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宋父之前沒查到鄧春磊和劉繼芳的關系,不是不上心也不是找的人能力有問題,而是沒有切入點。
一旦有了調查方向,效率那是直線往上升。不出三天,就将他們之間的牽扯扒了個底朝天。
姜行拿起那沓資料,一頁一頁認真往下看。
這兩人确實是老鄉,不過卻不像他腦補的那樣,是什麽青梅竹馬兩小無猜,而是在夜總會認識的。
當年劉繼芳在夜總會坐臺,第一個客人就是鄧春磊。
男人嘛,最愛拉良家女下水,勸失-足女回頭,學歷高學歷低都一樣。借着老鄉這份情誼,兩人迅速勾搭到了一起,那叫一個幹柴烈-火-激-情四射。
姜行略過其中幾張勾肩搭背的照片不看,繼續往下翻。
只不過很快,鄧春磊妻子就察覺到了他的異樣,開始頻頻探查他在外面的行蹤。那會兒鄧春磊正處于升職的關鍵期,還需要老丈人幫忙,根本不敢暴露自己出軌的事。
再加上幾個月了,新鮮勁也有些過了,便給了劉繼芳一筆錢,想要跟她斷了。
彼時劉繼芳已經懷孕,正做着趕走原配當鄧太太的美夢,哪裏肯幹,差點拿着醫院的檢查單鬧上門去。
關鍵時刻,姜建設——一個比鄧春磊長得更好、更有錢、也更好騙的冤大頭出現了。最讓劉繼芳心動的是,他在酒後表達出了對妻子的強烈不滿。
劉繼芳出生在山溝溝,家裏重男輕女,打小雪天砍柴、冬天去河裏洗衣服,又吃不好,身體自然健康不到哪裏去。
知道鄧春磊不會跟她結婚以後,她本想要偷偷把孩子打掉,再借口生病博一波姜建設的同情。
奈何醫生說她體質特殊,如果打掉這個孩子,以後恐怕會很難懷孕。她思索再三,最後做了個大膽的決定:把孩子安在姜建設頭上!
再精明的男人也無法百分百保證自己的孩子是親生的,但這一點任何一個女人都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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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劉繼芳成功了。
林愛華死後,她順利嫁入了姜家。而姜銘也從一個被父親抛棄的私生子,搖身一變,成了姜建設最疼愛的小兒子。
此後的事不需要查,無非是姜建設怎麽偏愛姜銘打壓姜行,并且試圖把飛躍奪過來交給他繼承。
姜行合上那幾頁紙,沉默了一會兒,笑了。
他忽然很想知道姜建設知道真相時會是什麽表情。
“這可真是天道好輪回。”宋母幸災樂禍地笑了。姜建設在外面找女人,辜負了姜行媽媽,而找的小三又給他戴了頂巨大的綠帽子,誰聽了不說一個好字!
“綠人者人恒綠之啊。”
說完,意有所指地看了宋父一眼。
宋父:“……”
看他幹什麽!他多老實一人,從來沒多看外面的女人一眼,跟姜建設那個晦氣東西可不一樣!
姜行沒注意到兩口子之間的眉眼官司,他和姜建設同住在養和醫院,當然知道他今天由icu轉到普通病房了。
本來他不打算去看的,他媽的骨灰已經搶了過來。唯一的牽挂沒了,他不想再跟姜家扯上哪怕一點點關系。
但現在——
姜行的目光落倒手邊的那幾頁紙上,唇角緩緩勾起。
這麽大個熱鬧主動送上門,不去看看豈不是辜負了老天的心意!
