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迎糧款

第24章迎糧款

開閘的那一刻,洶湧的洪水以排山倒海之勢湧入晏谙帶人清理出來的河道中,渾濁的水拍打着兩岸,沖走了殘存的泥沙,給漕縣留下了一抹生機。

漕縣病倒的人越來越多,不祥的預感籠罩在所有人心頭。洪水之後必有瘟疫橫行,即便還沒有大夫親口承認,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晏谙身體還沒好徹底,故岑原本不想他涉險,但晏谙執意要去,他攔不住。

漕縣縣令親自來迎,感激之意溢于言表。但晏谙看着一片狼藉的漕縣,根本高興不起來。

雨已經停了,街上泥濘不堪,低窪處還積着大大小小的水坑,街道兩側的雜亂向過路的人昭示着這裏剛剛經受過毀滅性的摧殘。

洪水過後,到處都是散亂的家具和被沖毀的房屋,根本沒法下腳。他現在走的這條路還是縣令特意派人清理出來的,說是清理,也不過是把滿街的雜物推到道路兩側堆着。

腳下踩到一個軟軟的東西,晏谙挪開沾滿了泥的靴子,那是一個小小的布娃娃,由于太小了而被清理的人忽視掉,裹着滿身的泥污孤零零地躺在這裏。

晏谙忽然想起那個因為回不了家而哭泣的小女孩,和爺爺相依為命卻懂事得讓人心疼的石頭,還有曾經守在地頭連命都不要了的張順……漕縣的水退了,寧澗縣還泡着,晏谙心中有愧,總覺得自己對不住寧澗縣那些信任自己的百姓。

縣令見狀,那些溢美之詞也再說不下去,梗在喉中半晌,化作一聲長嘆。

大夫已經去給那些病倒的人診治了,晏谙詢問道:“漕縣有多少人生病?”

“近三成。”

“怎麽那麽多?”晏谙震驚了一下,“本王讓故遠林在信上叮囑過,謹防疫病爆發!”

“是下官無能。”縣令當即告罪,末了苦笑着,“可是漕縣幾乎全縣受災,不少人被困在洪水暴雨中,沒吃沒喝,哪裏還顧得上入口的食物幹淨不幹淨,只知道有那一口吃的就能活到水退。在那種情況下,王爺的叮咛,下官辦不到。”

晏谙一時語塞,搖了搖頭:“罷了。事已至此,控制疫病蔓延才是眼下最要緊的事。生病和沒病的人分開了吧?”

“分開了。”縣令答道。

晏谙點點頭,“如今水退,洪水浸泡過的糧食不能再吃,淹死、病死的禽畜也盡快掩埋,病從口入,既然有條件了,就千萬保證百姓入口的食物和水是潔淨的。糧食的問題不用但心,朝廷的赈災糧款很快就到。”

“這些下官都會留意的,殿下放心,先到收拾出來的地方休息吧。”

晏谙風寒還沒好,今日出來走一趟便覺身上疲憊不堪,喝過藥正想躺下歇歇,故岑便進來報,說去診治的大夫回來了,要來回禀,晏谙便又披衣起身。

“草民拜見衡王殿下。”

“起身吧。”晏谙隐約覺得喉嚨不太舒服,咳了兩聲清了清嗓子。

“殿下的風寒還沒好,記得按時服藥,不可操勞過度。”大夫還記挂着他的每一個病人,“還有手上的傷,每日換藥不可懈怠,天氣熱傷口容易感染。”

“本王記下了。”晏谙微微一笑,開始問起正事,“已經去疫區看過了嗎?”

“回殿下,已經去查看過了。”大夫如實答道,“已經可以确定是洪水後常起的那種疫病,不過目前看來感染者的症狀還不算太嚴重,雖然會傳染,但只要将病人和健康人分開,注意防範,應該不會進一步擴散。這類疫病在很多醫書上均有記載,病人發熱,伴随着嘔吐腹瀉,不少症狀都很相似,草民回去以後翻閱醫書與其他大夫們細細商讨,盡快寫一份藥方出來。”

發熱、嘔吐、腹瀉……

晏谙斂眉思索了片刻,詢問道:“可有人身上起疹子?”

大夫愣了一下,沒想到晏谙開口不是追問藥方,反倒是問病症,不過還是道:“是有幾個人身上起了紅疹,不過位置各不相同,而且也只是極少數,草民瞧着像是濕疹。如今洪水已退,只要身上幹燥些便能下去了,并不礙事。”

“在水中泡過,起濕疹确實是不奇怪,只是……”晏谙換了種說法,“本王想問,一個地區的人會不會染上不同的疫病?”

大夫有些摸不着頭腦,“草民鬥膽,敢問殿下何出此言?”

晏谙斟酌着言辭:“有沒有可能,這些嘔吐腹瀉者,和那些起紅疹的人,染得不是同一種疫病,因此症狀略有不同?”

上一世,洹州府遭這一災死了很多人,但真正死在洪水中的畢竟是少數,大多數人是被洪水後的那場疫病奪去了性命。晏谙從太醫口中得知,染病者身上先是起紅疹,慢慢的紅疹長成膿包,導致皮膚大面積潰爛,從起疹子的那一處蔓延至全身,痛癢難耐,渾身上下鮮血淋淋,已經沒了人形。

一般來說到了這個時候,人就已經被折磨得神志不清了。就算不死,病人會呼吸困難、咳血身亡。而剖開死者的屍體來看,他們的氣管和肺部也布滿了膿包。

這種病,太醫們将其稱為血疹。

“那種可能雖然不是沒有,但一般而言,一個地區在同一時間只會爆發一種毒性最強、傳播範圍最廣的疫病。不過,殿下所言也不無道理,既然有這個顧慮,那草民就去禀明縣令大人,就将身上起紅疹的病人和其他人分隔開,以防交叉感染。左右這起疹子的病人寥寥無幾,倒也不是太麻煩。”

晏谙颔首:“如此甚好,就算這次的疫病不難治,也萬萬不可掉以輕心,萬事小心為上。”

“殿下放心,草民定然謹記。”大夫躬了躬身,“若無其他事,草民便先告退了。”

目送大夫離開,晏谙嘆了口氣。

不難治,怎麽可能不難治呢?若真是不難治,就不會傾盡整個太醫院之力還讓洹州府人數減半了。他現在懷疑,那些嘔吐腹瀉的人染的根本不是血疹,血疹沒有這個症狀,身上起疹子才是最要命的。只可惜,他不是大夫,記不住那張藥方,否則便不用讓漕縣遭這一趟罪了。如今能做的,便只有将這些尚且處于輕症的人分隔開,盡量控制住疫病蔓延的範圍。

這一世太醫來得早,應當能早一點研制出藥方吧。

掌心纏着紗布,晏谙嘗試着合掌,五指收緊時牽動傷口還很疼。

太醫馬上就要到了,同時送達的還有赈災糧款。之前聽說,城門外的那段路有山匪,遇上災荒年,鬧不好真會動劫糧車的心思,那麽多百姓等着,這批糧款萬萬不能出差池。

“故岑。”晏谙揚聲喚道。

“屬下在。”故岑推門進來,“王爺何事?”

“過兩日太醫和赈災糧款不是就要到了嗎,你去準備一下,本王要親自出城迎接,保證這批糧款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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