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賠罪
第47章 賠罪
為什麽會這樣?
绛為何那麽小心翼翼怕沈勿歸會再次出手打人?本就是受委屈的那方,有人替自己出口氣不應該是好的嗎?反觀現在,他好像一直在忌憚沈勿歸不知曉的東西。
這種忌憚從見到他爹爹開始。沈勿歸不想讓绛有如此顧慮,受了委屈也不願說,打碎了牙往下咽。
保護不了自己的喜歡的人,這感覺令他非常不适。
還想打人。
冰涼帶着黏膩汗水的手握上了沈勿歸的十指,與他嚴絲合縫地交纏在一起,頃刻撫平心中的煩悶。
绛小聲對他說:“說好了不生氣的,你又想打人了?”
什麽時候答應了?不過好在沈勿歸還是冷靜下來。
青水臨這邊還在咋咋呼呼地要個說法,說他們憑什麽打人。
身旁的青年接過他剛才找來的荷包,急切地翻看荷包有沒有破損的地方。查看一番好在荷包完好無損。
遠處,沈勿歸看見他很輕地松一口氣,一掃原先焦急失控的目光,鳳目森冷徑直對視上他投來的視線。
青年擡手按住青水臨的手臂,示意他停下。
“看什麽看?沒看過長得如此好看的美男子嗎?”青水臨還是一如既往的自戀,在青年的暗示下,避退周圍看熱鬧的人,
衆人知曉無趣,圍觀一番也沒見他們打起來,全部散去,擁去下一個路口看花燈。
面前的青水臨可不想就此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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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的青年身份可不比平常,上個街就被人打了,要是回去被人發現,他指不定吃不了兜着走。可看面前的那兩人好像也不是什麽善茬。
穿着黑衣那人身材高大,臉色陰暗沉得要滴下水,盯着青水臨的眼神如一汪幽潭,深不見底。而被他攏在身後的那名紅衣少年比他矮一個頭,皮膚白皙五官清秀,眼尾的印記如火。
此刻他的衣裳灰撲撲,神情是惹人憐惜的委屈,暗紅的眸子映在火光之中變得霧蒙蒙。
青水臨腦子裏的弦猛地拉緊,心道不好——怕是對方不會善罷甘休。
察覺到青水臨的視線一直掃視在绛身上,沈勿歸本能地出手擋了擋,再次落在對方身上的視線變得銳利。
青水臨脊背一冷,好像被陰冷的毒蛇盯上,急匆匆移開,掩嘴輕聲咳了咳,緩和此時四人面對面對峙的僵局。張開嘴就要出口說話時卻被身旁的青年搶了先。
青年微微欠聲,一雙狹長的眼眸微眯換上溫和,面孔也不在緊繃冷峻,謙和道:“剛才是我唐突,沒弄清事實貿然出手,還望公子海量。”
他的聲音不算小,嗓音句句沉穩砸在對面沈勿歸的耳膜處。
青年身旁的青水臨則是一驚,顯然沒料到他會突然道歉。
沈勿歸并不搭話,靜靜注視青年。他再次擡起頭來,全然沒之前見到的兇狠。沈勿歸冷笑一聲,指骨到現在還泛疼,可見剛才下了多大的力氣。
而對面的青年不但不惱,還溫順地朝他們道歉,這讓他不得不對他們提起百分百的警戒。
“想必公子丢失的荷花包是極為貴重之物,可不分緣由出手打人,儀态可不像是貴公子能做出來的行動。”沈勿歸的視線落在青年緊拽荷花包的手上。
青年的十指有力,隐隐暴起的青筋昭告他正在忍耐極大的怒火,而內裏的指腹,分布許多幹裂的繭子。
這分明是一雙常年習武的手。
聽到這話的青年并不惱,他擡起頭,眼神深邃,一字一句道:“此荷花包是在下母親生前所留,一時丢失實在急切,出手傷了人。”
他臉上扯出一抹很苦澀的笑,沈勿歸這才看到他的鼻梁處染上烏青。
那是他剛剛出手打的。
“況且公子還手打回來了,就當抵消,如何?”青年說完,靜靜等沈勿歸的回答。
沈勿歸才不想原諒,要不是绛一直在旁邊壓制自己的怒火,他能把對方揍到地上爬不起來。習武之人又如何?他之前跟高老頭學的武術可不是吃素的。
“好了,我們走吧,我沒事。”绛緩過痛也就好了。
聽到對方說是一場誤會,也不是莫名其妙打人,就當是心切找東西的心情罷了。
想到此,就覺得對方有些可憐,也幸好他的東西找回來了,要不然把自己娘親留下來的東西弄丢了,他也能像青年一般,無頭蒼蠅四處找人詢問。
沈勿歸不再理會,彎腰拾起散在地上的松鼠燈,沒好氣說:“還要去別處看嗎?”
