別在耳後。
他一雙暗紅的眼睛在哭過後變得水光潋滟,嘴唇也比平時的還要紅,唯獨臉色蒼白。沈勿歸看他,他又垂下眼,眼睛裏始終沒有生氣。
是傷心,他在掩飾眼底的傷心,最後全部化為眼淚。
原本升起的燥熱又被他的眼淚澆滅了。
“不要哭了。”沈勿歸擦去他的眼淚,又摸上了他眼尾的那一處紅色印記。
這次他的力道放的很輕,可就算這樣绛的那塊皮膚也染紅,也有可能是他哭過的原因。
绛撇開頭,再次打掉他的手,欲想掙脫他的鉗制。
沈勿歸耐心耗盡,大掌掐上他的下巴,轉過他的頭,逼迫他看着自己。
“你想怎麽樣?”
沈勿歸的語氣不怎麽好,绛本來就委屈,他不冷不淡一句直接惹得他的眼淚又重新蓄滿眼眶。
“不怎麽樣,不是你說的?我們有什麽關系。”绛看着他,一眨眼淚就掉下來,砸在他的手背上。
沈勿歸突然又不想哄了,看他哭的樣子,惡趣味越大。冷笑一聲,裝作質問:“是啊,我說的,有什麽問題嗎?”
“你。”绛臉色瞬間白了,他擡手用極大的力氣把他推開,起身又想走。
沈勿歸再次掐着他的肩膀讓他回來,力道沒控制住,他的頭順着這道力道磕在後方的牆壁上,悶響一聲,沈勿歸瞳孔驟縮,開始後悔剛才的行為。
他想過去摸他的頭,“磕疼了嗎?”
“走開!”绛大喊一聲,後背貼在牆壁上,虛虛靠着,雙手突然握着那把水紋短刀,他将刀尖對着沈勿歸。
他們的距離徹底被沈勿歸給推開了。
在那一刻,他心裏出現無盡的懊悔。他剛才不應該出口說那句話,绛明明把自己的每一句話都聽在心裏,他分辨不出他的哪一句話是玩笑,哪一句話是真心的。
他只知道,那是沈勿歸親口說的。
他是個實心眼兒的人。
“你知不知道,我剛剛對青水臨說的話是假的,你要是再問我一遍,我肯定不會是這個回答了。”沈勿歸開始為自己的罪行彌補,“把刀放下好嗎?”
“可是我,都問你兩遍了。”绛縮在牆角,雙手緊緊握住那把短刀,情緒激動下他的手臂也跟着顫抖,“你明明知道,我什麽,都聽你說的。”
他忽然又放下刀,單手捂住心髒,緩緩彎下腰,像在求沈勿歸,“你要是,真的那麽想,就不要告訴我。你背着我,偷偷地跟別人說,不要當着我的面說,可不可以。”
這次他不小心聽到了,明明可以裝作不在意,可又不死心追着問,誰知道沈勿歸給他的答案像刀子一樣紮得他鮮血淋漓。如果下次他還是這麽跟旁人說,那他應該會選擇不在意,也不敢去問。
畢竟,幾千年了,沒有人會像他那樣。
有什麽東西從沈勿歸的心底一直撕裂,拉鋸他的克制。極致地平複自己即将要爆發的情緒,他不敢再去碰他,只能一眼一眼看他緩過顫抖,松開袖子擦幹淨眼淚。
他應該是覺得沈勿歸還想要說那些刺痛自己的話,沒等到他的回答時,他還想要走。
難道他就這麽不想聽他的解釋嗎?
沈勿歸在這一刻的控制欲全部崩斷了弦。
绛已經下了床,起身往外走。突然,一只強勁有力的手環上他的腰,緊接着他的身體懸空,繼而掉落在床。
沈勿歸把他的手交疊在一起,一掌握嚴實擡在頭頂上,而自己占據上方。
绛将他這個模樣吓到了,知道自己跑不掉,也不掙紮,一個勁地求:“你不要說了,我不問了。”
“給我聽着。”沈勿歸一個俯身,距離頃刻拉近。
绛蒼白的臉龐出現驚恐,不安地搖頭。
沈勿歸看他的眼淚又從眼角滑出來,沒落在白發裏。
“不要哭了。”他近距離看着他的眼睛,最後落在他微張開的嘴唇上。沒有血色的嘴唇裏,他看見绛的粉嫩舌頭。
他在很小聲點地吸氣,後面又閉上嘴,呼吸也放慢了很多。沈勿歸亦然。
他移開目光,重新注視他的眼睛。
“我剛剛那話只是對着青水臨說的,可是被你聽見了,但這并非我的本意。剛剛你也問我了,我們之間到底是什麽關系……”沈勿歸難得沉默,“我覺得。”
那一刻,绛閉上眼睛,仿佛在接受沈勿歸下的死刑。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沈勿歸由着自己的本能,用嘴唇輕輕碰了一下他的眼皮。溫熱的唇角研磨着他微涼的皮膚,連着他的印記猶如活了過來,變成了燃着的煙火。
绛猝然睜開眼,沈勿歸退回原位。
“如果你要祭夢,我不願意你就會放棄嗎?”沈勿歸知道自己的心意會在迷境破碎的時候一同散去,所以他并不打算将這段感情持續下去。
沒有結尾的感情,他應該早早掐滅,甚至讓它沒有開始。
可是绛在一點點靠近他,在他心底裏的熱意加了把火,徹底燃燒直至化為灰燼,成為一個失去底線的人。
他好像永遠在為绛拉低自己的底線,或者說,他的底線就在他那裏。
“你好像永遠有自己的目的,但是我不知道,我們從兩條不應該相交的軌跡拉至在一起。你覺得我們會一起同行多久?三天?還是兩天?”
這本來就是一段沒有落幕的感情,沈勿歸既要強迫他開始,那就必須阻止绛去祭夢的計劃,他要牢牢圈住他,一輩子呆在自己的地盤。
“你願意跟我出去嗎?”
“我……”绛對他這段剝析的話遲遲沒有給出反應。
沈勿歸不着急他的回答,指尖勾起他的白發,一寸一寸地撫摸。
绛明白過來,但又不想做出回答。剛剛的話确實讓他覺得難過,可是他的本意不是讓沈勿歸說出這樣一段話,他們之間的軌跡好像從那一刻就開始走偏了。
他說:“我知道了。”
沈勿歸勾住他發尾的指尖一僵,臉上挂的笑慢慢褪去連心底裏的熱意一起。
永遠化為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