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個平行番外

第14章 一個平行番外

穆裴軒沒想到自己一睜眼,就出現在了瑞州碼頭。

碼頭在瑞州東市,即便穆裴軒生在瑞州,來這碼頭的次數也屈指可數,倒是後來娶了段臨舟之後,陪着他來過幾次。

穆裴軒皺着眉,環顧四周,他記得他和段臨舟在書房議事同幕僚議事之後便一道回去休息了,那時正是三更天。

不知怎的,一睜眼,就到了熱鬧喧嚣的瑞州碼頭。碼頭人多,許多賣苦力的漢子三三兩兩地紮堆站着,都穿着粗布短打,還有打着赤膊的,肩膀上挂了條白布,不時擦一擦身上的汗水。

“讓讓,讓讓!”一記悶雷似的聲音突然在頭頂炸響,“哪家小孩兒,快走開!”

穆裴軒被這聲音震得耳朵嗡嗡作響,不悅地擡起頭,就見一個個兒高的壯漢扛着一個貨箱站在他面前,面色不善地說:“走開走開!”

穆裴軒愣住了。

這人竟似巨人一般——旋即,他就反應過來,不是面前的人是巨人,而是他個頭小了。

穆裴軒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掌,果不其然,手也小了。

……這是怎麽回事?

做夢了?

一只大掌猛地揮了過來,穆裴軒下意識地就要鉗住對方的手,可還沒碰上,腳先離了地,卻是人已經被那漢子單手抓着肩膀往旁邊一放,“趕緊找你爹娘去,別在這兒礙事。”

穆裴軒:“……”

他幾乎就要怒斥對方放肆了,穆裴軒什麽時候被人提拎起來過,可想起面前這古怪的處境,又忍了下來。

過了許久,穆裴軒才發現自己如今約摸是八九歲的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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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到了他八九歲時的年紀。

這是夢嗎?若說是夢,也太過真實了——穆裴軒肩膀還殘留着那個漢子手掌的餘熱,他按了按眉心,正思索着如何才能從這夢中醒來,就見周遭賣苦力的那些漢子都動了起來,齊齊奔向碼頭,叫嚷着,“段家的船回來了。”

段家。

穆裴軒猛地轉頭看去,可他個子太小,被人群擋得什麽也看不見。

等穆裴軒擠到岸邊時,就見三艘船朝着碼頭駛了過來,穿上挂着一面黑底描金的旗,龍飛鳳舞地寫着一個偌大的“段”字。

“段老板可終于回來了。”

“段老板這一去就是三個月,也不知道去了哪兒。”

“嘿,總歸是去發財的,咱們想也想不來。”

穆裴軒聽着那些苦力議論,忍不住想,會是段臨舟嗎?

這裏是瑞州碼頭,那旗正是段臨舟商隊的旗。

不多時,商船就靠了岸。

穆裴軒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甲板上的段臨舟。眼前的段臨舟約摸十八九歲,長發高束,穿的是一身窄袖長衫,正同身邊人說笑,眉眼飛揚,說不盡的少年意氣。

段臨舟和人說着一起下了船,他一走,腰間挂着的金算盤就晃蕩起來,陽光一照,金燦燦地晃人眼。

穆裴軒笑出了聲。

段臨舟說:“等卸了貨都回去睡一覺,我已經讓人在醉仙樓訂了席面,咱們睡足了,晚上再好好吃一頓。”

他身旁幾個管事無不喜笑顏開應下,簇擁着段臨舟就上了碼頭,卸貨的事自有人去做,無須他們安排。

碼頭的苦力見了段臨舟,都紛紛讓開了路,有膽子大的,叫了聲:“段老板!您這回又帶回什麽新鮮玩意兒?”

段臨舟循聲看了過去,展眉笑道:“想知道?明日去鋪子裏看不就知道了。”

又有幾個苦力借機和段臨舟攀談,段臨舟也不急,和他們說笑了幾句才告辭。他剛走幾步,就聽一記聲音傳來,“段臨舟!”

聲音清脆,還帶幾分稚氣,段臨舟回頭看了眼,卻見個八九歲的孩子正直勾勾地盯着他。

段臨舟挑了挑眉,說:“你叫我?”

穆裴軒點頭道:“對。”

段臨舟笑了,目光掃了眼這孩子身上穿的錦緞,他是行商,一眼就看出這是蜀錦。

這孩子非富即貴。

段臨舟道:“不知這位小公子,有何見教?”

他這麽客客氣氣的一問,反倒将穆裴軒問住了,也有點兒不習慣。

就是二人剛成親時,段臨舟也沒有對他這麽客氣生疏過。

穆裴軒抿了抿嘴,說:“你要去何處?”

段臨舟哭笑不得,道:“當然是回家。”

穆裴軒道:“我跟你回家。”

段臨舟:“……”

段宅。

管家早得了段臨舟回瑞州的消息,早早就安排了人在府外等着,他們一行人騎馬剛到門口,管家就迎了出來。

“三少爺,您回來了,”管家滿臉帶笑,“一路辛苦了。”

段臨舟翻身下了馬,叫了聲,“安叔。”

管家“哎”了聲,剛想說話,就看見了段臨舟馬上還坐了個粉雕玉琢的孩子,愣了下,道:“三少爺,這是……”

段臨舟說:“碼頭上撿的孩子,你着人去北城打探打探,瑞州哪家丢了孩子。”

北城是瑞州達官貴人所居之地,住在北城的,非富即貴,只有這樣的人家才穿得起蜀錦。

管家應了聲,又問道:“不知這位小公子是哪家的少爺?”

