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 第32章替罪羊

◇ 第32章替罪羊

馬車沒走多遠,晏谙就掀開車簾,示意跟在馬車旁邊的故岑上車。故岑扯了扯嘴角,沒說什麽就照做了。

勸也沒用,左右都不知道是第幾次,他早就不像剛開始那樣心理鬥争強烈了。

“坐過來些,”晏谙拍拍身邊的位置,壓低聲音道,“有件事交給你去辦。”

車廂很寬敞,故岑原本已經隔着點距離坐下了,聞言只好又起身,貓着腰往晏谙那邊挪,結果剛擡起來腳,車夫就發動了車子,車轱辘轉起來,故岑重心不穩整個人往前栽。

他原本想往側面倒,用肩膀抵住車廂,反正怎樣都好過朝晏谙那個方向撲,結果晏谙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他另一只手,稍微用了用力把他往座位這邊拉。

故岑不受控制地往晏谙那邊撲,一顆心都快跳出來了,差點絕望,所幸晏谙往旁邊挪了挪給他留出來了位置,在故岑的努力調整下,雖然有些狼狽,好歹沒坐在不該坐的地方。

“小心點。”晏谙松開了手。

“嗯……嗯。”故岑的聲音細若蚊吶。

馬車輕晃,晏谙靠近了些,湊過來在他耳畔輕聲低語,溫熱的氣息吐在臉側,故岑整個人僵着,那一塊皮膚又癢又麻,起了一層不起眼的雞皮疙瘩,連帶着半邊身子都酥了。

事情不算複雜,晏谙幾句說完,見他沒反應,失笑道:“你聽了沒有?”

“聽、聽了!”故岑不敢擡頭,他臉頰發燙,一直燒到了脖子根。

晏谙将他這幅窘迫模樣盡收眼底,也不戳破,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欣賞他面上那抹緋紅。

“知道我為什麽不去禦書房了吧?晏謹還被走,我後腳就追過去,這不是擺明了告訴孔令行我識破了他的計劃、等着他想別的招對付我嗎?同樣是反擊,我要讓他抓不着證據,只能吃下這個啞巴虧!”

晏谙哼聲,“想往本王身上潑髒水,就得自己先去泥潭裏滾一遭,別想身上幹幹淨淨。”

故岑腦子還有點暈乎乎的,茫然擡頭:“可王爺怎麽把自己擇出來,雖然不清楚太子說了什麽,但這兩件事恐怕聯系不到一起吧?”

“不需要聯系到一起,今日朝會,我已經說得夠多了,剩下的無需多言,等消息放出來,父皇心裏自會有個分辨。”晏谙篤定道。

“嗯。”故岑對他一向深信不疑。

晏谙嘴角的弧度一直沒有放下去,“今日一切順利,你爹的手書也幫上了忙。”

“能幫上王爺就好。”故岑揚起笑意,像一縷和煦的風拂過晏谙心頭。

“不回府了,去寶福酒樓。”晏谙溫聲道,“這一局大獲全勝,咱們慶祝慶祝。”

他其實還有後半句話沒說出口。想到宮外還有個人在等他,晏谙心裏就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踏實感,在母妃病逝之後,他終于不用再孤身奮戰。

不知從何時起,他尋到了心的歸宿。

都察院說是全程跟進,那就真的是全程跟進,進展、證據、涉案人員……方方面面晏谙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一絲細節都沒有放過。這是他經手的第一個案子,他也在學習,往後留在都察院,這種事也不會少。

案子已經鬧到了瑞昌帝面前,還有個衡王帶着都察院在後頭虎視眈眈地盯着,那架勢,頗有幾分案子查不好,我連你大理寺一并參了的意思。大理寺不敢敷衍,案子進度出奇得快,查證定罪一氣呵成。洛邊縣縣令被抄家流放,範玖和吳進因渎職受賄被罷免,再無起用之日,此生仕途無望。

朝會時吏部提起洹州府府尹一職的補任,瑞昌帝難得看向了晏谙,晏谙也順理成章的提出了故遠林的名字。故遠林在水患中有功,就算現在不賞,任期滿時也該提拔。

毫不意外,因為晏谙當初在漕縣寫的那份奏折,瑞昌帝對故遠林的印象很是不錯,這一提議得到了他的首肯。瑞昌帝一點頭,孔令行再開口就沒意思了。

晏谙在漕縣時就料定了這一局面,範玖不論是什麽結局,都不可能繼續在府尹的位置上待着,為免到時候再上來的新人與孔令行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晏谙當時就敲定要把這個位置留到自己人手裏。如今,計劃達成。

事後,孔修堯跟父親抱怨:“範玖這個糊塗東西,這麽大的事情也敢瞞着不報,把柄落到衡王手裏,害得咱們也被衡王擺了一道。如今事情就這樣敗露,父親就是想保他都保不住了。”