绛心疼地接過他手裏碎成七零八碎的花燈零件。蔥白的十指無用地支起竹架搭在一起,結果不出一秒便全部損壞。
“壞掉了。”绛垂頭喪氣,神态肉眼可見地焉下來。
沈勿歸見他的黑發遮了蒼白的臉頰,擡起指尖抹掉他鼻尖沾上的灰塵。好像能看見他身後的狐貍尾巴不開心地垂下,焉巴成一團沒有光澤的毛茸茸。
沈勿歸輕聲說:“回去再買一個。”
绛搖頭,目光散亂,“算了,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吧,要是爹爹發現我出來了,定要抽我的功課。”
沈勿歸目光幽冷。這時绛忽然回過頭,把散架的花燈一股腦塞他懷裏,他的目光立馬變得柔和,反問道:“平時是不是不愛做功課?”
不然也不用這麽害怕。
绛瞪他一眼,突然又卸下氣,變得萎靡不振,脊背都不再挺拔,“你們人類的文字那麽雜,而且還難,我哪能這麽快學會?”
兩人往回走,不再顧得上這場鬧劇。
不多時,極速趕來的腳步匆匆在後方響起,随後傳來清水臨的喊聲,他在叫沈勿歸。
“公子等等。”
沈勿歸腳步停下,绛躲在他身旁,看青水臨這個奇怪的人。
青水臨緩口氣,恢複平時的舉止優雅,“公子手上的花燈可是在剛才弄壞的?”
沈勿歸用很不友好的眼神凝視他。很想出口質問,難道他不清楚就是青年不分緣由打人才會發生這樣一幕嗎?這還用得着問?但多想還是算了,睨他一眼不說話。
青水臨幹笑一聲,示明來意:“我家公子剛好認識技藝高深的木匠,如若兩位公子現在還有時間,不妨一同前去修好這盞花燈,算是給你們賠罪。”
绛聽到能修好花燈,心情連掃烏雲,明媚起來,笑容也分布在臉上,立馬詢問沈勿歸的意見。
沈勿歸點頭。绛把回家的念頭一掃而空,跟上青水臨的腳步往前走。
路上他還很不确定問:“真的能修好嗎?”
青水臨見他單純的臉,拍拍胸膛保證,“那是自然,還能把這盞花燈修得比原來的還要好看!”
“不用了不用了。”绛哪敢奢求那麽多,能修好原來的樣子他就滿足了,“修回原來的樣子就可以了。”
“小事小事,這本就是我們有錯在先,小公子提什麽要求我都答應。”
绛的眼睛冒光,連忙向沈勿歸表達自己的激動。
“松鼠燈可以修好了!”
