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洹州府

第15章洹州府

“不知衡王殿下前來,有失遠迎,見諒,見諒。”席面上,洹州府府尹範玖客客氣氣地道。

“範大人言重了。”晏谙和善地笑笑,很好說話的樣子:“不請自來,還望大人不要覺得本王唐突了才是。”

“殿下哪裏的話,您肯來洹州府,我這小小的府尹府蓬荜生輝。”

兩人你來我往地推了幾輪客套話,範玖終于試探着詢問起晏谙此番的來意:“只是不知殿下莅臨是否有什麽要緊事?下官也好提前準備,免得到時誤了殿下的事。”

“大人不必緊張,本王也不過是在京中閑來無事,于是向父皇求了恩典,出來長長見識。洹州府一向最重農桑,又得大人治理有方,是探查民生最佳的地方,這才專程拜訪,怕是要叨擾大人些時日,還望大人多多擔待了。”

“原來如此,”範玖稍稍放心,“殿下一路舟車勞頓,不妨先在府上休憩幾日,之後下官再讓人領着殿下四處走走看看。”

“那便勞煩大人為我費心了。”晏谙含笑舉杯:“本王敬大人一杯。”

範玖也端起酒杯:“殿下請。”

兩人把酒言歡,飯後晏谙下去休息,範玖則喚來了吳進。

吳進是範玖一手提拔上來的同知,最得範玖器重,聽了晏谙的事也不禁謹慎起來:“這衡王突然到訪,莫不是那舉子的事走露了風聲?”

“我怕的就是這個!”範玖煩躁道。

吳進轉了轉眼珠,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大可能:“大人不必心急,那個舉子的事情之前鬧得沸沸揚揚不假,卻也只是在新洛縣內,更是早已經壓了下去,衡王未必能聽到什麽。就算有,也不過是捕風捉影的事,算不得真。退一萬步講,真是傳出了什麽風聲,那也是新洛縣縣令的責任,跟大人可沒有關系,頂多……也不過是一時失察罷了。”

“那衡王為何會跑到我洹州府來?”範玖還是不安。

“這……”吳進也不知做何解釋,只能勸範玖寬心:“既然上頭沒有傳信給大人,衡王前來沒有攜帶什麽旨意,說不準真的沒事,是咱們多慮了呢?畢竟這衡王在京城游手好閑慣了,難保就不是真的出來游山玩水的,什麽探訪民生,也不過就是個借口,糊弄人的罷了。”

範玖思來想去,仿佛也只有這個說法說得過去。據下人來報,晏谙并未在新洛縣多做停留,既然新洛縣的事瞞的好好的,他自然猜不到晏谙此行的意圖,跟吳進兩個人揣摸了半天也沒個結果,只好作罷。

“他不是要探訪民生嗎?過兩日你就帶他到地裏逛逛,這樣熱的天氣,我就不信他能頂着太陽在田裏待多久。”

頓了頓,範玖又道:“至于那個舉子,我始終是不放心。”

他眼神陰鸷,“這世上,只有死人不會亂說話。”

吳進自然沒有不從的:“那便依大人所言。”

連續奔波數日,終于能舒舒服服地沐浴更衣了。屏風外故岑正将幹淨衣物整理好搭在架子上,晏谙泡在浴桶裏看着他朦胧的身影,想了想詢問道:“範玖近幾年沒有調任過,故大人有沒有與你提起過這位府尹為人如何、是什麽性子?”

故岑有些歉疚地道:“父親很少與我提起這些。”

“也罷。”晏谙也不是非要從故遠林那裏獲取到什麽有用的信息,這些東西說到底還得靠他自己摸索,別人的話也不過就是個參考。

晏谙這會兒松快了些,靠着桶壁與故岑閑話:“寧澗縣離這裏遠不遠?你也許久沒回家了,難得來一趟洹州府,可以回去看看。”

“王爺還在這裏,哪有屬下擅離職守的道理。”故岑想都沒想就回答道。他自然是想回家看看爹娘,但晏谙此番出來一切從簡,身邊只跟了他一個人,他哪還敢離開,萬一出了什麽事後悔都來不及。

“嘶,”晏谙知道他在想什麽,一時有些失笑:“你家王爺倒也不是來樹敵的,再不受寵範玖也不敢大庭廣衆地把我吃了罷。”

晏谙此行還真不是來找茬的,說不準後頭還有求于人,他已經很客氣了,範玖要是還覺得他有敵意……那他也沒轍了。

故岑收拾完了,轉過身來:“那王爺接下來要做什麽?”

天氣熱,房間內并沒有氤氲起什麽水汽,隔着一道淺淺的屏風,晏谙的輪廓清晰可見,故岑看了一眼便垂下頭來。

“範玖不是說要讓人帶我逛兩天嗎,那就先逛兩天看看。”晏谙看他不動了,便道:“你也下去好好歇着罷。”

故岑應聲退下,晏谙注視着水面,忽然埋頭沉了下去,過了片刻才“嘩”地冒出來深深呼出一口氣,任由水珠瀝瀝拉拉地滴落,眼神晦暗不明。

接下來的幾天吳進當真帶着晏谙四處游逛,面對晏谙提出的問題也仔細講解、知無不言。如是幾日,晏谙忽然提出明日便要告辭了。

範玖表現得有些意外:“殿下才來沒幾日便急着要走,可是下官哪裏招待不周啊?”