“我只是讓他盯着晏谙,這般沉不住氣,還連上頭的意思都摸不準,這樣的人留着能有什麽用?哪裏值得我去費心思保他。”孔令行不甚在意,範玖在他眼裏連一顆棋子都算不上。

“皇上将衡王調到都察院去,還讓他帶着都察院和大理寺一同負責這個案子。爹,皇上這不僅是看見了衡王,只怕還要重啓都察院!”孔修堯眉心擰作一團。

都察院成立後一直被孔令行手底下的禦史臺壓一頭,朝中的事插不上手,自然也就一直起不來。這一次事情辦妥,都察院就可以光明正大插手禦史臺的事情了。

“你沒看全,不僅如此,皇上還要重啓寒門。”孔令行冷笑了一聲,“可笑,如今朝堂上位高權重者,有哪個出身寒門?衡王這麽一翻騰,歪打正着竟又激起了皇上跟世家為敵的心思。”

為什麽這次的案子這麽得到重視?除了衡王的一部分原因,最重要的是安懷元這個當事人的身份。他是個中了舉的寒門,是個毫無根基卻前途不可限量的寒門。在瑞昌帝的授意下,所有涉事官員都被嚴懲,絕不姑息,更沒有放過,這可不是要替安懷元出氣,這是向所有寒門學子的示好。

從帝王,到朝堂,再到天下欲通過科舉踏上仕途的無數考生,風雲變幻,每一道決策背後都蘊含着獨有的寓意,官員們通過一卷卷聖旨穿測天子聖意,明眼人一看便知。

“那咱們如何打算?”孔令行一提,孔修堯也想到了這一層。

“兩個職權相當的部門,就像兩個政敵,注定只能留其一,而另一個,被淘汰。都察院、寒門,我倒要看看,咱們這位皇上準備往衡王手裏壓多少底牌。”孔令行不慌不忙,衡王還是太天真了,真以為就憑這些便能動搖得了他嗎?

孔修堯便放下心來。孔令行看似是自己在和皇權鬥争,實際他的身後有強盛且龐大的世家,這些世家自大啓建朝,屹立數百年不倒,他們輪流做領導者,從前是趙家李家,如今是孔家,未來也可能是別的家族。無事各自相安、偶有争奪與糾紛,真正面臨大事時則可以凝聚在一起一致對外,這就是他們的默契。

但世家之中也出了一個“叛徒”,那就是身為兩朝元老的太師傅明海。他叛出了世家,因為他的地位和聲望,世家沒能将他趕出朝堂,卻也架空了他,位高而無權就是傅明海所處的尴尬境地。

孔令行曾經想借此逼他,因為某個家族的叛出對于世家而言并不是個好兆頭,但傅明海始終沒有回頭。時間長了,孔令行也就作罷了,左右他一個人也掀不出什麽風浪。

“流言的事情父親知道嗎?”

孔令行剛抿了一口茶,聞言漫不經心地道:“什麽流言?”

孔修堯嘆了口氣,太子從禦書房出來後,京中就傳起了流言,說衡王在洹州府的所作所為得罪了仇家,在城門口遭遇的那場襲擊根本不是被搶物資的山匪誤傷,而是有人蓄意而為。流言愈演愈烈,最後竟傳成了太子就是那個仇家。而衡王,顧念手足之情,死裏逃生之後都沒有多提及此事。

孔令行摩挲着茶碗,“太子怎麽說?”

孔修堯有些牙疼。

見兒子這個反應,孔令行揚起一邊眉毛,“真是他幹的?”

“殿下自然是一口否認,可我看那樣子……”孔修堯搖了搖頭,“可要兒子讓人查上一查?”

“別,你查到了,別人也就都知道了。”孔令行制止完,臉色不太好看。“想辦法把流言壓一壓罷。”

這流言不用想也知道是晏谙放出來的,保不齊已經傳到了瑞昌帝耳朵裏,無論瑞昌帝信是不信,他找出來一絲纰漏、想辦法在皇帝心裏埋的那根刺都已經沒用了。

“辦個事連尾都掃不幹淨,被晏谙反咬一口真是不虧!”孔令行煩躁地将茶碗甩在桌上,裏面的茶水灑了大半。

他剛剛罵完範玖沉不住氣,如今看來,更沉不住氣的是晏謹,不幫忙也就算了,為了那一時出氣,還被晏谙反過來利用壞他的計。但凡從皇後肚子裏出來的是晏谙或晏謙,孔令行覺得自己都不用這麽累。

“父親消消氣。”孔修堯勸道,“太子總歸親您信您,這已經很難得了。”

孔令行擺擺手,指節抵着太陽穴想了一會兒:“那範玖呢?他還能有點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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