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件事要做。
姜行伸手,摸了摸自己大腿。既然鄧春磊和劉繼芳是老情人,那那份診斷報告就不可信。也就是說,他的手指微微顫抖,是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興奮,他的病很大可能不是漸凍症,而是鄧春磊為了親生兒子能獨吞姜家財産,跟劉繼芳一起做的局。
不是漸凍症啊。
姜行深吸一口氣,忍不住攥住了宋元洲的手,冷汗密密麻麻地爬上了背脊。
差一點、只差一點他就因為一份作假的報告送了命,要不是宋元洲察覺到不對及時追了上來,他現在很可能已經是一抔黃土了。
宋母和宋父顯然也想到了這點,臉色齊刷刷變了。
宋元洲更是不顧姜行之前私下裏叮囑他的,在別人面前不許動手動腳,直接伸手摟住了他,力道大的仿佛要把他嵌進自己的骨血裏。
病房裏的氣氛凝重得可怕,宋父的助理瞅準姜行看完資料的間隙,本想要遞上第二份,見狀也遲疑了。還是姜行安撫住宋元洲後,擡起頭問了一句,他這才回過神來,繼續之前的動作。
“還有一份,您看看。”
還有?
姜行詫異,接過來一目十行地掃了一眼,頓時對鄧春磊這個人有了新的認知。
不了解之前,他對鄧春磊的印象非常好。現在是大數據時代,養和醫院作為本市最好的私立醫院,在宣傳上下了不少功夫,鄧春磊就是他們推出來的代表醫生。
長相端正、獲得過多項榮譽、技術過硬、情商也高,然而……姜行合上手上的資料,神色複雜。
調查顯示,鄧春磊當年和劉繼芳分開不久後,睾-丸在一場意外中受到了損傷,導致不能生育,所以他和妻子一直沒孩子。
這些年來,外界都猜是他妻子不能生。為了所謂的男人的面子,鄧春磊從沒反駁過,讓妻子背負了不少壓力的同時,也立住了自己的愛妻人設。
現在上網随手一搜,都能搜到兩人的恩愛故事。
姜行越看越惡心,到最後差點沒吐出來。
這可真是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
宋父顯然已經提前看過這兩份資料,見姜行的表情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心說小年輕還是見識得少,這就頂不住了。要知道,圈子裏比這更跌破下限的事多了去了。
他倒了杯水給姜行,示意他緩緩:“正因為姜、姜……”宋父說到這裏卡殼了,他沒記住姜行那個便宜弟弟的名字,反正是不重要的人,當時掃了一眼就過了。
姜行貼心地提示道:“姜銘。”
“對,姜銘,”宋父把床上的資料遞還給助理,示意這裏沒他的事,可以走了,“正因為姜銘是鄧春磊唯一的孩子,他才賭上自己的職業生涯,在診斷報告上造假。”
醫生做到鄧春磊這個份上已經算非常成功了,技術和名望都有了,接下來只要安安穩穩的,就能光榮退休。
可惜啊,到底還是因為私心導致了晚節不保。
他問姜行:“你接下來想怎麽做?”
姜行沉吟片刻說:“我想先做一次全面的身體檢查,看看我的病到底是怎麽回事。”之前因為懷疑是漸凍症,做的都是針對這方面的檢查。
“行。”宋父也和姜行一個意思,什麽都沒有身體重要,馬上拍板定下,“下午就查。”
至于會不會打草驚蛇,宋父表示全完不是問題。要是連一個鄧春磊都搞不定,那他這麽多年就白混了。
他們這邊已經将後續流程安排好了,宋元洲才後知後覺地捋出了一點頭緒——
有人要害阿行,其中一個還是醫生。
這下可不得了,原本就跟姜行形影不離的人,變得更加粘人了。
看每個穿白大褂的人都帶着防備,搞得醫生們一頭霧水,完全摸不到頭腦。怎麽回事,他們身上是攜帶了什麽致命病毒嗎?
還是其中一個酷愛看小說的護士提醒了一句:“人家是剛結婚的小夫夫~”
醫生:“??”