段臨舟瞟了穆裴軒一眼,說:“他說他忘了。”

“……這,”管家哭笑不得,這孩子也八九歲了,怎麽會連自己姓甚名誰都忘了的,“那豈不是大海撈針?”

段臨舟說:“碼頭我已經吩咐人留意了,聽口音,這孩子應當就是瑞州人,你先讓人去打探就是。”

管家又看了眼穆裴軒一眼,心道,可憐見的,這麽大的孩子,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別不是個傻的吧。

對于管家略帶同情的眼神,穆裴軒面不改色,淡定地看了回去,開口對段臨舟說:“段臨舟,我還在馬上。”

段臨舟被他那副毫不見外的模樣氣笑了,這孩子簡直就是甩不脫的牛皮糖,在碼頭上張嘴就說要跟他回家,繞是段臨舟也被他驚得愣住了,問道:“你跟我回家作甚?”

穆裴軒理直氣壯地說:“我就是要跟你回家。”

說罷,還朝段臨舟走了過來,伸手就去抓他的手。段臨舟反應快,直接擡高了手,讓穆裴軒捉了個空,穆裴軒愣了下,擡起頭看着段臨舟,眼中露出幾分失落。

小孩兒生得頂好,露出那樣的眼神,實在很有些可憐,仿佛他做了什麽讓他很傷心的事情似的。

“……”

段臨舟确定自己是頭一回見這孩子。

他過目不忘,若是打過交道,長得如此出色又這樣出身的孩子,段臨舟不會沒有一點兒印象。

一旁的人見狀都笑起來,玩笑道:“三少爺,這孩子非得跟您回去,難不成是您流落在外的孩子?”

段臨舟笑罵道:“滾蛋,我哪兒來的這麽大孩子?”

可不是,段臨舟今年尚未弱冠,他還是個中庸。

這孩子再小,也有八九歲了。

段臨舟素來有耐心,問穆裴軒:“你是誰家的孩子,怎麽一個人在碼頭,你爹娘呢?”

穆裴軒篤定,只要他說他是安南侯府的,段臨舟眼也不眨就能将他送回去。

穆裴軒看着段臨舟,說:“不記得了。”

段臨舟:“……”

段臨舟又問:“那是如何到的清河碼頭?”

穆裴軒這回說了實話,“睡醒就在這兒了。”

段臨舟自是不信,他嘆了口氣,說:“我送你去府衙好不好?”

“不好,”穆裴軒想也不想,一把抓住了段臨舟的說,道:“我要跟你回家。”

段臨舟無奈地笑道:“你知道我是誰你就要跟我回家?”

穆裴軒道:“段臨舟。”

他慢慢補充道,“段老板。”

段臨舟本就紮眼,穆裴軒這麽一鬧,碼頭上的人都看着他們,段臨舟氣笑了,晃了晃孩子的小手,佯兇道:“跟我回去,改明兒我就給你丢船上賣出去,讓你爹娘都找不着你。”

穆裴軒還沒有見過段臨舟這個樣子,只覺得眉梢眼角都生動鮮活,他眼裏也露出笑,不說話,就這麽看着段臨舟。

他而今不過是個八九歲的孩子,偏眼神卻透着股子和年齡不符的老成持重,段臨舟甚至從中看出了幾分寵溺喜愛。

見鬼了。

段臨舟搓了搓自己的手臂,長長地嘆了口氣,說:“走吧,回去再說。”

馬是高頭大馬, 四肢健碩修長,穆裴軒還是個孩子,自然下不來,段臨舟吓唬他,“非得跟我回來,就讓你待馬上。”

穆裴軒抿了抿嘴唇,看着段臨舟,伸腳踩着馬镫,試探着就要往下跳,将段臨舟吓了一跳,忙一把将穆裴軒抱了下來。

段臨舟剛想訓斥他膽大,就對上了那孩子一雙笑盈盈的眼睛,頓時噎了噎,說:“忒不禁吓,真從馬上摔下來可有的你哭。”

穆裴軒說:“你不會的。”

說着,還伸手去抱段臨舟的脖子。

段臨舟頭一回見這麽黏人的孩子,偏他還一副二人無比熟稔的模樣,當真是古怪又讓人無可奈何。

他掰開穆裴軒的手臂,将他放下,道:“你這小孩兒……”

穆裴軒又被段臨舟推開,瞧了他一眼,道:“我不是小孩兒。”

段臨舟哼笑一聲,道:“連自己爹娘是誰不記得,自己是誰也忘了,不是小孩兒,是哪家的傻囝仔。”

囝仔是瑞州話,意指小孩兒。

穆裴軒被他這麽調笑也不惱,心裏似羽毛輕輕撓了撓,酥酥麻麻的,下意識地就想去勾段臨舟的手,偏他已經轉身朝裏走了,便只得虛虛握了握掌心,擡腿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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