“大人多慮了,洹州府下有十數郡縣,我是想去別處看看,再然後便該返程回京了。”晏谙笑意盈盈,“這些日子還要多謝大人盛情款待。”

“那殿下還想去哪裏?下官跟下面的郡守縣令知會一聲,免得來不及準備怠慢了殿下。”

故岑在一旁聽着,心中有些不悅。範玖真心為晏谙着想似的,可王爺又不傻,難道聽不出來這是想掌握他的行蹤?

他想起昨晚晏谙對他說“總跟在別人屁股後頭轉悠,看到的都是別人想讓你看到的東西。不自己去探索,哪能窺得真相。”

“不必如此大動幹戈的,本王此番本就是為了探訪民生,若是因為本王的到來如此麻煩諸位大人,倒令本王惶恐了。”

“既然王爺都這麽說了,”範玖也不再堅持,“那便罷了,只是若有什麽事,請王爺一定告知下官,不必見外。”

晏谙欣然颔首:“一定。”

範玖離開後,故岑一邊收拾行囊,一邊随口詢問:“王爺,那咱們下一步去哪?”

“你家。”晏谙挑眉。

故岑一愣,“啊?”

出了蒼雲關便再難見到一抹綠色,沙漠一望無際,到處都是沙丘。風起時,黃沙被卷起來,瞬時天昏地暗,天地間混沌一片。

車轍碾過,在沙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痕跡。一路舟車勞頓,晏棠的身子本就有些吃不消,自從入了大漠更是虛弱到連馬車都下不了了。

此刻已經是戌時,若在皇宮中天色已經晚了,而在這沙漠中,太陽仍懸在地平線上空。晏棠在馬車裏一口東西都吃不下,連喝水都要吐出來,只等隊伍停下來了能緩一緩,然而隊伍卻一直在行進,遲遲等不來休息的指令。

含玉在馬車內摟着消瘦得不成樣子的晏棠,喊道:“停車,停車!”

馬車緩緩停了下來,阿布爾斯勒馬,轉頭詢問道:“怎麽了?為什麽突然停下?”

含玉從馬車上跑下來,跪下說:“公主身子嬌弱,連續奔波實在受不住,今日已經趕了一整天的路了,驸馬,求您顧惜公主的身體,今日便休息吧!”

“宣誠公主玉體金貴,這一路上我們已經走得很慢了。”朝魯面無表情地開口,“休息的時間比我們來時長了很多,否則按照原計劃,這個時候我們應該已經回到領地了。”

“驸馬!”含玉将懇求的眼光投向了阿布爾斯。

阿布爾斯看了馬車一眼,下令道:“繼續趕路。”

回到馬車,含玉的聲音染了哭腔:“公主……”

“不妨事,我還撐得住。”晏棠想直起身子,含玉連忙上前扶她,聽見她低聲自言自語:“還沒到漠北的領地,我決不能就這樣死了。”

那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含玉心中輕輕揪了一下,擡眼看見晏棠的眼眸如一潭失去生機的死水一般死寂。

宣誠。晏棠唇角勾起一絲微不可見的弧度,宣的是大啓的誠意。她不能死,不是她想活下去,而是她的使命還沒完成。

幾日後,車隊終于進入了漠北境內。晏棠靠在馬車的小窗邊,簾子掀開一角,周圍站着的都是歡迎阿布爾斯歸來的漠北人。由于常年在草原上暴曬,他們大多皮膚黝黑,紮着各式各樣的辮子,穿着漠北的服飾,高聲歡呼着晏棠聽不懂的話。晏棠垂眸盯着自己白皙纖細的雙手,她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和這些陌生的人格格不入。

晏棠被帶到一個帳子中,剛坐下便有幾個侍女端着各式各樣的瑪瑙珠子、還有一身漠北的喜服進來,大約是知道她聽不懂漠北話,因此并沒有說什麽,只是行了禮随後便上前摘取她頭上的釵環,看樣子是要為她改妝。

晏棠一言不發,任由她們散開自己的發髻,編成許多小辮子盤好,又為她換好衣服,之後便退下了,只留晏棠一個人在帳中。

阿布爾斯大概是去向漠北王回話了,或者在外面接受祝福和贊美,晏棠不是很清楚,只能聽見外頭鬧哄哄的,不過好在帳子裏很安靜。似乎這麽快晏棠就已經忘了,她從前是個很愛湊熱鬧的小丫頭,如今卻只想安靜地坐在這裏不被任何人打擾。

衣服的料子跟她原來的華服相比粗糙了許多,穿在身上很不舒服,但晏棠已經沒有精神注意這些了,她滿身疲憊,昏昏欲睡。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掀開簾子進來了,晏棠勉強打起精神,是阿布爾斯。

阿布爾斯喝了很多酒,草原上的酒烈,哪怕他酒量很好,眼神還是有些迷離。他靠近了挑起晏棠的下巴,端詳了片刻,滿意地笑笑,“不愧是大啓的公主,不枉我大費周折地将你要來。”

酒氣撲在臉上,晏棠下意識想皺眉,但她忍住了。

“驸馬醉了。”

“按照漠北話,你應該叫我‘額熱’。”阿布爾斯說。

晏棠頓了頓,“是,額熱。”

阿布爾斯将她推倒在榻上。

那個谪仙一般靈動的公主也被拱手送到了自己的身下,阿布爾斯征服和占有的欲望在這一刻得到了極大程度的滿足,仿佛他想要的東西,包括大啓的財物和土地,有朝一日終究會落到他的手裏。

【??作者有話說】

我怕不是要将單機貫徹到底……沒關系,作者精神狀态良好,還撐得住(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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