沈勿歸嗯了一聲,把他黏在脖子上被汗打濕的黑發撥開。
兩人跟着青水臨的帶領,來到一處行人漸少的街道上,前方經過拐角,往右一轉,便見一排青木扶手,而扶手往下便是漆黑的河道。河道上游漂來幾盞燃火的河燈,乍一看,還以為是落在漆黑星河中閃閃發光的星星。
小道的石子路在前進五百米處的地方,腳底下的石子忽然變得很雜,視野也極黑。
绛不安地往沈勿歸那邊靠了靠,察覺到他的不安,沈勿歸伸出左手牽上他的手腕。
走在前方的青水臨手上像變着法子一樣掏出火折子,他點燃火,用手心托起一道火光,照亮前方的道路。
在他手心的火光快要燃盡的時候,前方燈光明亮起來,赫然出現一處白牆青瓦的府邸。
從外看,府邸的青瓦布滿青苔,還有不少散亂的雜草。正對着那扇大紅木門仿佛被人潑了血,赫然出現在眼前,猶如豔色忽然炸開在眼前,變得通紅一片。
深紅木門旁,挂着兩盞平平無奇,形狀并不出彩的燈籠,可唯獨燈籠裏面的火芯在沈勿歸快要接近的時候,忽地一閃,頃刻變成了明亮的花白色,照在紅木門上,映得顏色越發豔麗。
三人這才剛上幾步階梯,紅木門沉重地往裏推開,而後出現的,是一位身穿灰色衣袍大約四十左右的男子。
還沒走近,就聽到他爽朗的笑聲,對待走來的青水臨格外親昵,“帶客人回來了?”
此時聽到對方的笑聲,沈勿歸猛地立在原地,身軀一怔,瞳孔不可置信驟然緊縮,下颚僵硬大腦充血。視線直直對上站在門後那人身上。
男人深色衣袍下的身軀清瘦,可搭在門框上的手臂卻異常有力。寬厚的肩膀往上,是披下來的黑發,而他的臉上,戴着一頂如白玉質地光滑的面具。
面具裏露出的一雙狐貍眼有神,又滿是精明,看到青水臨後,一閃而過的溫和連他也無法撲捉。
青水臨:“幫這兩位修一盞花燈,籌金就算我頭上。”
“什麽樣式的燈?”男人循聲一望,見青水臨身後的沈勿歸和绛,視線久盯沈勿歸,緩眼道:“這位公子好生熟悉。”
“還有你不認識的人嗎?”青水臨打趣他,“每回帶個人來,你都說認識人家,這五湖四海的人,還有哪個是你不熟的?”
青水臨轉身招呼沈勿歸兩人,“快進來吧,花燈給他修,修不好我替你揍他。”
男人沒理會他的打趣,視線仍在沈勿歸身上,察覺到對方很輕地皺眉,似乎不太滿意自己直白的視線,和氣笑道,接過绛遞來的花燈。
“能修好嗎?”绛把花燈遞給他,一同進去。
“這……”男人略微遲疑,捧着一堆碎片不知如何下手。
花燈零零散散成一團,無論他換幾個角度也不知道手底下拿着的花燈原先是什麽模樣的,笑問道:“這花燈原先是什麽模樣的?”
“是松鼠。”绛撥了撥那一對可憐的耳朵,擺正它,指着比剛才好些認的樣子,有些不好意思,“可能有些醜,要是修不好就算了。”
男人搖頭打斷他,“放寬心交給我,兩位先進來吧。”他看向還站在門口的沈勿歸,“你們是一起的?”
绛回頭看立在原地高大挺拔的身影,向他招招手。
而在沈勿歸的視線裏,他看着男人面戴一張花白面具,一頭烏黑的長發垂在後肩,在他側身讓绛進去的時候,他看見對方身後的發繩。發繩是明目的白色,尾端繞在側邊的衣袖上,尾穗搖搖晃晃散成一團,卻不失端莊。
他久久凝視對方熟悉的一舉一動,而後根據對方的一言一語,得到一個荒謬的念頭——面前的男人和高老頭是什麽關系?
或者說,男人戴着面具底下的臉,是否是高老頭?
如果這些猜測都不是。那麽這個人的打扮和嗓音為何會那麽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