剛結婚怎麽了,說的跟誰沒結過婚似的。
哦,不對,他确實沒結過婚。忙得腦門都禿了,根本找不到女朋友,心酸。
護士瞪了這個沒情趣的男人一眼:“感情好,占有欲強呗。”
醫生:“……”
行、行叭,是他這種單身了三十多年的人理解不了的境界了。
醫生拿着體檢單,劃掉最後一項,匆匆走向姜行,自動自覺地在距離他一米開外的地方停住腳步:“目前所有項目都完成了,結果會在三天內出來,您可以關注下咱們醫院的微信公衆號,認證個人信息後會有自動提示。”
“好的,謝謝。”姜行收起體檢單,跟醫生道了謝。把蓋在腿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擡頭望向宋元洲,“元洲,可以回病房了。”
他的傷還沒養好,暫時沒辦法獨立行走,只能坐輪椅。
宋元洲就等着他這句話呢,聞言立馬推着輪椅往前走。
他們這一層都是vip病房,環境安靜又舒适。走廊窗戶上鑲嵌的大玻璃被擦得很幹淨,能清晰地看到遠處連綿起伏的群山。
姜行目光投向窗外,看着綠樹飛鳥,只覺得心境都開闊了起來。
忽然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音響起,窗戶上很快多了些許水漬,下雨了。
姜行說:“元洲,停一下。”
下一秒,輪椅穩穩地停在了原地。
認識姜行之前,宋元洲的手只會握畫筆。認識姜行以後,那雙手便沾染了許多煙火氣。
“阿行,怎麽了?”
姜行說:“想看看雨。”
A市很久沒下雨了,尤其這樣忽然而至的暴雨。
天色一下就黑了,不是那種沉悶的暗黑,而是一種厚重又溫柔的黑,非常适合睡覺。
姜行把窗戶拉開一條小縫,感受着清涼的風夾雜着水汽撲面而來,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宋元洲卻沒看雨,按理說作為一個藝術家,他應該更喜歡這種氛圍。但此時此刻,他的眼裏只有姜行。
坐在輪椅上卻笑着的姜行。
他矮下-身,抽走了姜行手裏的體檢項目。
姜行疑惑地擡起頭:“怎麽了?”
宋元洲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姜行又問:“是不想呆在走廊裏嗎?”
或者是不喜歡看雨?
宋元洲說:“沒有。”然後仿佛下了很大決心似的,終于把這幾天一直憋在心裏的話問了出來,“阿行,你是沒有漸凍症了麽?”
感情他才反應過來,他還以為他在病房時就明白了,反射弧這麽長的麽。
姜行覺得這樣的宋元洲有點可愛,點了點頭說:“嗯,沒有,之前是那個醫生誤診。”
宋元洲臉上的表情肉眼可見的松弛了下來,好像頃刻間卸下了什麽重擔一般,連眼角眉梢都舒展了。
“真好。”
原來他一直惦記着自己的病,姜行胸口微暖。連帶着情緒被他感染也變得飛揚起來,忍不住就想逗逗他:“那你之前的資料可白啃了。”
文件夾裏一篇又一篇,饒是姜行這個當事人都沒有耐心看完。
宋元洲愣了一下,然後糾正:“我沒有啃。”頓了頓,怕姜行繼續誤會,又補充了一句,“我兩歲就不啃東西了。”
姜行:“噗。”
他要怎麽跟他解釋,這個啃不是他理解的啃?不過算了,不浪費他的腦細胞了,重新解釋道:“我是說白看了。”
“沒關系的,”宋元洲蹲下-身,很認真地看着姜行的眼睛,說,“你沒生病就好。”
他的瞳孔很黑,睫毛長而密,眨也不眨看人的時候,莫名有種深情的錯覺。
明明走廊裏很清涼,姜行臉頰卻熱了。他斂起眸,正想要說什麽,就聽見宋元洲繼續道:“因為資料裏的那些人結局都很可憐,阿行,我不想你也那樣。”
姜行喉嚨哽了哽:“嗯。”
“而且也沒有白看。”宋元洲又說。
“嗯?”姜行疑惑,難不成他還認識別的得漸凍症的人?應該不會吧,以他的社交能力,這個可能性幾乎為零。
“我已經想好到時候我要怎麽辦了。”
宋元洲握着他的手碰了碰自己的衣兜,硬硬的,手感很熟悉,是他們去民政局領的小紅本。
“我們結婚了,”宋元洲說,“結婚了就要永遠在一起,阿行,我會在你旁邊蓋一座房子,一直一直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